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里,任谁也没有办法假装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哪怕是蓝田中间的打岔,也没有拦住张锦瑟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张锦瑟听到了从安德烈那里传来的,因为紧张而显得尤为大声的口水吞咽声,他的眼神再一次和张锦瑟对接的时候,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

    “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大概就是昨天的时候,在小木屋边上,我就开始觉得眼睛不太舒服。当然,一开始的时候我也只以为是外面的风雪吹进了眼睛,一会就没事了,

    “可在那之后。。。”安德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浑身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你应该也注意到了,昨天一个下午的时间我都在往你身边躲。因为我发现,那些东西似乎不太愿意待在你的附近。其他的地方,在那些阴暗的角落里,不常有人经过的地方,总有些黑色隐隐约约的影子,

    “我也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东西,但我知道一旦和那些东西对视了,它们就会像潮水一样,向我的方向蔓延过来。

    “只有你的身边!只有躲在你身后的时候,那些东西才会像是被隔开了一样,失去和我之间的联系。”

    安德烈注视着张锦瑟的眼神逐渐变得肯定,

    “只有你!我试过了,达利亚婆婆的作用不大,只有完全躲在你身后的时候,那些东西才会像是暂时失去了和我的联系,不再往我的方向涌过来。”

    “昨天达利亚婆婆在火边跳舞的时候,有那么一会,火堆似乎也对那些东西产生了作用。那些东西在火焰辐射的范围里慢慢地淡去退却了,我原本以为这一切到此为止了。”

    安德烈这个时候声音里已经带着一点小小的崩溃,

    “可在今天早上醒来之后,我就知道事情还完全没有结束。它们仍然没有失去对我的兴趣!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独自一个人待着!天哪,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张锦瑟歪头思索了片刻,可在她的印象里,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戏剧化地像是一场电影,她也实在想不出究竟是其中的哪一个步骤出现了问题,引起了安德烈所说的这种情况。

    “所以你就相信萨满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而你现在就打算去找一个能帮你解决问题的萨满?”蓝田摸着下巴,似乎在评估安德烈话里的真假。

    “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需要去楼下做个眼科检查,但我相信我见到的这些绝对不是我的幻觉!”安德烈坚持自己的看法。

    张锦瑟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安德烈一手拿着印有医院logo的文件夹,一手拿着一张头颅ct图,一脸的沉重。

    见到张锦瑟,他把手里的两份东西推到了她的面前,

    “就像我猜的那样,不仅眼部没有问题,从这张片子来看,我的大脑也一切运行良好。”安德烈顿了顿,

    “所以我的问题,大概率就是萨满那回事了。现在的问题是,比起达利亚婆婆,我更相信的人还是你,张锦瑟,我希望你再仔细考虑一下,在这件事情上,你真的不能帮帮我么?”

    虽然很可惜,张锦瑟还是摇了摇头,

    “不是我不想帮你,萨满这个词,我还是从你们嘴里听到的。你怎么会认为这样的我,会有能力帮得了你?就算所有人都认为我是卓娅夫人的继承人,我应该继承她的能力,但这也不是说我就理所当然就该有这样的能力吧?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觉得在我的身上,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出现。”

    安德烈垂下了眼睛,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对了,我顺便把你的体检报告也带来了,医生那边的说法是,你的各项指标都在正常的范围内,没有什么大问题,你也可以自己看一下这里面的报告。”

    张锦瑟接过这份让自己提心吊胆了半天的体检报告,当看到上面没有问题的健康指标时,也让她很是费解。

    因为上面的结果根本无法解释自己身体越发频繁发作的不适,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不适的部位,也从手部逐渐蔓延到了全身,这显然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在安德烈检查身体的期间,安娜专程来过休息室道谢。

    感谢安德烈的果断,直接把她已经酒精中毒的哥哥送来了医院,而不是让人白白等在门外,等着屋子里的两个人接着互相扯皮。

    原来剧院的经理早就已经发现了哥哥的不对劲,可在他规劝之余,也无法提供更多的帮助。

    最后的公寓也是他给哥哥安排的,原本是想让他在一个脱离母亲掌控的地方,慢慢修养身体。只是没有想到事情并没有往他期望的方向发展。

    安娜的哥哥反而因为日渐增加的压力,而染上了酒瘾,就这么向着越来越糟的方向,一发不可收拾地发展了下去。

    等到经理出差回来,一切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样的情况。

    安娜对于现在的状况也感到很是棘手,对于她哥哥一直以来受到来自母亲的求索无厌,她根本一无所知,更不用说在剧院经理和母亲的争吵当中,曝出了她的哥哥并不是母亲亲生,这样一个天大的雷点来。

    不过这也不是一件多让人意外的事情。

    光是两人的发色,就已经说明了很多。

    安娜哥哥一头灿烂的金发,在逻辑上,就只有父母双方同是金色发色,才能遗传给他。而安娜的母亲,显然并不具备这样的遗传要素。

    安娜现在的处境颇有些焦头烂额,但至少重新找到了哥哥,她的整个精神状态,终于回到了一个正常女孩该有的样子。之后的问题,也只能靠她们自己去努力解决了。

    医院的事情告一段落,在回程的路上。张锦瑟和安德烈有一句没一句地讨论着应该怎么向达利亚婆婆开口的事。

    安德烈的态度显得比张锦瑟热切许多。

    从他的语气里,张锦瑟觉得这个金发少年此时遇到的问题,可能比他描述中的更严重一些,不然光是看到一些不可言说的东西,怎么会让一个原本爽朗乐观的少年,焦躁成现在这个样子。

    安德烈在和张锦瑟说话的时候,为了迁就张锦瑟的语言,都是用的她能够听懂的中文。

    所以在这一路上,蓝田的存在就变得可有可无起来。他也确实在这一路上的大部分时间里都保持了沉默。

    只是他虽然没有开口提出什么意见,对张锦瑟和安德烈讨论的内容,依然保持了十足了关注。

    当两人已经讨论到要需不需要支付给达利亚婆婆什么报酬来换取她帮忙解决安德烈眼睛上的这个小小问题的时候,蓝田忍不住插了一句,

    “你们有没有想过,在找萨满解决问题之前,先去别的医院或者多找几个医生看看。要知道身体的不适,除了器官本身出了问题之外,也可能是由于身体其他部位出现了问题,而连带引起的,甚至也可能是精神障碍而引发的错觉。”

    蓝田稍微纠结了一下措辞,“你们就因为一份身体检测报告,就这么直接地把问题都推到萨满的解决范畴里,会不会有些武断了?”

    张锦瑟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和蓝田抱着同样的态度。

    但在她的心里,这也不失是一个好的切入点,能快速地和这位老太太熟悉起来。

    毕竟在那个地方,卓娅夫人的事,可能也真的只有达利亚婆婆最为熟悉了。

    商务车原本在雪地上行驶的速度就不快,安德烈找来的司机开车技术更是稳健,一路上几乎让人感觉不到行驶途中的颠簸。

    可就在车窗外的景物渐渐开始熟悉起来,远处已经能够看到熟悉的篱笆时。

    整辆车突然一个急刹车,刹车片和轮胎摩擦发出可怕的声音,整辆车因为突然的制动,车身发生了侧滑。

    在全车人心跳加速的情况下,几乎失去了控制。

    汽车在路面上发生了180°的倒转,靠着雪地和轮胎增大的摩擦,以及司机的应急处理下,好险最终还是平安地停了下来。

    张锦瑟还来不及处理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车窗外就传来了轻扣玻璃的声音。

    降下车窗,一身白袍的马克西姆医生弯下腰,视线注视到了张锦瑟的身上。

    “你们没什么事吧。抱歉没有考虑到一身白色的衣服站在路中间会让司机出现判断失误。如果方便的话,在回去之前我想先和你聊聊,可以么?”

    蓝田如实转述了车外医生的话。

    很难想象会有什么事情,值得让一个人在零下30°的冬天站在户外的马路上,等着一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经过的汽车。

    而且医生身上除了单薄的医生白袍,连一件御寒的外套都没有穿上。看着就让人觉得疯狂。

    张锦瑟此时仍然处在飙升的肾上腺素控制下,面对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更是充满了愤怒,几乎不用思考,她就直接开口拒绝,以如此极端的手段拦路找人的谈话。

    马克西姆医生一直注意着张锦瑟的反应,在她皱起眉,就要开口的时候,从白大袍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东西,在张锦瑟的眼前晃了晃。

    这个小东西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张锦瑟的注意,因为就在一天前,她曾在两个地方见过这个小小的北极熊摆件。

    医生诊所的书桌上,以及,卓娅夫人壁炉前那本应该成套的装饰物,其中丢失的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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