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了画的沈妙飞也似地跑回书房,快到门口才渐渐放轻脚步,她屏住呼吸仔细听着里边人动静。

    “多谢王爷。”沈子墨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愉悦,不管是什么事应当是商量的不错。“兹事体大,还请王爷保密。”

    “伯父说的哪里话,您的事就是我的事。”萧恪道。

    只这两句简单交谈后屋内便毫无声音了,沈妙一时间也确定不了是自己耳朵不大好使听不清楚,还是屋里的两个人真的谁也没有说话。

    她下意识的贴近门,重心偏移到靠里的一侧脚上。忽然间门开了,沈妙失去平衡,重心支撑脚又绊在门槛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朝里倒去。

    “郡主小心。”

    迎面是浅浅的木槿花香气,沈妙连忙缩回因为失去平衡而胡乱搀扶的手。她将掉落在地上的画轴捡起来搁在一进门的桌子上,面带微笑咬牙切齿地看向萧恪。

    “多谢王爷。”

    “哎呀呀。”萧恪故作意外地后退小半步微施一礼。“我这觉得空气憋闷不流通弄得头昏脑胀,刚巧想开门换气,未曾想到郡主却……冒犯了。”

    沈妙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人明里暗里的意思就是在内涵自己趴门口听墙角,却作的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虽然表情语气都十分无辜,但按照她对于他的了解,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王爷误会了,这是我进门,您开门。”沈妙皮笑肉不笑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同萧恪解释。“巧合了不是?两两撞作一处。”

    沈子墨端的是有些无言以对,他自问不算聪明倒也不笨,怎么如今生了个女儿听墙角也要被人发现还发现的如此狼狈,找借口都找的勉勉强强。

    刚刚萧恪开门的动作是突然发生的,他阻拦不及,否则也必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丢人!

    “郡主说的是,巧了,太巧了!”萧恪连连点头,又回头看向沈子墨。

    “伯父,那正好郡主回来了,我二人多年未见,不知伯父可否允许我二人叙叙旧话。小侄保证,就在您的府内,绝对不离开沈府半步。”

    未有婚配关系的青年男女没有名目独自相处难免是要遭人闲话的,因此萧恪特地说明绝不离开沈府,要沈子墨放心。

    “那是自然可以的。”沈子墨道。“王爷请。”

    出了书房,萧恪反倒是不说话了,沈妙见状索性加快脚步跳到他身前张开双手拦住他的去路。

    “你到底要叙什么旧?”

    “我就是看你一副有话要说又碍于你爹不便开口的样子,想帮你打个掩护。”萧恪暗暗好笑,他迎东而站,阳光有些刺眼,因此用手在头顶遮了片阴凉。

    “你还挺自信。”沈妙感觉到他的角度阳光刺眼,便绕着他转了半圈站在他身侧,使得萧恪也可以转过身不用面对讨厌。“不怕弄巧成拙?”

    “毕竟这儿聪明。”萧恪乐了,伸出手指在自己的太阳穴处轻轻点了点。

    “幼时你我同阿恒逃课,被抓后只有你一个人不会和夫子撒谎,如今想听我和伯父谈话想必找借口找的也是正气凛然,让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我若是和我爹似寻常小女儿那样撒娇,他怕是也要不习惯。”沈妙不想理他,怎么会有人逃课被抓撒谎还要理直气壮。

    “也是。”萧恪点点头,缓步继续朝前走。“伯父或许只是觉得局势凶险,为人臣有匡扶社稷的责任,你自然是不要掺和进来,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就三个问题,问完就走。”沈妙轻哼一声。

    “郡主请讲。”

    “第一,前天晚上追杀我们的是什么人?”

    其实在山洞里敞开心扉详谈的时候说沈妙没有意气用事气血上涌地想帮萧恪查案是假的,尤其是他叙述原委的时候情真意切的紧,惹得她很是同情,甚至有些心疼。

    可是后来危机一过,她彻底冷静下来,听完雪笺与翻云覆雨的描述便有了别的想法。萧恪从劝说翻云去救雪笺以后发生的一切都太顺了,无论是跳车逃生还是找到山洞藏身。

    “我还不能确定,不过沈国公或许有了调查的方向,但我答应了沈国公,替他保密。”

    沈妙觉得萧恪所言的方向或许就是翻云覆雨同她提及过的那块紫麒麟令牌,父亲得到消息后一定派人去搜过,可是没有结果。

    青稷山隶属京城地界,城内的事儿归京兆尹管,城外的事儿可就归南北衙门了。

    人人都知道萧恪和齐王刘恒关系匪浅,刘恒麾下便有北衙的一支亲军,借着拉练之名大张旗鼓的搜山总比他们偷偷摸摸的找来的名正言顺。

    “第二,你与阿恒五六年未曾见过了,感情可还如旧?”

    “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呐郡主。”萧恪这次回答的比第一个问题要快,显然是对于刘恒十分信任,不假思索。

    沈妙其实也是信任刘恒的,但雪笺说的称人结又的的确确存在,她生怕是自己感情用事所以识人不清。

    可现在看萧恪也十分信任刘恒,那刘恒这一点应当就没有问题,或许那些人只是林氏安插在羽林军中的自己人。

    “第三个问题。”沈妙伸出手指轻轻在萧恪肩侧点了点。“你身上的伤是何名目?可有找大夫仔细看过?”

    “疼……”沈妙动作轻又并未触碰到伤口处,萧恪只是故作反应地嚷嚷。

    “那要不要我再使些力气?”见萧恪叫痛,沈妙知道这人又在装腔作势了,真的疼还会在这儿眉开眼笑地和自己耍横吗?

    言罢她举手握拳,扬起来便要打他。

    “我错了。”萧恪连忙正色收敛笑容闪到一边。“看过了,大夫只说是寻常剑伤,将养些时日便好。”

    寻常剑伤?将养些时日?

    沈妙蹙眉瞧着萧恪,后者满脸的诚恳真挚,她一时间也看不出什么来,这家伙惯会撒谎,总是信口胡吣。

    但她那日在青稷山腰也确确实实在萧恪身上把出了雀啄脉,师父曾经和她说,雀啄脉属于七绝脉之一,患者如果十日之内没有得到有效救治必死无疑。

    她之所以没有太过担心,也是因为萧恪的精神状态看着很不错,并不像症重垂危之人。

    否则她真的会要他哪也不要去了,速速下山去寻个大夫抢救,无论怎么样都不如活着要紧。

    不过沈妙自认那天仓促之下胡乱按了一把,未尝不存在诊断有误差的嫌疑。

    “手给我。”她环视一圈,院子里倒是暂时没有人经过,于是便伸出手要握萧恪的手腕。

    “郡主殿下,男女授受不亲。”萧恪当然是速速后退拉远距离。

    一瞬间气的沈妙只想翻白眼,自打青稷山上她发现萧恪受伤不轻以后,便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萧恪的身体状况如何了。

    现在自己想替他重新诊脉确认,还让他扔出来这么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要脸还是要命。”满心的担忧换来这样的话,沈妙生气的很,不由分说的拉过萧恪的手替他号脉。

    萧恪本来也是以为沈妙开玩笑,所以才同她玩闹,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下动作他也感觉得到这是在把脉。

    受伤到现在已经有些时日了,虽然伤口正在愈合,但总觉得提不起力气,甚至体力耗费久了还会出现心慌的症状,心跳快的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你懂医?”他试探性地看向沈妙,岐黄之术和诗书礼乐不同,若是想深谙其道还是不能靠自学要靠师父提携的。

    但沈家显然不是这样的门第,之前也未曾听说沈妙有医道的老师。

    “我爹不让我学,我自己感兴趣偷偷买医术自学的。”沈妙随口胡说了个理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萧恪脉相照几日前确实有力许多,可是还是三五跳动,毫无节奏,想来依旧病症未祛。

    “怎么样,沈医圣?”萧恪看沈妙神情严肃,不免出言打趣她。

    “离死还有两寸光阴。”沈妙甩开萧恪的手。“你还没有据实回答我的问题。”

    “既然你懂医,那就不骗你了。”萧恪见沈妙既然把过脉了,便觉得也没什么好瞒着的。“那天晚上我确实受了很严重的伤,症至心脉,伤及肺腑。”

    他叹了口气。“替我诊病的是原来王府的管家萧远道,他说多亏我父亲留下的护心丹,不然或许我真的看不到这个新年。”

    萧远道这个人沈妙还有些印象,在萧家举家离京戍守边关后他带领几名忠仆在帝京留守替萧鸿宁看宅。

    至于护心丹这个名她则是从师父那里听说来的,乃是前朝医圣孙露留下来的救命仙丹,之前只有皇室所有,后来作为奖赏赐给了萧鸿宁。

    据说能生死人肉白骨,只要你有一口气在,吃了全能活。此丹没有方子传世,只留存下孙露炼制好的成丹。

    想来那日把出来的雀啄脉是货真价实的,萧恪靠的神药续命才能安然无恙至今。

    “你这样过几天使团进京以后根本上不去擂台。”沈妙摸摸下巴。“带我去见萧远道,我能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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