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城感觉自己的半边肩膀陡然一松，就见崔也整个人都像被抽去了筋骨似的，直接瘫靠在了墙上，望着江景城，一幅“你到底还瞒了我什么亏我还把你当朋友简直见鬼”的表情。
“……”
就在崔也还浸在满心的震惊中时，苏筱和殷小楠已经走了过来，不过这次是殷小楠走在前面。毕竟苏筱之前还夸下了海口，到了真正揭晓的时候不禁有些紧张起来了，便叫了殷小楠先去看。
那一块有些昏暗，殷小楠凑近了，眯了眯眼才看清了纸上的排名。她伸着手指上去点，刚点到第一个，就见名字那栏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三个字：江景城。
这下明白了。殷小楠没忍住扭头看了眼旁边还瘫着的崔也。
她还想看一眼江景城，苏筱就注意到了她的转头，问道：“看到了吗？”
“还没，我在看。”殷小楠立马又将视线转向排名表，在上面找到了苏筱的名字，“……你是第七名。”
苏筱闻声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便上前一步去看排名表。
殷小楠自然而然后退一步，让开了位置，下一秒就见苏筱转过头来，一双眼睁得老大，看了她一眼，然后将目光投向了江景城。
只一眼，她就迅速收回了视线。
“小楠我们走吧，这里有点闷。”苏筱朝殷小楠那边挨了些，只觉得许久没有红过的老脸一阵发烫。
这也太讽刺了吧，她前几天还在这位第一的大佬面前大言不惭地夸耀自己钢琴如何弹的好，可实际上她从初三开始，为了备战中考，再加上暑假时的懈怠，已经差不多有一年多没碰过琴了，靠一个周末的临时抱佛脚才堪堪排上了第七
现在想来可真是班门弄斧，一直出了楼，苏筱才松了口气。
她看向殷小楠，满眼都是遮不住的惊疑：“不会吧，小楠，刚刚你有没有看到键盘组第一的？没看出来啊，江景城他还会钢琴。”
“嗯？你不知道吗？”这回轮到殷小楠疑惑了，她看着歪了歪头，“你跟他不是同一个小学的吗？”
“是！但是，也不算完全是。”
在殷小楠愈发疑惑的目光中，苏筱眨了眨眼，道：“他是六年级转学过来的，准确来说我们只做了一年的小学同学。而且那时候学校有什么文艺汇演他也不参加的，不只是我，班里根本没有同学知道他会钢琴。”
“啊……”殷小楠点点头，脑海中突然冒出了军训那天晚上江景城跟她说的，他小学转过两次学，看来其中一次就是转去了苏筱所在的小学。
来看排名的人多是吃好饭顺路来的，殷小楠和苏筱也不例外，这会儿两人便肩并着肩往教学楼走。
“哎。”
苏筱的神情突然有些忧郁，一路上来往的人有些多，她往殷小楠那边挤了挤，双手抱着殷小楠的左臂，挨在她耳边悄声道：“早知道江景城不仅人长得好，还会弹钢琴，我当时肯定会更喜欢他的，也不至于一次拒绝就把我打倒了。”
殷小楠抿了抿唇，转头看向旁边神情不是很开朗的女生，那模样还真有几分追悔莫及的感觉。
“那看来他那时应该还挺受欢迎？”殷小楠问，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比我好吧。”
却不想苏筱答得很快，她摇了摇头：“算不上。”
殷小楠正欲发问，苏筱已经接着开口了：“他刚转来那会儿有好些女生去找他搭讪，他有时会答几句，但话很少，浑身上下都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后来久了，也就很少有人去找他了。他好像也没有特别熟的同学，一直都是一个人待着那里。”
“其实那时候我也是因为座位离他比较近，才没有把他忽视掉的。说实话有好几次看到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个人来往的背影，我都觉得他好孤独。他父母也真是，六年级了还转学，又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谁受得了。”
听着苏筱的话，殷小楠有几个瞬间脑海里仿佛突然闪过了那个寂寞的身影，干什么都是一个人，不被接受，不被关照，就和那时候的她一样。
她不由得有些愣神了。
真的是这样的吗，她还一直以为那个眼神总是很专注的男孩就是像看上去那样有些神经大条、跟谁都聊得来的样子呢。
……那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闭幕联欢演出前还有两天的时间，殷小楠不知道江景城有没有决定好演奏的曲目。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一开始希望苏筱去参加器乐比赛是存在私心的。
在《她来时无光》刚火的时候，微博上有位大佬给这本书作了一首原创钢琴曲并发布在了网上，当时那首钢琴曲全网爆红，后来却因为井安被黑得厉害，连带着那首钢琴曲的评论也一团糟，全是黑子的水军。
那位大佬也因此被波及到，不得已删除了钢琴曲。那首钢琴曲很好听，殷小楠特地将它保存了下来，却没想到不久后就成为了绝版。
她原本想让苏筱在最后的演出弹奏这首乐曲，现在看来，只能寄希望于江景城了。
殷小楠暗自思索了一下自己与江景城的关系，似乎也没有非常生疏，算不上差，就是不知她在后者心中的地位了。
即使内心忐忑，殷小楠也不得不在最短的时间内去找江景城商量，只有两天的时间，不管对谁来说，这都不算长。更何况万一江景城自已经有了确定的曲目并且已经在练了，那她再提就显得不太识时务了。
因此，那天晚自习下课后，殷小楠便立马给江景城发了一句“你闭幕演出上弹奏的曲目确定了吗”。
回复来的很快，几乎就在下一秒，江景城：还没有。你有推荐的吗？
嗯。殷小楠回道。
正在她忙着打字的时候，江景城的消息又来了：我不是就在这边吗，不能直接说？
发完这句话，江景城抬起头，看向殷小楠的神情有些无奈。
自习下课后学生都是整理好东西就自行回宿舍，他刚刚开始整理当日的作业便收到了殷小楠的问候，刚回复完放下手机，下一秒便又听到手机的振动声，旁边的同学默默看了他一眼。
“……”殷小楠微微扭头看了眼抱着几本书在旁边倚着等她的同桌，顿时有苦难言。
恰好这时，苏筱精准地捕捉到了殷小楠的一瞥，她抬手便搭上了她的肩，整个人都恹恹的：“快点快点，回去洗漱去了，困死我了。”
“额，那个，苏筱要不你先……”
殷小楠还犹豫着没想好如何开口比较委婉，苏筱就当机立断地打断了她：“不要。一起走。”
“……”
于是，殷小楠连一个眼神都没机会给江景城，就被苏筱扒拉着走了。
回到寝室，苏筱去卫生间洗漱了，殷小楠才有机会拿出手机，点开聊天界面，就见上面又多了几条信息，是江景城在暗戳戳调侃她的，还附了一张照片，上面是殷小楠被苏筱扒着走时的背影。
殷小楠：滚。
你撤回了一条消息。
几秒后，江景城发来了一个“？”。
殷小楠看着他的问号，简直有些头疼。刚刚看到江景城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调侃，一气之下就发了句“滚”，可下一秒又想起自己分明是要找江景城协商的，她这一句不是直接把这种合作的可能给从开头上断了。
她是真气，可惜敢怒不敢言。
同时，她又惊疑地意识到，在发出那句“滚”时，自己面对江景城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变得这么大胆、随意了，或者说，她甚至好像已经不把他当作外人了。
殷小楠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整理好了复杂的思绪。
她再次点开江景城的聊天框，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转化成了文字告诉他。
殷小楠原本还有些紧张，担心江景城估计已经决定下来了，又或者根本不屑于接受她这种音乐小白的意见，但出乎意料的，对面回复的很快，表示赞同。
殷小楠甚至没敢再问一句“真的假的”，马上回道：那好，我把曲谱提供给你。
实际上，殷小楠不只提供了曲谱，为了应景，她还亲自剪辑了《她来时无光》的背景动画。
演出当天。
殷小楠被苏筱拉着坐在第二排。
“接下来有请高一六班的江景城为我们带来钢琴独奏《沐光》！”
江景城坐在聚光灯下，没有穿什么特别的服装，只是很普通的、简洁的白色衬衫和一件深黑长裤，也只是平时的发型，大概因为不用正面对着观众，甚至连面上的妆容都免去了。
可即使那样，他坐在那里，侧脸也是精致而俊美的。
因为坐得离舞台近，殷小楠细看时，甚至能观察到他睫毛在灯光的照耀下投下的一片如羽毛般的淡影。
手指在琴键上翩然舞动，倘若将那手比作舞者，那定然是个身姿佼佼、舞技高超者。
伴随着舞台后方背景动画的闪映，优美的旋律落在指尖。
音符跳跃舞蹈，随之勾起的是一件件回忆与封藏心底的往事。在某个瞬间，她有种莫名的熟悉，仿佛一眨眼便回到了小学的那天。
纵使她厌恶小学的生活，对于这些记忆，她的潜意识选择遗忘，可那段动听的琴声和跳跃的指尖却显然没有被归回那一类。一旦那份情感再被拨起，那段回忆便如潮涌般卷席而来，带着深刻而复杂的情感。
殷小楠一瞬间眼眶竟然有些湿润。
或因为《她来》，也因为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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