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劲把几个醉鬼弄回工作室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三点,一个个都倒下睡了。
只有赵平澜还醒着。
某种程度来说深夜是灵感的缪斯,创作欲无限生长。他关在房间坐了半个小时,开始作曲。就这么借着酒意和顿生的灵感,在天完全亮之前完成了一首de。
早上六点。
赵平澜走出房间,准备去浴室洗漱。
出来却看见朱理理躺在地上。她原本跟何小满睡一张床,躺在外侧,这会儿则抱着枕头在床边的地毯上呼呼大睡,像是从床上滚下来了。也不知道在地上睡了多久。
天光还很淡,从窗帘隐隐穿透进来,像月色一样轻柔。薄薄的一层像被子一样笼罩在她身上。
赵平澜过去把人抱回床上,扯过被何小满一个人卷走的被子重新给她盖好。朱理理睡得很香,浑然不觉。
之后赵平澜洗完澡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回房间的时候路过,又看见朱理理在地上。
床上被子又被何小满一个人卷走了,她抱着枕头侧躺在地毯上的姿势和刚才一样。
她到底是被踹下来的还是喜欢睡地上自己滚下来的?
赵平澜走过去,再把她抱回床上。但这回何小满整个人都横过来睡了,床不大,何小满横七竖八,赵平澜抱着人不知道该怎么放。
他皱了皱眉,懒得折腾。
干脆转身回房间,把朱理理弄到他那张床上睡。
他房间的床大概一米三五左右。
朱理理躺到床上翻了个身滚到里侧,面对着墙壁接着酣睡。赵平澜拽过被她压着的被子随手盖到她身上,继续坐回椅子里,戴着耳机对电脑。
朱理理一觉睡到了十一点。
何小满太用心,为赵平澜提供创作的房间关上门后特别隔音。朱理理睡得昏天黑地。
她是最后一个醒来的。
宿醉之后有些昏沉,朱理理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对面的墙发了好一会儿呆。
这是哪里。
还在轰趴馆吗。
她揉着脖子环顾了一周,看见熟悉的布置和赵平澜用来作曲的那些显眼的专业设备,愣愣地揉了下眼睛。
此刻房间门被打开。
外面一片亮光,照进来,有些刺眼。
朱理理眯着眼睛,抬头。
赵平澜咬着吸管喝着杯冰美式走进来,“醒了?”
朱理理脑袋死机。
“你怎么……”不对,“我怎么在这。”
她声音有点哑哑的,觉似乎还没完全醒。
“嗯。”赵平澜坐在椅子上转过来,看向她。
朱理理逐渐醒了。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她坐在被子里,除了外套不知所踪,从头到脚衣服齐全。
头顶传来声轻笑。
朱理理散发着起床气,“你笑什么。”
赵平澜明知故问,“那你在看什么?”
朱理理沉着小脸不说话。
她现在有几分窘迫几分羞愧还有几分恼怒。
因为她完全忘记昨晚发生了什么,连想要反驳跟他吵架都不知道怎么吵。关于昨天晚上的事,她脑袋里只依稀记得一些细枝末节的片段。简单来说就是,断片了。
赵平澜看着她,轻飘飘笑着说,“你这是什么表情,很失望吗?”
“你才失望!”
朱理理彻底醒了,她气愤地掀开被子,站起来质问他,“我到底为什么睡在你这?”
原来是喝断片了。
赵平澜淡然地挑挑眉,“你猜猜。”
“猜你个泡泡茶壶!”朱理理骂完还是不解气,上去踩他一脚,“流氓!”
她没穿鞋,踩他也不疼。赵平澜不痛不痒,笑了声,“你能不能讲点道理,朱丽叶。我干什么了?”
“你没干什么,但是你的眼神言辞姿态全部都在耍流氓!”
朱理理说完在他的笑声里愤然离开。
烦死了。
她昨晚到底喝了多少,干什么了。
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又是怎么跑他床上睡觉去了的。
朱理理思绪混乱,拼命回想,可是想的头疼也想不起来昨天晚上的事。
她只记得自己跟何小满玩各种游戏玩的很开心,然后又喝了不少酒。
她最后记得的片段……好像是她和赵平澜吵架了……
然后,他把她按到腿上?
还有……她是不是想到顾远还哭了来着……
哭着说了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原来失去记忆真是很痛苦的事情。
朱理理一直痛苦到下午回学校。
回校之前,两点多才吃午饭的时候,朱理理接到了父亲打来的电话。
她走到天台接听。
“理理。”电话里传来父亲的声音,“你哪天回家?”
朱理理没穿外套,风吹过来有点冷,她低头半张脸埋进毛衣的衣领里,看着地上每一片叶子都绿油油的盆栽,轻声说,“我……这两天就回去。”
“爸爸这两天也正要回家了,不过我可能比你晚两天。你周叔叔先回去了,他正好去接你。”
“啊,不用。”朱理理抬头,吸了吸鼻子,“我自己回去就行。”
“顺路的事,周叔叔大概明天就到你的城市,去学校接你了。你记得收拾一下。”
明天,怎么忽然这么快回来了。
朱理理只能说,“好,我知道了。”
吃完不中不晚的一顿饭,朱理理打算回学校。赵平澜也和她一起走了,说回学校实验楼有事。
两个人走在路上,高度相差正好的两道身影穿在风和树叶里。定格下来就是一副画,一张照片。他们现在单独相处已经变得再自然不过,不说话也很舒服。当然,吵架也挺有趣。
“哪天回去?”
“可能是明天。”
赵平澜点头,“那你今天晚上应该有时间。”
朱理理抬头看他,赵平澜对上她的目光,问,“有吗?”
有啊。
“怎么了,你有事吗。”
他们的学院在两个方向,两个人的脚步不约而同地在停在学校宽阔的主路上。
校园草坪上,校训石刻着厚德载物四个狂放的大字。
赵平澜双手抄兜,笔直立在她跟前,整个人宛如一颗青松。
她忽然发现他坐着的时候无论怎么随意,走路或是站着的时候背脊都是十分直挺的。双肩沉而平,步伐大而坚定,他的身影能给人很安心的冷静感。
“没什么事。”赵平澜看着她,过了不久,开口问,“就是想问问朱丽叶小姐,看音乐会吗。”
什么音乐会。
“音乐会?”朱理理顿了顿,反应过来之前,心口先小小雀跃起来。她看着校园草坪上的校训石,满不在意地问,“你买票了?”
“嗯。”他缓声道,“叶听迟,听过这个名字吗。”
耳熟。
朱理理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恍然,“是那个天才钢琴艺术家?”
三岁学钢琴,五岁办演奏会。十八岁,也就是去年,获得了国际钢琴大赛第一名。他这个年纪,各种各样的金奖首奖就已经一大堆了。搜索他的名字就能随意查到长篇的个人荣誉简介。
朱理理经常能在网上看见这个名字,看过他的参赛演奏,也了解过一点。越了解越发只能感慨,天才就是天才。
“对。”
朱理理感慨,“他有演出吗?今晚?”
赵平澜默认,只问她,“看不看?”
门票都买了怎么能浪费。不看白不看,不看是笨蛋。
“看,当然看。”朱理理毫不犹豫地答应,朴实地回答道,“看他演出可贵了,还很难得。”
赵平澜看她一会儿,似乎想说什么,最后没说什么,偏头笑了。
“你笑什么。”朱理理问。
“你管我笑什么。”赵平澜淡声道。
“那你到底笑什么。”
“我笑我的,你管我干什么。”
“那你平白无故笑什么?”
“关你什么事。”
“所以你在笑什么?”
……
又是没营养的对话,和昨晚争了半天的傲慢与偏见一样。
朱理理眼睛澄澈地望着他,说着说着也笑起来,越说越来劲。赵平澜也不让她,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不过这次好像和以前的吵架有些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朱理理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喜欢和他这么吵。心里裹着云似的。
如果天不会黑,她能一直这么和他争下去。
赵平澜安静下来,看着她。他目光深深的,声音也低沉沉的,“朱丽叶。”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目光还是声音,朱理理人轻飘飘的。她故意没应声,低头踩地上的树叶玩。
赵平澜微微弯着唇,语气不明不白,“你昨晚……”
朱理理胡乱翻飞的思绪卡住,她停下动作,抬起头望向他,“昨晚怎么了?”
干嘛不继续说。
“没什么。”
靠。
“赵平澜!”朱理理用力踩了脚地上的落叶。
他笑了,“真没什么。”
朱理理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我昨晚喝醉了。”
“嗯。”
“有说什么吗?”朱理理试探地问。
赵平澜抬眼,想解释的话收了回去。
他慢声问,“你想知道吗?”
朱理理望他的目光变得微微有些紧张,“我应该没说什么……”
他轻轻勾唇。
“你说——”赵平澜若有其事地低眉想了想,低声道,“童话故事里,公主不应该配王子。”
朱理理心不安分地跳了一下。
“那应该配什么。”她小声问。
赵平澜笑了笑,目光坦然直白地看着她,“你说配什么。”
朱理理低着头弯了弯唇。
这种心照不宣的感觉真是……好的要死了。
“我说。”朱理理清了清嗓子,“我说梁山伯和朱丽叶,罗密欧和祝英台,都是童话。”
赵平澜沉思片刻,“那梁山伯和祝枝山算不算?”
朱理理大声笑。
忽然间,眼前飘过一朵朵微末的白色花瓣。
不对,不是花瓣。
抬头,是漫天飞舞的——
“下雪了。”赵平澜说。
“初雪!”朱理理开心地指着天,“好大片的雪花。像棉花一样!”
南方人看见雪的反应大概都和她一样。
赵平澜仰头望着白茫茫的天,轻笑,“这叫鹅毛大雪。”
“我知道!”
朱理理伸手接,让雪花停在她衣服上。其实她不用特意接,这样大的雪,这么一会儿已经在她肩膀和头发上停了薄薄的一层了。
“不冷?”赵平澜破坏浪漫地拍掉她手上接到的雪,笑道,“行了。装什么艾莎公主,快回宿舍。”
“你——”朱理理上前推了他一把。
要是有积雪,她一定抓一把扔他身上。
赵平澜踉跄两步,长手一伸就勾住了她的脖子。冬□□服多,他弄不到她的脖子。朱理理挣扎着躲,不料他冰凉的手往她衣领里找,像之前捏住了她温暖的后颈。
“又来是不是,冬天穿的多我就治不了你了?”
“赵平澜!”朱理理冻的浑身一颤,“你这个疯子——”
她蹲下身子拼命解脱,绕到他身后用力推他。呵气成雾的冬日,银装素裹的校园,安静的学校长路。
他们在纷飞的大雪里不怕冷地打闹着。
直到——
“理理。”
朱理理正试图挣脱赵平澜对她手腕的桎梏,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头,意外地看着不远处路边站着的人。
“周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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