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锦瑟独自一人的时候,开始回想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沦落到现在的这个境地的。

    既要苦恼于如何给安东一个厉害的反噬,又要纠结于如何减轻伊戈尔先生的病情。而这两个问题,显然都不是她现在的能力和认知可以做到的。

    而她之所以会答应这一切,实在是因为看不得安德烈可怜巴巴的狗狗眼。

    要不是这一切实在发生得太过巧合,张锦瑟都要忍不住怀疑,是不是伊戈尔先生暗中策划的一切。

    毕竟这里所有的一切,最终导向的结果,无论怎么看,都是趋向于对他有利的那一面。

    伊戈尔先生也确实信守诺言。答应了协助张锦瑟送卓娅夫人回到家乡,就不会是一时的虚言。在如约将卓娅夫人的遗体烧成骨灰,并交到她的手上之后,已经开始安排后续的交通,直接送她们返程。

    在伊戈尔先生的逻辑里,就算重新申请一条临时的空中航线需要费些时间,从整体效率上讲,也比一般的公共交通要实惠许多。

    只是在这之前,伊戈尔先生也毫不掩饰地提出了他与之相对应的要求。就和女巫之前说的一样,伊戈尔先生的身体确实出现了极大的问题。这个问题已经在数代之前就开始影响着这个家族。

    是以到了张锦瑟这里,伊戈尔先生也并不强求她能做到些什么,只是希望她能够对他病情的延缓,做出些许的帮助。因为在他之后,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安德烈,可能也无法逃开这个加诸在血脉上的“诅咒”。

    于情于理,张锦瑟都无法回避他的这个请求,这也造成了张锦瑟此时只能窝在古堡的书房里,拉着蓝田一起,对着伊戈尔先生家族里厚厚的一叠医疗记录发呆。

    虽然他们两人谁也不是医学专业毕业,但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也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实,试图找出一些线索,从而解决这个问题。

    厚实的卷宗里记录着这个家族百年来的兴衰,有意思的是,其中的男性成员,正如之前安德烈所说的那样,几乎在35岁之后,就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失眠,易怒,暴躁,甚至于失去理智,而这导致的结果,也往往并不怎么乐观。

    在一个富足且强大的家族里,却多年来遭遇这样的问题,以他们的能量和影响范围,想必已经将能够尝试的都进行了了一遍。乃至于那些更加大胆的,超乎想象的医疗手段,在记录里也并不少见。

    其中最令人猎奇的,是伊戈尔先生在早年间,大概是得到了某种理论的指导,认为他们家族的疾病传承自血脉,存在于血液之中,于是在某个机构里进行了全身性的换血治疗。

    虽然在他本人的认证下,在短期内的确让他的精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但是显然,这个可怕的疗方法依然没能将他从家族的命运里拖离出来。

    张锦瑟有些咂舌,“有钱人疯狂起来,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他的这种治疗方法真的有用么,听起来就好血腥。”

    作为随身翻译的蓝田皱着眉头又看了一眼手里的资料,

    “理论上讲没有什么问题,哪怕是把全身的血液都抽出来,清洗一遍,再输回到原本的身体里,只要保证环境足够清洁,在现在的技术上这都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在主流思想里,这并不算是一种有效的治疗方式。但也不排除是在伊戈尔先生的主动要求下进行的这种疗法。”

    两个人对医学上的认知都只能说是科普性的了解,至于更深入的理论知识,就不在两人的知识涵盖范围内了。

    所以在看过这份奇特的治疗方案后,也不过是浅谈了两句,就将它翻了篇。

    在看完了记录里所有曾经用在伊戈尔先生家的治疗手段之后,张锦瑟脑海里灵光一闪,突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个盲点,

    “我们翻了半天的的档案,里面大部分都是医疗科学相关的记录。按照伊戈尔先生的做事风格,以及他和卓娅夫人当年的关系,你说他是不是也尝试过许多玄学方面的治疗方法?怎么这些似乎都没有记录在这里?”

    蓝田抬头看了她一眼,“显而易见,娜塔莉亚和她的那几个姑姑,不就是被伊戈尔先生请来的么?只是中间出了点岔子,并没有如伊戈尔先生所愿的那样,彻底解决他身体上的问题。”

    “看了伊戈尔先生的病例报告,与其说是生理上的问题,我更偏向是心理上的,可一大家子整整几代人同时患上心理疾病,该不会是基因上出了什么问题吧?要是这样的话,那我是不是放弃比较快一点?”

    听着张锦瑟天马行空的推论,蓝田忍不住给了她一个白眼,

    “你都已经拿了别人的好处了,总要给人一个结果吧,难道你要跑去告诉伊戈尔先生,你的问题我无能为力,就此别过?就算是基因的问题,你难道就以为他没有去检测过么?”

    蓝田说着说着,忽然半合上了眼睛,“况且玄学,一向都是在所有路都走不通之后,才无奈做出的最后选择。”

    在他睁开眼睛之后,突然发现张锦瑟盯着他的方向直直地看了半天,蓝田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又转身看了看自己的四周,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妥。

    就听到张锦瑟的声音刻意带上了一种梦呓一样的语调,

    “我突然又有了一个想法,既然伊戈尔先生可以尝试用换血的方法暂时提高自己身体的健康程度,那你身上的反噬,是不是也能。。。”

    蓝田当下两手护在了自己的身前,“这种方式我是拒绝的!何况我们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张锦瑟无奈,

    “我不是让你学伊戈尔先生那样去换血,而是借鉴他的这种思路,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既然你的反噬是因为能量的不稳定而产生的,那么是不是有这样一种可能。

    “你的身体就像是装了一半的饮料瓶,反噬是由于内部重心的不稳定,所以一点外力的就容易让瓶子翻倒。但如果将瓶子里装满了液体,饮料瓶的重心不就自然而然的稳固了么。

    “虽然不一定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但至少可以暂时性地解决掉反噬的问题啊。”

    蓝田对着她露出了一个一眼就能看穿的假笑,“我当初一个人离开寨子就是为了远离这些东西,所以这种尝试,你可以直接放弃了。”

    张锦瑟愕然,“那你是想反过来?把里面的液体统统倒掉?这,这听起来就有点难度啊。”

    看到张锦瑟居然真的就着这个思路开始苦恼起来,蓝田的心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应该感动,还是害怕。

    但这都不妨碍精明的律师在第一时间放下了手里的卷宗,提出了一个建设性的意见,

    “行了,与其在这里扒着那么多年前的医疗报告不放,干脆去找那几个女巫问问她们对伊戈尔家的遗传病到底知道多少。

    “既然伊戈尔先生一开始邀请她们过来就是为了治疗自己的疾病,她们知道的情况肯定比你多。参考下不同的思路,也许真的能帮你找到解决办法呢?”

    张锦瑟就是因为蓝田的这一句话,在管家先生的帮助下,找去了几个女巫的住处。

    推开门之后,几乎让她忘记了这里是伊戈尔先生的古堡,反倒像是进了这几位女士的家一样。

    短短一天的时间,她们就把这间客房里的布置,改成了一间普通民居,入眼所见,到处都是几个女巫们的日常用品,生活气息十足的浓郁。

    在和张锦瑟达成协议之后,另外两个女巫对待她们的态度,也肉眼可见地变好了起来。

    虽然她们的友善可能只是表现在不再对着张锦瑟怒目而视,但至少冷眼相待,也是另一种方式的和平相处。

    和她们对比,娜塔莉亚在见到张锦瑟和蓝田之后,脸上的笑意就显得情真意切许多。

    她对于张锦瑟和自己长辈们之间现在的相处模式,最是乐见其成。没有了两方立场不同的争锋相对,在面对张锦瑟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许多。

    张锦瑟敲开大门的那一刻,这个红发的姑娘就像是早已经等在门口一样,第一时间环抱住了她的一条胳膊,拉着她坐到了客房里的沙发上,脸上还留有浅浅的红色印痕。

    她着急地开口就说,“我等了你们很久了,我刚才帮姑姑整理毛线团的时候,不小心在沙发上小睡了过去,不小心梦到了伊戈尔先生,还有。。。”

    张锦瑟原本以为这又是一次娜塔莉亚不太成熟的梦中预见,又会听到她一大段似是而非的话,没想到这一次她的梦境却和之前截然不同。

    因为她说,

    “我梦到了伊戈尔先生,还有卓娅夫人曾经在这座城堡里发生的一些片段。”

    在听清楚蓝田的转述之后,张锦瑟把不解的目光投向了娜塔莉亚的姑姑,那个始终没有发话,一直坐在一边安静整理着手中毛线团的中年女巫。

    她意识到张锦瑟的疑惑之后,轻点了点头,帮着她的侄女做了补充,

    “娜塔莉亚不仅能透过梦境看到某些未来的片段,有的时候也能看到过去发生过的事。可能是因为这次住进了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堡,让她偶然间梦到了和这座古堡有关的事。

    “但是能看伊戈尔先生和卓娅夫人的过去,只能说,这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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