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平凡地过去。
赵平澜也回学校了。
因为那天把宋砚约出来,又扔他一个人在外面吹冷风闲逛了一下午的事,朱理理道了许久的歉。为了弥补他,朱理理答应陪他去看一个公益展览会。
宋叔叔受邀参加,宋砚正好也想去看看,就拉上了朱理理一起。
展览会在隔壁城市,不算太远。开车两三个小时的路程。
这里的文化艺术中心很适合摄影。设计感十足。
公益展览会主题是关于生态环境,展出有几十位不同国家的艺术家三百余件作品。
进去之后,宋叔叔嘱咐他们自己逛逛,“不要跑太远。理理,有事就给叔叔打电话。”
“知道了,宋叔叔您去忙吧。”
宋砚四处看着,随口道,“行了爸,我们俩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能丢了不成。”
不等宋叔叔再说什么,宋砚被什么吸引,拉着朱理理去看了。
场馆一边正中间的玻璃桌上,引人注目地摆着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作品名字叫超越天堂的幸福。那绿树之间连枝叶的缝隙都细致入微,每一种植物所有细节充满着特殊的肌理感,非常真实。
朱理理也不自觉看的入迷。
“朱丽叶妹妹。”宋砚弯腰欣赏着,轻声道,“说真的,如果让我选一种死法,我很愿意在大自然里消亡。”
朱理理伸手搭上他的肩,赞同地点头,“知己。”
两个人围着一件作品看了半天,终于继续往前走。
朱理理和宋砚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转头看一边墙上的画时,目光里却出现了一个非常意外的人。
贺锐。
来不及躲,他已经看见她了。
朱理理很想骂脏话。
宋砚察觉她微妙的反应,低头问,“怎么了?”
“你看见那个朝我们走过来的人了吗?”
“他是谁?”
“渣男。”朱理理看着他小声且直白地说,“我们学校艺术学院的学长,他之前招惹我,想睡我,有女朋友的时候就试图非礼我。”
“我靠。”
宋砚抬头看过去,贺锐正好走近了。
“小学妹。”贺锐意味不明地说,“真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
宋砚凉凉地问,“你谁。”
“你好。”贺锐看向他,自我介绍,“我叫贺锐。”
“贺锐?”宋砚略一思考,随口道,“贺馆长是你什么人。”
贺锐挑了挑眉,“叔叔。”
朱理理看了眼宋砚,凑近问,“贺馆长是谁?”
宋砚说,“合作办这次展览会的艺术博物馆馆长。”
贺锐笑了笑,“那看来大家都是朋友。”
谁跟你是朋友。
朱理理在心里翻白眼。
宋砚冷哼了声,正要说什么,朱理理在背后扯了扯他。没让他说。
“理理。”贺锐看着她说,“y决赛结束了,提前恭喜草莓烟。”
“恭喜什么。”
“冠军啊。”
朱理理皱了皱眉,结果还没出,他扯哪门子的恭喜。
贺锐笑了笑,“我还有事先走了,开学见。”
谁要跟他开学见。
贺锐走远后,朱理理冷嗤了声。
莫名其妙。
“你刚才拽我干什么。”宋砚看着贺锐的背影,“我还想跟他算账来着。”
“算什么账啊。”
“欺负你啊。他是不欺负你了?”
“没那么严重了。”朱理理叹了叹,“只是这富二代吧,真是不好得罪。”
“怕什么,他要知道你是谁的女儿,你看他还敢?”
朱理理头摇成拨浪鼓,“那千万不成。”
宋砚笑了笑。
“不过看起来你跟草莓烟真有关系啊?”
“早跟你说了,他们是我朋友。”
“那看来贺锐和你们还是对头了?”
“什么对头?”
宋砚抬了抬下巴,“痛吻不是他家经纪公司的乐队吗。”
“什么?”朱理理诧异地看向他。
“你不知道吗。”宋砚说,“贺锐他爸收购的娱乐公司,旗下签约的唯一一个乐队就是痛吻。当初痛吻好像签了没多久公司就被收购了,都几年了。”
朱理理有点头疼。双眼一闭靠在宋砚肩上逃避现实。
宋砚笑着问,“怎么了?”
朱理理烦躁地跺脚,“资本家可恶!”
“行了。”宋砚揉揉她的头发,“反正贺锐这人你离他远点,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干什么,你从英国跑回来揍他吗。”
“那你一个电话,我在火星也得跑回来揍他。”
“打得过吗你。”朱理理笑了两声,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吧。”
–
过了几天,草莓烟投票通道刷票数的消息在网上传开。还有小道消息称买通了草莓烟买通了幕后导师。
谣言四起。
朱理理总算明白贺锐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最后y虽然官方出面澄清,严正声明大赛公平公正,sac乐队是正当的冠军。但关于草莓烟有资本捧,夺冠名不正言不顺的谣言已经无法再抹干净了。连冠军奖杯也似乎变得不干净,就那么被人平白抹上了脏污的痕迹。
声讨的声音远大于维护。
朱理理给赵平澜打过电话,他只说没事,让她放心。
可流言蜚语这种东西,一旦存在就很难再彻底消失。
痛吻乐队的粉丝声音是最大的,毕竟痛吻已经算是前辈,草莓烟草根无名。夺冠本身就免不了遭受非议。虽然即便没出这事也一定会有些不中听的揣测,但出了事,那就像火上浇油,海浪乘风。彻底掀翻了。
这一手玩的挺有意思。
也算得上是一种虐粉手段了。
痛吻全身而退,名和利都保全了,也因此受了委屈,得到了粉丝的更加爱护,甚至刷新了路人缘。对痛吻来说,不夺冠远比夺冠更有利。
草莓烟则是风口浪尖承担了一切。
朱理理这两天电脑不开,连手机也不想看。赵平澜也和她说,让她别上网站,别看那些。
再过几天就是颁奖晚会了。
不知道能不能顺利。
朱理理担忧着,又只能白白担忧。
与此同时,朱理理得知了父母离婚的消息。
那天父亲有一份重要的文件落在家里,打电话回来,朱理理刚好在家,就跑腿帮忙送过去。
父亲工作的地方她很少去,认识她的人不多,偶尔有知道她的叔叔阿姨叫她‘小千金’,总能让她浑身不自在。所以她就更少去了。
朱理理送文件去办公室,进门之前,无意间听到了父亲和上级的谈话。
于是就有了现在,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开诚布公的场面。
朱理理坐在单人沙发上,朱政光和孟文菁坐在对面。毕竟这种事情总不能只有父亲一个人对她说。
朱政光很少紧张,眼下他却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理理,我和你妈妈离婚的事。爸爸原本是打算过完年,找机会再跟你说的。没有要故意瞒你。”
孟文菁垂着眼开口道,“理理,爸爸妈妈是好聚好散,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你千万不要乱想。也希望你原谅我。”
“爸爸离婚的事,组织上一清二楚。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一句也不要听。”朱政光平静道,“我和你妈妈对这段婚姻都忠诚无悔,走到现在是自身原因。没有任何外在因素。”
“是。”孟文菁柔声道,“女儿,妈妈以前或许说过什么气话,那也只是对你爸爸说的气话而已。不管你听到过什么,都不要记在心上。”
朱理理安静地听着,没说什么。
直到沉默的气氛蔓延,她坐了会儿,起身上楼。
孟文菁看着她上楼,再下来。
朱理理回房间抱了个纸箱下来,放到桌上。
“这是什么?”孟文菁问。
行,轮到她说了。
朱理理把纸箱推过去,声音清晰地开口,“这是我从小到大得过的奖,荣誉证书,还有你们送给我的礼物。”
朱政光微微愣神。
“其实我每次得什么奖的时候,开心不是因为得奖,而是希望听你们夸我。我喜欢听你们夸我,那样我会觉得我成功了。我认真学习,也不是我有多喜欢。是因为我觉得只要我成绩好,处处做得好,让你们开心,你们就不会分开。”
“我是听见过很多流言蜚语,但我只相信你们亲口说的。你们今天说的我都相信。”
朱理理靠在沙发里,垂眸道,“妈妈,我知道对你来说,爸爸是一个无趣的男人。他不懂浪漫,无法给你想要的爱情,他的生命分给你的部分太少了。”
“他的人生抱负和理想中没有你,可能也没有我。”
孟文菁怔怔地望着坐在那的小姑娘。第一次觉得她似乎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婚姻都需要爱情,但这段婚姻里,至少妈妈是需要的。”朱理理从纸箱里找出一朵纸折的玫瑰花,那是她上小学的时候折起来送给孟女士的。
“爸爸,你知道妈妈很喜欢鲜花吗?在我的记忆里,你从来没有送过花。我记得我小时候用攒的零花钱买玫瑰送给妈妈,告诉她是你送的,可是她一下子就拆穿我了。”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也曾深深地抱怨过朱政光先生。”她平静地像是局外人,字字剖析。“可是后来长大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其实朱政光先生,也牺牲了很多东西。他真的是一个好官。虽然作为父亲,我有些失望。但作为他的女儿,我心里也是很骄傲的。”
“理理……”
听女儿说这些,远比任何语言都要让他更动容。朱政光从没奢望过自己被谅解,被原谅。
可是他终究也被谅解了。
“我从小到大都在想着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讨好你们,我不喜欢你们吵架。妈妈总说要离婚,小时候虽然不清楚离婚到底是什么,但知道离婚就意味着分开。”
“所以爸爸有空和我谈成绩,希望我考第一的时候,我就会努力地去考。希望我学法,我就学。妈妈说会才艺表演的小孩子很厉害,我也去报名参加过学校的葫芦丝社团演奏,把在舞台上的照片和奖状给她看。”
“我从没想过自己想要什么,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朱理理说。
“我很想守护好这个家。但是很可惜,到今天为止,我还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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