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太巳无意透漏出,润玉手上有一条线索之后,太微便坐立不安。犹豫再三过后,他还是赶去了临渊台。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荼姚和这次晴方重伤有没有关系。虽然现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荼姚就是偷入妖族意图杀害晴方的凶手,但基于她之前的所作所为,这也不能代表她真的清白无虞。谁知道她有没有施什么手段,来个金蝉脱壳之类的。

    既然润玉有证据,还亲自向荼姚问询……那凶手真有可能是荼姚!那样一来,荼姚也不必呆在临渊台,到毗娑牢狱和穗禾作伴去吧!

    太微奔至临渊台,值守的天将还没来得及向他行礼,便被他免礼挥到一边。太巳仙人紧赶慢赶,费了好大功夫才跟了上来。

    然后这些人便在万籁俱静当中,听见荼姚那句足以引发滔天大怒的话——

    “若非鸟族倾力相助,他太微能当上天帝吗?!不但不感恩戴德,还想让本座纡尊降贵道歉,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太巳仙人深深低下了头,恨不得自己立刻消失在这里。但他做不到,他只能尽量屏息凝神,向后慢慢慢退到天将身边,以期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城门失火殃及了他这条池鱼。

    这话说回来,剜人心当属枕边人最甚。

    是,天帝陛下登位,鸟族在其中确实出了相当大的力气,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明知道陛下最不喜听这种话,她还揪着那些事不放、还一直说个不停,真得罪了陛下,她又能讨到什么好处嘛!

    不出他所料,陛下气得在殿外大声斥责“你放肆”,然后大步走进去,似乎想要和天妃理论理论。

    太巳仙人见状,赶忙让这些天将去请来火神殿下。

    但这些天将半分动静也没有,还振振有词道,“天帝陛下不准末将擅离职守,末将不敢离开!仙人也万万不可去请火神殿下,难保火神殿下一来,不是火上浇油,把火越烧越大!这个时候,我们应该装作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明哲保身才是!”

    说得太巳仙人哑口无言。

    不过既然天将们都这么说了,那他也照做好了。要是事后轮过,也是大家一起受着。他心态放平,耐心听着里面争吵声不断,偶尔还有夜神大殿的劝架声。

    天将感慨地说道,“从前我羡慕鸟族将领,他们背靠天后、火神还有整个鸟族,神气十足、风光无限。现在我却觉得,鸟族也不过如此,都是一些自视甚高、仗势凌人之辈。”

    太巳小声提醒道,“心里清楚就行了,你说出来干什么?被有心人听见,小心你没好果子吃!”

    “我孤家寡人,我无所谓!”天将又说道,“火神麾下虽是风光,但我还是庆幸跟了大殿。大殿待我们极好,说话和声细语,几乎没骂过我们。以前明真元君在的时候,我还经常和他二人把酒言欢。托元君的福,我还吃上了不少好东西,修为连涨了好几阶。”

    他们后面的天兵也附和道,“大殿和元君也没忘了我们。那个多福果真的好吃,脆脆甜甜的,是我吃过的最好的果子了!可惜每人只有一个。”

    太巳轻声怼道,“有得吃就不错了,我都吃不上!”

    “不会吧?”天将拖长声音回道,“太巳仙人往来花族数次,怎么可能没吃过花族的好东西?大家伙背地里都在猜,仙人你定收了花族不少好东西呢。”

    太巳犟嘴道,“……我都给了我女儿,我自己确实没吃过。”

    众人齐齐‘切’了一声,然后鄙视他。

    “太巳仙人占了大便宜,还说什么便宜都没占上,真是睁眼说瞎话。”

    太巳闭眼翻了个大白眼,招呼众人赶紧闭嘴。

    不多时,只见一人从远处匆匆赶来,仔细一看居然是火神旭凤!

    他一来便着急地问道,“听说父帝雷霆大怒,还和母妃争吵起来,可有此事!?”

    回答他的,是临渊台内传来的一声轰响。

    太巳尴尬地指着里面,“确是如此。”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帝为何雷霆大怒?”

    “这……”太巳为难地回道,“夜神大殿说他有了查案的线索,陛下听了便马上来了这里。之后的,小仙就不清楚了。”

    旭凤责问道,“你们为何傻站在这里,不进去劝架?”

    天将缩着脑袋回道,“陛下不准,我等不敢入内。不过殿下放心,夜神大殿正在里面劝着架,他应该能劝动。”

    ‘嘎吱’又是一声巨响。

    “……若大殿都劝不动,那我等还能有什么办法?”

    旭凤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也推门走了进去。

    临渊台内一片狼藉,床榻塌了,桌子垮了,碗杯摔碎一地,哪里有半分曾经的样貌。

    润玉捂着胸口退在角落里,嘴角的鲜血还没干透,脸色苍白得很,看起来难受无比。

    不大的殿内,他的父帝和母妃相对而立,手上皆蓄着大招,眼里都是按捺不住的怒火。

    只见太微一指荼姚,严厉质问道,“你说!晴方这次重伤昏迷,是不是你做的?”

    荼姚冷笑道,“是我做的又怎样!”

    旭凤倒吸一口冷气,“母妃何意!?”

    二人却根本不理旭凤。

    太微愤恨地说道,“晴方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她?一次、两次、三次,你何时才能收手?!”

    “当然是……直到她死透为止!”

    “你敢!”

    荼姚一仰头,心中的秘密脱口而出。

    “我为何不敢?!当年我都敢亲手将梓芬逼下临渊台,再杀一个小小的晴方又算得了什么!”

    空气忽然凝固了。

    太微手上的大招逐渐熄火,“你刚才说什么!?”

    “这么近,你都没听明白吗?我清楚明白告诉你,三千年前就是我用琉璃净火逼梓芬跳下这临渊台,结果她命大,非但没有死于临渊台下的罡风,还回到花族生下那两个孽种,更教唆她们回来报复我!我不及早斩草除根,将来就是我被那两个孽种杀死,当然要先下手为强!”

    润玉负伤上前,沉痛地说道,“你们那些恩怨,为何要延烧到晴方身上?她何其无辜!”

    “你闭嘴!”

    荼姚毫不留情地回道,“我最厌恶的,便是你这幅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的虚伪模样!别人称你一声大殿,你就真以为你是个好东西!?不过是一个不知廉耻的龙鱼族贱人,仗着几分肖似梓芬,引诱天帝生下的贱种。若非情势所迫,我才不会去太湖接你上天界,日日夜夜见着你,恶心得我想吐!”

    润玉噌噌后退几步,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怎么会?!”

    太微打断荼姚的话,“你住嘴!”

    “我说错了吗!”荼姚步步紧逼,“若非你对梓芬念念不忘,你会和那个龙鱼族贱人行苟且之事,以至于让她生下这个贱种吗!而我呢,我和鸟族为天界立下无数功劳,你却说我所行皆不称职,不堪担当天后一职位,还想另立梓芬为天后!”

    太微错愕,“你怎么……?!”

    荼姚仰天笑道,“我怎么会知道,是吧?因为当时我就站在省经阁门外,将你和丹朱、老君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否则我怎会亲下太湖,将这个贱种带上天界?

    “太湖这些贱民见我来了,不但不乖乖束手就擒,还妄图反抗求得一丝生机。哈哈哈,他们也不掂量自己,那低微的修为哪里抵挡得住我的琉璃净火。我杀了那个龙鱼族贱人,一把火将太湖烧个精光,才泄我心头些许恨意!”

    她回头看向润玉,“而这个贱种!我到处找不到他,以为他趁机逃远了,没想到他居然早已跳出水面,以为这样就能死掉。他既不想活,我只几句话便哄他吃下浮梦丹,令他忘记前尘,乖乖随我回天界,并三跪九叩认我为嫡母!”

    将这些事说完,看着润玉脸上的始料不及和凄苦伤痛,荼姚心里一阵舒畅。

    “还有!你胸口那道丑陋狰狞的伤疤,也是你的生母、那个龙鱼族贱人干的。太微对她始乱终弃,她心里的怨恨无处可发,只能尽数泄在你身上!若非我在那个时候赶到,你这条小命早就没了!受你一声母神,得你万年朝拜,这全是我应得的!”

    润玉整个人愣在那里,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住口!”太微趁荼姚侧身之际,招呼她一个大招。“休得在此胡言乱语,破坏我父子情分!”

    荼姚负了伤,踉跄走上几步,回头恶狠狠盯着太微。

    “你在我面前演什么父子情深!这么多年来,你都不曾将旭凤放在心里,岂会有心疼爱这个贱种!就连他的婚事,也在你的算计之内!”

    太微越走越近,捏着荼姚的下巴,呵斥她不许再多说话。谁知荼姚一个反身,灵巧地挣脱了太微的束缚。

    她还冲润玉说道,“你以为三千年前那个婚约是为你考虑吗?根本不是,他就指望着你巴结上洛霖,借着水族的势力和我鸟族两厢抗衡,好从中渔翁得利!

    “说起婚约,你还得再感谢我!若非我将梓芬打个半死,叫锦觅生来体弱多病,花族和晴方哪会这么早自爆身份、签下那条婚书,让你盼得原来根本指望不上的未婚妻!”

    润玉向后仰退,顺着墙壁脱力落下。

    “你闭嘴!”

    太微忍无可忍,终于朝荼姚狠狠发出一击。荼姚再受袭击,蓦地吐出一大口血。

    她挣扎着怒目直视太微,“你打我,看来我确实踩到你的痛处了!……枉你口口声声说爱梓芬,说穿了也是骗人的!你其实谁也不爱,你就爱你自己,还有那个至高无上的天帝宝座!”

    太微一个箭步上去,连连挥了荼姚好几个巴掌,荼姚本来身体就虚弱,又是打架、又是吵架、还受了几巴掌,终于经受不住昏了过去。

    旭凤此刻才如梦初醒,上前欲阻拦太微。

    “求父帝住手!”

    太微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说道,“你看见到没有,你的母妃已经疯了!你不会真的听信她说的这些疯言疯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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