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羊好了,下边的人又随即拿来了酒水与酸梅饮。

    沈妙苦着脸看着从后边绕来要抢她冰好的酸梅饮子的萧恪。“您二位可真是享受的命,吃的喝的一来具都是现成的。”

    “这酸梅饮子都是开水冲泡后拿冰凉的,制作需要些时间。郡主稍候,我再去帮帮他们。”雪笺附耳同沈妙说后便起身要去拿新的。

    “真好。”仡芈月忽而叹了口气。“若是世子哥哥没受伤就好了,我们一起在这儿吃喝玩闹,岂不快活?”

    沈妙嗯了一声,也附和说遗憾。她以余光看萧恪的神态与表情,全然是阴谋得逞的样子在品味手里杯子中的冰饮。这人生命力还真是顽强的紧,一顿折腾怎么着也不死。

    心底暗骂这老天对他还真是祸害遗千年的待遇。

    “你抢我酸梅饮子喝。”沈妙越看越是心疼那她还未来得及入口的酸梅饮,那可是雪笺亲手做的。“这都是姑娘家的吃食,你怎的不喝酒?”

    言罢她指指刘恒正捻在指间的酒壶。“燕王殿下久居军中,应该不是怕不胜酒力,在月公主面前出丑吧。”

    萧恪一时间无言以对,方才抢沈妙的饮子不过是为了恶趣味的好玩。

    他不喝酒是因为害怕酒后误事。今晚是个不容有失的一夜,喝酒以后就算你酒量绝佳神智尚且清醒,可是反应和思维速度都会下降许多。

    刘恒笑笑。“幼安近日身体不好,尚在喝药不宜饮酒。下午军医给他把脉提醒他的时候,本王听的一清二楚。”

    他与萧恪自幼相伴长大,情同手足。后来即便是萧恪戍边五年,倒也偶尔有书信往来,两个人并不受距离而影响之间的感情。

    萧恪是个重情义又喜欢什么事都埋在心底不表露的人,许多年来,在刘恒心里,沈妙怕是萧恪待之最为特殊的女子了。

    沈妙蹙眉看着萧恪,心中是十分火大。自己费了这么大劲救他一命,治好了他反而不珍惜自己的身体?

    兄弟知你心意,便自然要帮你一把。刘恒抿着口中烈酒,眼神不自觉地躲避着萧恪瞪过来的目光,飘摇着挪向那头篝火边围在一起跳舞的士兵。

    他的酒壶是他一直有习惯随身的,里面装着的酒外人都以为是大内秘制的琼浆玉液,实际上不过是市井之中最为常见的两文钱一斤的烧刀烈酒。质朴醇厚又清冽,入口留喉进胃,都是市坊之中的气息。

    “齐王殿下。”沐瑶将切好串在木枝上的羊肉递给刘恒。

    “多谢。”刘恒接过来低声道谢。

    “殿下喝酒要吃些东西。”沐瑶没有抬头看他,自顾自地在串另一串羊肉。“烧刀子的工艺不比禁酒,颗粒感重,后劲极大,只喝不吃非常伤胃。”

    “你知道本王喝的是什么?”刘恒饶有兴致地看着沐瑶,这还是除去萧恪以外,第一个发现他有如此不经意的小爱好的人。

    “说起来不怕您笑话。”沐瑶道。“我自幼在京城倒也没什么朋友,无人管教。常常混迹于市井之间,和贩夫走卒交好。您这酒一打开盖子,我便闻出来与众不同了。”

    她说这几句话有些神情落寞,沈妙能品出来丝丝的感同身受。

    本来她就是幼年孤身一人来京代替哥哥为质,成长经年最需要依赖的时候没有半分的父母双亲和长兄的影子。

    无人管教四个字名,虽然是自嘲,未免也有些太重了。

    “在我们那儿,一个人生存的鹿,才会长成最为矫健的山林之神。”仡芈月也感受到了沐瑶语气中的不对劲儿,她靠过去,用手搂住她的肩膀。

    雪笺送来了新榨汁冰好的酸梅饮子,沈妙眉开眼笑地接过来。

    烤羊肉虽然足够香,可吃多了也腻歪,这酸梅饮酸酸甜甜又冰冰凉凉,十分解腻。

    “见到吃的便两眼放光。”萧恪无奈地摇摇头无奈笑笑。“看着哪里像个郡主娘娘。”

    “古来圣贤有云,民以食为天,我爱吃怎么了?”沈妙翻了个白眼,拎着羊腿转过身去懒得看他。

    本来想着若是他喝酒后真情流露,就和他开诚布公的聊聊。但现在他也就是吃吃烤羊喝喝酸梅汁,那双眼睛对视的时候如同在深渊之畔,叫她无法开口。

    军队里的聚饮,宴酣之乐自是非丝非竹。

    在几人左右旁的篝火堆周遭的士兵逐渐相互揽着彼此的肩膀,低声哼唱着行伍战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沈妙听着听着逐渐有些感动,她歪头偷偷看看萧恪。萧恪跟随他们哼唱歌谣的节奏轻轻地摇晃着身子,嘴唇微动,似乎也在低声跟唱。

    其实这次见面以后,她很少过问他过去几年在边关都经历了什么。还有他念念不忘的咏梅谷一战,到底是为何如此刻骨铭心。

    她知道萧恪对于戍边经历的特殊情感,也知道燕军对于他的心中意义。

    正因如此,沈妙才不知道如何开口提及。

    “嗖!”“咚!”“啪!”

    本来沈妙在屏息凝神地倾听霹啪作响的木柴燃烧声,却被不远处冲天而起的礼花打断。

    仡芈月十分惊喜地指着天空。“有礼花!”

    漆黑的夜空中,一团团盛大的烟花像一簇簇巨大的牡丹花在空中绽开,像一盏盏孔明灯腾空飞起照亮漆黑的夜空,像一朵朵花儿撒下片片金色的粉末。

    焰火在空中盛放,呼吸之间甚至还能嗅到空气中的火药燃放后的气息。

    萧恪猛然一惊,似乎被鞭炮声从他深深沉浸的思绪之海中猛然拉回来。他看向刘恒,刘恒未曾说话,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周围的士兵还在浅吟低唱着沈妙未曾听过的歌谣,他们推杯换盏,开怀大笑。

    不远处一个沈妙十分熟悉的身影朝他们这边跑来,沈妙认得,是刚刚来这大营的时候替她驾车的马夫。

    她总觉得这马夫有着些许熟悉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萧恪一个骨碌站起身,走到马夫身边,偏过头去贴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话。这说话的声音极其轻,饶是沈妙距离不远,也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马夫在听完萧恪的话后并没有离去,而是就径直走到他们不远处的黑暗边界坐了下来,还更加压低了他头上戴着的斗笠。

    刘恒喝尽壶中的最后一口酒,他拧上酒壶的盖子,和萧恪对了个眼神。

    沈妙忽的明白了什么,她想起来那夜萧恪来找她的时候说的话。

    天胜教!能在这个时候,让刘恒与萧恪都如此紧张的人,一定是天胜教!

    空气中的火药味越发浓郁,头顶的烟花依然在个个不绝地响着。萧恪刚刚以询问的眼神看向刘恒,便是在和刘恒确认这烟花的来历。

    刘恒的羽林军主要负责护卫行宫的安全,连他都不知道这突然炸响的烟花火药的来历,那这事情实在是太过蹊跷。

    沐瑶疑惑地看了看忽然不再享受篝火烤羊的几人,她感觉的出来气氛的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到底是哪来的不对劲。

    只有仡芈月还在高兴的看着燃放的烟花,时不时地鼓掌赞道好看。“在此之前,我从未见过这些呢。”

    士兵们依然在唱着那首无衣战歌,沈妙想通其中关节后,越发地觉得坐不住,她总得做点什么。

    就像这诗歌中吟唱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轰地一声,营地北面响起平地惊雷,紧接着便是冲天而起的火光。

    欢宴作乐的士兵们顿时乱作一团,他们有的人还饮了不少酒。此刻相携搀扶着起来,有的人去拿兵器查看情况应战,有的人找地方躲藏逃命。

    仡芈月尖叫一声,揽住沐瑶的胳膊。沐瑶也被此景此景吓得不轻,她只得回搂住仡芈月,却不知该如何言语安慰。

    一道绳索从空中抛出套住仡芈月与沐瑶,沈妙脑中响起警报声。

    青稷山那夜,雪笺就是这么被人掳走的!还是那伙人!

    除了沐瑶,几人都和她有着不近的距离。绳索行动的又快,竟然阻拦不及,拖着她们两个朝营房群中拽去。

    萧恪屈指搁在唇边,发出长长的呼哨。回应他的是远处的马嘶,王追绕过骚乱的人群,向他奔来。

    “无论如何,我只要她活着!”

    萧恪翻身上马后冲着沈妙的方向喊了一句话,沈妙以为这话是他交托给自己要自己一定找到仡芈月。

    她刚想沿着绳索丢出来的方向去寻找,那伙人必然就隐藏在这重重叠叠的营房之间。

    “郡主。”

    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是不由分说的禁锢。沈妙想动,可那只手钳制住她肩胛处的骨缝,一挣扎便疼得厉害。

    “你快放开郡主。”雪笺也被吓到了,她哆哆嗦嗦的,可还是弯腰捡了根树枝做威胁,朝着沈妙这儿一步步地挪。

    “姑娘别紧张。”萧义看雪笺拿着个树枝便要威胁自己,有些好笑。

    “我是王爷的侍卫,王爷要我保护你们的安全,他说事情过后,亲自来向郡主您请罪。”

    萧义这下说的话多了,沈妙总算认得出他的声音。

    “你是那日在王府门口迎我的侍卫?”

    “正是在下,郡主和姑娘快随我来。”萧义感觉到沈妙不再挣扎,这才松开抓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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