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莽夫一个,那按照她的脾气秉性,当看不入眼吧。

    萧恪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和神态看着自然一些,他无心关注场下的比武,而是一门心思地瞧沈妙到底对场下这两人哪一个是如此的关心。

    齐睿今天不同于在青稷山遇到他时候的吊儿郎当。

    一身雪白的劲装,背脊挺直,头发以锦带高高束起,一丝碎发也没有落下。按照大胤比武招亲打擂台的规矩,参与者可以选择一样自己喜欢的趁手兵器,用作打擂比试之途。

    齐睿选了一柄不曾开刃的软剑,因为比武招亲是以比试为主,所以内使准备的兵器具都是没有开刃也不能见血的样子兵器。

    独孤琢供职于南衙七卫之一的飞熊卫,他穿着的是飞熊卫的训练短衫,正前方上头是用银丝线绣成的补子:一头张牙舞爪的黑熊。他所使用的兵器也是飞熊卫将士训练的时候惯用的八棱双锤。

    比武擂台的主旨在于招亲,虽刀剑无眼,生死有命,但好歹要有保护性措施。

    为保护打擂者,一方倒地以后,另一方即不能再连续补充击打,倒地者三个呼吸间不自行站起,视为被动放弃;以手叩击地面三下,视为主动放弃。获胜者站在台上为守擂者,守擂者继续等待下一名挑战者上台挑战。

    铜钟声响三声,即为擂台开始。独孤琢和齐睿本自站在中线处,听到钟声后先一起给皇帝皇后见礼,又给南国两位上宾问安,随后二人拉开距离来到场地两端,捡起起初搁在地下的兵器。

    第一场比武众人也具都紧张新奇的很,跟着两人一端起来的架势也一齐不敢呼吸。

    “齐三公子,得罪了。”

    率先进攻的人是独孤琢,在场的人都替齐睿捏了一把汗。从身形上来看,独孤琢的尺寸要比齐睿大上两三号,而独孤琢又是飞熊卫的副统领,是人尽皆知的好武尚武。

    齐睿天天顶着齐三公子的纨绔名声游荡在外,最为人知的就是他无时无刻不带着的那二位妾室美娇娘子。特别是今儿个他还穿着这一身儿白色短打,腰带一束更显得腰细了。

    大家着实是担心,他这堪比姑娘似的小身板能不能扛得住独孤琢这雷霆一锤。

    “齐三公子小心呐!”独孤琢冲过去的时候,甚至有些胆子小的姑娘都扭过头去,以手掩面,不敢细看。

    沈妙只扫了一眼便知道这一局怕是这位齐睿齐公子的碾压局,他身量虽比照壮硕如黑铁塔的独孤琢显得小,可在寻常人之间也是高大欣长的身材。

    双目明亮有神,肩膀腰背挺直外扩,持剑的手在空中非常之稳。她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起码在沈妙看来,齐睿是一个武道剑术高手。

    他所用的软剑本是就以柔克刚的武器,想要打赢独孤琢,也未必要和他去硬碰硬。

    八棱铜锤雷霆之势从空中劈下,独孤琢高高跃起,抡圆了胳膊出手掷向齐睿。仿佛鱼入大海掀起层层波浪,独孤琢这一锤子同样也带起来了阵阵惊呼。

    齐睿将软剑挽了个花,双臂平直伸开,自跃起的独孤琢身下仰面跪坐滑到刚刚独孤琢所站的地方。

    他随即利落起身,旋转间翩飞的衣裳显得潇洒十分。

    铜锤狠狠地砸向地面,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掀起弥漫的烟尘。

    本来是气势满满的第一次进攻现在则显得有些狼狈,沈妙只觉得这局齐睿应当是赢定了。

    “独孤将军,该我了。”齐睿略略带点嫌弃的表情以手扇扇面前漂浮着的灰尘,还有些做作地呛咳了两声。

    软剑在空中抖了两下,齐睿只是脚尖轻轻点在地面,整个人便如同燕子一般凌空而起。

    轻身功夫不错,沈妙不禁在心中暗自赞叹。

    齐睿是个脑筋活泛的,三两下便独孤琢的脸气的像飞熊卫的衣衫一样黑,他将八棱铜锤在胸前狠狠碰撞。

    本就差距明显的比武这下子优势更加倾倒一边了,沈妙记得师父同她说过,有时候高手对决之间,心态更重要。

    随着兵器的响声,齐睿自空中笔直落下,软剑犹如毒蛇的信子一样伸到了独孤琢的头顶。

    独孤琢伸出铜锤去接,锵的一声,剑和铜锤起了共鸣,嗡嗡作响。只是他愣神的功夫,齐睿从空中翻身而下,一脚踢在他胸前。

    齐睿自然是稳稳落地,独孤琢向后倒退着飞去,腰猛地磕在场周的台阶上,一时间爬起来就慢了半拍。

    对手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当他转过头以铜锤撑地便要起来的时候,齐睿的软剑剑尖已经抵在他的咽喉处。

    一、二、三。

    三个呼吸转瞬即过,礼官又撞钟一次,浑厚的铜钟声在场内响起,似乎还有着微微的回音。

    “第一局,齐睿齐公子胜!”

    随着结果宣布,现场掌声雷动,沈妙激动的甚至一巴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惹得张瑛娘连连转头看她。

    沈妙心里自然不是为了齐睿获胜高兴,她本来还在花脑筋去想要怎么让母亲灭掉推自己去相看独孤琢的。

    相亲这两家,威远侯家的秦小侯爷这一关,那么一闹应当算作过去了。可撒泼耍赖这一招不能连续用,戏演多了早晚会穿帮。

    而且听说这独孤琢并不似秦嘉誉一般,是个武痴,甚至可以说是个莽汉,要他和自己演戏恐怕就像登天一样的难。

    今天齐睿只用了一招就结束了这场比武,独孤琢架子起的高,反而灰溜溜的被迫结束了这一切。

    依照沈妙对于张瑛娘的了解,现在这位独孤大公子,在她眼里怕是已经变成了脑筋不会转个儿的粗蛮之人。

    这下该不会继续安排相看的相亲了吧。

    场中央的齐睿将软剑收好,一改挑衅的表情,换上温柔和善的情绪朝独孤琢伸出手示意自己拉他起来。

    “多谢齐三公子。”独孤琢被他拉起来,只有连连致谢,并无其他微词。

    沈妙兀自觉得独孤琢真是个心眼子实惠的人,被齐睿在这么多人面前以半戏耍的手段打赢。

    好歹也是当朝命官,输的灰头土脸不说,起来以后满脸敬佩地看着齐睿,当真是个武痴。

    萧恪在远处瞧得恨不得现在就要起来问一问沈妙,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么高兴。

    怎么还边拍桌子边满面春风地鼓掌?

    “殿下?”萧义在身后见时间差不多了,自弯腰附耳在萧恪的耳边轻轻道。“您该随我去准备一下过会儿上场的事情了。”

    萧义不提,萧恪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先前应允沐家这一事,还有一同和自己在法源寺那种非正式场合提及此事的林月白。

    萧恪的眼神落在高台之上正倚在榻边饶有兴致地观看场下发生的一切的林月白,这次京郊行宫群臣纷至。

    本来依着皇帝的意思,是留他与太子刘驿在宫中处理奏折,暂代监国。

    但第二天不知为何,留在京中的监国大臣就从他林月白变成了右相陈景。

    萧恪不是很明白,他想不通这个为南国公主招亲的比武擂台,林月白作为大胤的左相有什么非要来的必要。

    “你叫我们的人,留心一些卫国公府上的人的安全。”萧恪在萧义的搀扶下站起身,借着萧义凑近他的时节轻声叮嘱。

    “主子放心,我办事儿想来滴水不漏。”萧义用手做了个您放心的手势。

    以身体不适为借口提前退场,皇帝自然是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拦的,何况让萧恪替受伤的沐琛上场也确实是他在背后授意。

    他半靠在龙椅上,一手搭在扶手上借力,一手拉着坐在他身边的皇后林绾绾。

    皇帝从侧面瞧林绾绾,依旧是像从前他们两个刚认识的时候一样好看,果真他的绾绾就是这大胤朝最美的女子。

    “绾绾。”皇帝将头靠在皇后的肩上,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呢喃道。“只要是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给林家。”

    前半句话林绾绾面上带着柔顺的笑容,就像帝后日常的恩爱耳语,她并没有任何的反应。

    仅仅是在听到林家二字以后,她的眼神落在了堂下首座的林月白身上。

    “陛下,林家是您的股肱之臣。”林绾绾很是自然地揽着皇帝,虽然已经年岁不浅,可她生的漂亮好看,就连撒娇说软话也并不亚于少女。

    “您需得相信我,我对您,对整个大胤,都是忠诚的。”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示意林绾绾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快些安安静静地陪他继续看比武。

    沈妙瞟到了龙椅上动作亲密的皇帝皇后,其他也有不少人带着八卦心思好奇的想看,但又不敢光明正大的看。

    她是无心看帝后旖旎,自小在皇后宫中长大的时候皇帝就常常来看皇后,是常事。

    耳鬓厮磨就已经很常见了,何况是拉手拥抱这些接触,皇帝从来不躲避着宫人,每当有起居注的史官劝诫,他只是哈哈大笑。

    帝后恩爱,是王朝幸事,既然是幸事,那为何要避着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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