月末半月时间七夕节将至,王锦元和师非仙商量着,歌会就安排在七夕节这晚上。

    时间越近,王锦元越是难掩心中的澎湃。

    这日上午时分,刚上完一节女德课,等不急上午的课时结束,王锦元便想先去幻音阁了。

    带着丫鬟晓梦,疾步出后院,刚跨出院门,一个身影闪到眼前。

    赫然有人挡住去路,王锦元抬头望向来者。竟是一个笑容满面的少年郎,一袭窄袖窄身的墨蓝色袍衫,腰线紧束,干净利索。

    见是个男子,王锦元赶紧低下头从旁边侧身走过,可是不管往哪个方向,这人总是站在面前挡住去路。

    王锦元缓缓的抬头,柳眉微竖:“麻烦让一让。”

    楚弘毅双手背在身后,笑着弯下身姿,侧身平视着她:“你就是王锦元?”

    如此明目张胆的搭讪,不知是哪家的登徒子…

    “有何贵干?”王锦元站直了身子,不卑不亢,语气波澜不惊。

    “你不怕我?”

    要是别的女子,被一个陌生男子拦住去路,不说惊魂失措,之前也应该略显慌张才对,竟是这般镇定自若,她果然非一般女子…

    “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有什么可怕的?”

    楚弘毅哑然失笑,这…好像说的也没错。

    “你就不好奇我是谁?”

    “不过一上京无礼的纨绔子弟,有何好奇?”

    “小姐…”晓梦胆战心惊的拉拉王锦元的衣袖。

    王锦元不想与他多纠缠,如星的眼眸瞪了他一眼,趁他错愕的时候拉着晓梦从旁边走了过去。

    “哎!”楚弘毅刚欲伸手去拦。

    身后传来了刘绪楼的调笑声“楚小将军,莫做那登徒浪子,吓坏人家小姑娘!”

    “哈哈哈哈”一群人趴在窗台上跟着起哄。

    仓皇而出的脚步忽然停住了,王锦元暮然回首。

    楚小将军?他是楚弘毅?

    楚弘毅无奈的摸摸自己的脸,不是说喜欢武将吗?明明还特意换掉了宽衣阔袖的长袍来着。正疑惑着,见她回头,一双明眸直盯向自己,立马恢复了灿烂的笑容冲着她挥挥手。

    一腔热诚自然没有得到回应,楚弘毅悻悻然的收回了手,看着她走出视野,才回到了学堂里。

    似乎对自己长相产生了怀疑,何况今日还是特意打扮一番,楚弘毅便问像刘绪楼自己看起来如何。

    “英姿飒爽,风流倜傥!”刘绪楼从头看到底,给了一个十分中肯的回答。

    刚几人只瞧到那女子的身形,面貌看的不甚清楚,看楚弘毅这神情,应该是被打击了。

    “哪有一上来就拦住人家小姑娘的,被人看到多不好意思呀!”

    “那怎么办?”这和女孩子相处之道,一个毛头小子可谓是一窍不通。

    “这你得问宴哥呀,咱们几个也就宴哥家里养了个小妾。哄女孩子开心的法子,宴哥肯定多的是!是不是呀,宴哥?”

    难得看到楚弘毅对什么东西感兴趣,黎宴翘着二郎腿,嘴角勾着一抹倦淡的笑意,姜黄色折扇一下下敲着掌心,挑着眉峰,一副老师傅模样。

    “女孩子嘛,都希望被温柔以待,也就多买点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儿,她想做什么都依着她,投其所好就行了。”黎宴颇为老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要心急,徐徐图之。”

    众人听后纷纷点头:“有道理有道理。”

    “受教了受教了。”

    这日下了学,楚弘毅果然去了上京城最繁华的街上,买了玲琅满目的小玩意儿,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多买点,一天送一样,送她个一个月。就冲这锲而不舍的精神,就不信她不感动!

    素日里跟楚弘毅走的最近的莫属黎宴,二人经常下了学堂去千味斋小聚,今日楚弘毅说有事明日再聊。黎宴料想他肯定是去琢磨那挡子女孩子家的事去了,自己又不甚感兴趣,颇为无聊的晃里晃荡回了家。

    黎国公府,黎宴刚跨入门,就被焦急守在门口的小厮叫去了主厅。

    “少爷,老爷说让你回来就去主厅一趟。”

    黎宴拧着眉头快步走过去,见厅上黎路和建宁公主都在,神情凝重。

    “父亲,母亲。”黎宴屈身行礼,复又站好:“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宴儿,过几日学堂那边不用再去了,圣上已经恩准,让你去巡防营任职。”黎路揉揉眉心,有些头疼的说道。

    “什么?舅舅怎么给我安排这个苦差事?我去父亲的总督署不就行了?”去巡防营干的都是站站岗管管宵禁的琐碎事,还不如父亲的总督署练练兵来的痛快。

    “圣上这是要让你历练历练,一步一个脚印,以后好接管我的位置。”黎路语重心长的说道。

    “那也不用这么急吧,我在父亲手下做事,一样可以历练。”干嘛非要舍近求远…黎宴散漫惯了,心里颇为不满圣上的安排。

    “宴儿,你父亲马上就要去北疆了,上京总督之位很快就会有人顶上。现在后宫嫔妃的外戚多在朝中任职,皇兄居安思危,已经有所顾虑。你尚且年轻,自然还不能胜任总督之位。这总督之位关乎整个上京城的安危,你可知这职位之重!”建宁公主看着自己的儿子,不过也才十七八岁,肆意潇洒的年纪,却要这么早步入仕途,不免心中隐隐作痛。

    “这总督之位一直都是由我和楚兄轮番主管,这么多年朝中也算是相安无事,可是楚兄现在身殒。北狄胡人骁勇善战,连楚兄这样身经百战的将军尚且难对付,年轻的将领恐怕更难抵御此等劲敌。圣上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派我去。我这一去,又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回来了…你是黎国公府世子,我就你这一个儿子,你可知道你身上该扛着什么担子?圣上不能凭你是国公世子就给你个总督之职,你必须要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走上这个位置!替圣上担下这份重责!宴儿,你可明白?”

    黎路的话掷地有声又意味深长。

    黎家祖上是开国元勋,靠着父辈们留下来的基业坐吃几辈子都可以。然黎家男儿多是骁勇之辈,出过三任骠骑大将军,两任威武大将军,威名赫赫。世家大族,如今又沾着姻亲,自然深的圣上重用。

    只是黎宴从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抗过□□,上过战场,又是家中独子,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自由散漫惯了,谁能管的住。什么功名利禄,什么责任重担,都是粪土,哪有在战场上阵杀敌来的痛快。

    “我要跟父亲一起去北疆!会会那骁勇善战的北狄胡人!”黎宴直接跪在二老面前,双拳紧握。

    嘭的一声,黎路一掌拍在桌子上。

    “胡闹!你祖母年事已高,玥儿…不久的将来也要嫁人,你忍心留你母亲一个人在家!”

    建宁公主红着眼眶,生怕黎路再发火,一双纤手放在他的拳头上:“夫君…”

    黎路看着建宁担忧的神色,火气消了大半,叹了口气:“我奉旨整顿三军,筹备粮草,下月就要带领驻军开拔。宴儿,你也该娶妻了,可有中意的姑娘?让你母亲去安排。玥儿的婚事还未定。我走之前,至少能看到其中一个孩儿成婚吧…”

    自己的儿子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平日里放荡不羁爱自由,这么早该娶妻的年纪一直拖着,就是不想被束缚,家里长辈都随他去了,由着他胡来。要是娶了妻,散漫的性子应该也会收敛一些。

    “儿子没有中意的姑娘!”黎宴倔强的跪着。

    黎宴才不想这么早娶妻,别看父亲在外面呼风唤雨的,回到家里妥妥的妻管严。黎路一个彪悍的武将,算是个粗人,常年南征北战,建宁公主下嫁给他也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多少对自己的妻子有些愧疚。再则她是个高贵的公主,有些孤傲,时常在一些生活习惯上约束他,黎路也都是坦然听之任之。什么不允许言语粗俗无礼,不允许结交狐朋狗友等等,虽都是不关紧要的琐事,传出去不好听呀!再加上这么多年黎路才仅有一双儿女,即便如此也没纳妾,多番有官场上的同僚想明里暗里塞个美人儿啥的,也都被他婉拒了。久而久之,就得到一个惧内的名声。

    耳濡目染的,黎宴就对娶妻这事退避三舍。像黎家这种家世,讲究门当户对,娶的定然也会是高门贵女。什么高门贵女…说的好听叫娶回家,说的难听点,请了一尊像母亲一样的佛在家里供着,整天给你念经,想想就噎得慌。

    好歹前两年黎宴跟着父亲从西北回来的路上,被一个边城县衙的太守硬塞了一个女儿叫黄婉婉。说的诚诚恳恳的,什么不求名分只求能做个丫鬟在身边服侍就行。左右不好驳了面子一味推迟,就收了做妾。妻和妾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这黄婉婉小门户出生,低眉顺眼的,懂规矩,话不多,年儿里又刚给他生了个女娃子。有了个妾偶尔泄泄火,挺好。只是黎宴娶妻的心思就更淡了。

    “你!臭小子!你是想气死你爹我!”黎路怒指着跪在地上的黎宴,站起身,抬脚就要踹过去。

    “夫君…”建宁公主知道这黎路动起粗来,黎宴少不了要脱层皮,急忙拦在他身前。

    这两父子的脾性都是一样的,一个比一个倔,谁都不肯服输。

    黎路气的踱来踱去,最后一脚踢在黎宴的肩膀上,怒吼道:“给我到家祠祖宗灵前跪着!什么时候想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四龛祠堂内,寂静的只有烛光摇曳的声音,一排排庄严肃穆的灵位前,黎宴挺直了脊背,一动不动的跪着。

    迟缓的哒哒声传来,一位老嬷嬷搀扶着一位鹤发垂颜的老夫人走了过来,紫檀木的拐杖触底有声,由远及近,停在了黎宴的面前。

    “祖母。”黎宴头磕在地上。

    “宴儿,抬起头来!”黎老夫人声如洪钟。

    在黎老夫人面前,黎宴没有了先前的气势,紧捂着削尖的下颚,双颊微微颤动。

    “宴儿,你可知你妹妹的婚事为何迟迟未定!我黎家祖训,黎家男儿可娶皇家女,黎家女儿却不可嫁入皇族!就是为了黎家世代能尽心效忠于当今圣上!炎王多翻阻挠玥儿的亲事,欲娶为王妃,白白耽误了玥儿这两年。你父亲即将出征,你忍心看着你妹妹被人掣肘,无人庇佑吗?”黎老夫人的拐杖急敲了几下地面,掷地有声,似是要敲醒这个冥顽不灵的孙子。

    “祖母,我…”一番话说的黎宴自惭形秽。

    “宴儿,我黎家男儿皆是大勇大义之辈,我知你一腔热血定然更愿意去驰骋疆场,上阵杀敌。可是官场亦如战场,其中的尔虞我诈,宦海沉浮比那杀伐的战场更凶险百倍。如今朝中风波不停,若你能在这种情境下兵不血刃也能在混暗的官场赢得一席之地,依然不失我黎家男儿豪情!你父亲此番北征凶险难测,以后这偌大的黎国公府都将要交到你的手上,你必须担着这份责任!我这么说,宴儿可明白?”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黎老夫人铿锵有力,一语中的,一字一句都在敲打着他。

    黎老夫人的话如利刃一般句句戳在黎宴的心窝子上,黎宴眼里噙满泪水,隐忍着不落下。

    过了许久,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黎宴闭上眼睛,任由热泪挂了满脸。

    “孙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黎老夫人长叹了一口气“知道就好,去跟你父亲道个歉,别跟他置气。他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最怕的是回不来了,到时候有的你后悔。”

    说完也不顾他满脸的不可置信的神情,摇着头被嬷嬷搀扶着走了出去。

    如果说刚开始抵触,期间是接受但是心有不甘,到如今祖母的最后一句话,才是真正的点醒了他。

    人生本就不是一帆风顺的,偏有些人还须迎难而上,逆风而行,为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家还有国。国之大义自己尚且还无法达到那种无私无畏的境界,可是为家呢?为父母亲人呢?

    一个少年郎的成长,从这个寂谧的夜晚开始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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