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酒馆外马车拖着巨大的铁笼咣咣作响, 里面混杂着数十个男女的哭喊声。
威迪怒目瞪了蒂姆一眼，问：“这些又是从哪儿抢来的。”
蒂姆闻言先是瞟了坐在酒桌后神情冷漠的乔灼一眼，见对方没有开口的意思后才回答威迪道：“先生哪里的话, 近两年正规军势头正猛, 就算是我也不敢搞猫腻，他们都是被家里人卖出来的。”
贪婪的商人嘴里撬不出实话。
阿德里安笑着侧头看了乔灼一眼, 蒂姆的人就算到了船上也不过都是干一些苦力活，命贱便宜，又是跟他们经常合作的老熟人。
但如今海上打得厉害，阿德里安便也生了劝诫的心思。
“乔……”
但没想到阿德里安只是刚一开口就被乔灼打断了。
“带过来看看。”乔灼忽然说。
一直耷拉着眉眼听察着的蒂姆瞬间喜笑颜开，小跑着出了酒馆打开铁笼。
乔灼望着漆黑的门外静静地想，男主可是在那群人里待着呢，怎么说他也必须得把这群人买过来。
果然，在一群被锁链绑成一列的男女走进酒馆时乔灼的耳边便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男主闫擎事业成长值+2。”
一群吓傻了的人刚走近酒桌就看到了躺在地上浑身青紫不知是死是活的菲尔。
菲尔的脖子和手腕上还缠绕着麻绳, 此刻就像一只遗弃的羔羊被随意扔在了地板上, 酒渍落在周围，放眼望去好不可怜。
他们又见蒂姆对着乔灼屈膝哈腰的模样, 几乎转瞬间就明白了自己将要被卖给这个残暴无情的大海盗, 无数啜泣声接连响起。
乔灼的样貌过于耀眼, 一双蓝眸子几乎与北巴尼亚的海浪风暴如出一辙，即使他什么话都没说就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周围的一切人和事物都会提起百分之两百的警惕心。
乔灼的刀和子弹从来不长眼睛。
在北巴尼亚海域这样一个正规军暂时还管不到的混乱地带，乔灼竟依旧建立起了独属于他自己的森严丛林体系的红夫人王朝。
实在让人胆寒。
阿德里安巡视又挑剔的眼神扫过面前一排男女，几秒后他的目光顿住, 脸上笑容消失，思索几秒后勉强冲着蒂姆冷冷地说：“让他过来。”
阿德里安是乔灼得力的下属，他了解乔灼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但眼前这一堆都是奴隶，和之前挑选的干净货不一样，他有些犹豫。
蒂姆快速地走过去拽那个被点名的男人。
乔灼面无表情地转着扳指，虽然全程沉默，但阿德里安就是看出乔灼此刻的心情不错，看来他选对人了。
这混乱肮脏的世界里人和畜生早都为了生计疯了，奴隶又有什么区别。
走出队列的男人戴着笨重的镣铐，脏乱的黑发遮挡住他的眉眼，但破旧的衣裳却让他充满爆发力的硬朗肌肉展露无疑。
不论是优越的头肩和长腿，还是锋利的下颌线条都准确的击在了乔灼的审美点上。
阿德里安点出人后没再多问，而是等待乔灼发话。
那个男人静静地立在原地，没有哭喊，更没有紧张。
这种从容引起了威迪的怀疑，他攥着酒瓶扫视，试图从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里找出破绽。
闫擎寡言沉默地垂首，心想成败在此一举，他必须被乔灼挑中带上红夫人，不然任务还没开始就会失败。
但越是着急，就越要克制，于是闫擎在心底默默地重复道忍耐，冷静。
乔灼那道穿过眉骨直抵眼下的疤痕在酒气中添了分色气，男人白皙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被衬得像名品瓷釉。
他的眸底带了几分兴味，但不多，乔灼问：“想跟着我吗？”
此话一出，阿德里安漠然地攥紧拳头，一旁的威迪的视线也更加狠厉。
闫擎装作一副惊诧的模样轻抬头，随后颤抖着嗓音说：“先生……我、我愿意。”
身强力壮但有些憨愣的奴隶最容易被买走，蒂姆颇有信心地眯眼，推销道：“乔，他是这群人里最高最壮的一个，您是大顾客，只要五个金币。”
话音落下，一时间酒馆里谁都没说话，蒂姆见状担忧地拧眉，疑虑是不是自己的价钱提的有些高了。
可这群海盗从不把金币放在眼里，五个金币不过是从他们的指缝里流出来的零碎。
乔灼久久不说话，气氛凝滞僵持，不只是酒馆里的众人，就连系统都忍不住催促道：“宿主？”
乔灼笑道：“急什么。”
于是酒馆里的所有人都听见乔灼淡淡地抬手按住那把左轮手枪冲着闫擎的方向一推。
高高在上的北巴尼亚王冷声说：“想跟着我，就试试这个游戏。”
“里面只有一颗子弹，”乔灼的蓝眸宛若凝着海面的暴风，声音阴沉道：“如果你能活着站在我面前，我就买走你。”
系统：“……”淦，为什么它已经见怪不怪了，难道这就是温水煮青蛙吗。
闫擎的身形条件在奴隶里是上等货，蒂姆立刻焦急道：“乔，价钱不合适可以再谈！”
却没想到乔灼冷笑一声，举手缓缓比了个五，上帝般一声间买下了闫擎的命。
“五百个金币。”
五百个金币？！
蒂姆激动得差点晕厥，再也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他几乎迫不及待地解开闫擎手脚上的镣铐就把人推向了酒桌更近的位置。
威迪和阿德里安沉默地对视一眼。
闫擎踉跄地跨过地板上的菲尔，此时此刻，他们的处境没有差别。
王朝的最高者坐在酒桌后神色不变地颔首，矜贵漂亮极了。
闫擎来这儿之前就看过乔灼的照片，但他没想到真人居然……
闫擎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乔灼带给他的感受，那是一种一看到对方就会从灵魂开始发麻战栗的恐惧和兴奋。
阿德里安和威迪坐在一旁看戏，他们也没想到乔灼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阿德里安并没放松警惕，例外证明上心，乔灼以前总是交钱拿人，可如今面对这个奴隶却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环节，不是个好兆头。
无论是买下对方做什么，都不是个好兆头。
于是阿德里安边喝酒边暗暗祈愿道，希望那把左轮能一枪干脆地打死这个奴隶。
闫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上前笨拙地拿起那把左轮。
熟悉的重量和触感让闫擎第一时间判断里面根本不止装着一颗子弹。
手里掂量着的分明是满弹仓！
这里有六颗子弹，乔灼说的游戏根本玩不成，他开枪就会死。
冷汗浸透了闫擎的后背，但他又不能说出事实，一个被抢来的奴隶怎么可能凭借手感就能判断出左轮里的子弹数。
于是各色的目光下闫擎缓缓举起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猛烈鼓动的心脏仿佛在下一秒就能跳出嘴巴，这把古董左轮甚至不需要上膛，闫擎几乎没有犹豫缓冲的时间，食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酒气萦绕在酒馆中，头顶晃荡着的灯光投射出诡异神秘的阴影，咸湿的海风从大门外吹了进来，红夫人号靠在港口，像一座巨大的堡垒。
始作俑者施施然地端坐在酒桌后缓缓转着扳指，深海蓝眸正饶有兴致地盯着闫擎瞧，没有任何开口阻止的迹象。
闫擎的心一点点地下落，他的手心在冒汗。
系统即使知道乔灼不可能让小世界的男主死亡，此时也不免担心起来，焦急道：“宿主，你不会真的要弄死男主吧……”
乔灼忽然竖起食指贴在唇边嘘了一声。
酒馆里的呼吸声都消失了，连带着脑海里的系统机械声。
寂静的酒桌前闫擎垂着眸不动声色地舒缓蹲久了的腿部肌肉，如果任务真的失败，他就只能逃。
突然，红夫人号破浪驶来时蒂姆在巷口喃喃的一句话重新在闫擎耳边唤醒。
生死关头才能赚大钱。
闫擎被黑发遮挡的眉眼一凌，他食指发力弯曲，扳机被微微扣动。
千钧一发之际，时间好像都被放慢了。
阿德里安弯着眼睛盯着闫擎，心想，死吧，去死吧。
威迪怒目轻瞪，手边攥着的酒瓶瘪了下去。
脚边的菲尔呼吸声渐渐弱了下去，仿佛他的生命在消逝。
而那个坐在酒桌后姿态冷漠的男人眼底竟然露出一丝惬意，额前落下两缕金棕发，英挺的鼻梁显得十分无情。
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闫擎即将打算拔腿就跑的时候乔灼却忽然笑了，他像是完全没把眼前这幕放在心上，只淡淡地冲着阿德里安说：“把他带下去，洗干净。”
闫擎握着左轮怔愣，是真的怔愣了。
阿德里安啧了一声，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似乎对闫擎还活着这件事很烦躁。
闫擎举在太阳穴的手臂垂下来时还有些僵硬，他望着乔灼哑声问：“先生，我可以跟着你了吗？”
阿德里安拿走了闫擎手里的左轮，做完买卖介绍道：“小子，你这副皮囊真是走运，以后就跟着乔吧。”
在红夫人号上当一个海盗真是别人抢破脑袋都抢不到的好事。
阿德里安要带离闫擎，却没想到这个男人杵在原地不动。
闫擎知道上船当一个苦力和当乔灼的男伴有天壤之别，于是他绷着下颌沉默。
阿德里安的怒火终于被挑起了，一个奴隶还奢想什么。
他抬脚就想踹在闫擎的腹部却被乔灼冷声拦住。
阿德里安和威迪震惊地看向乔灼。
或许是闫擎的样貌实在让乔灼喜欢，只听乔灼淡淡地对闫擎说：“当兄弟，我把你当人看，但当床伴……”
乔灼的后半句没说透，但闫擎已经明白了。
阿德里安和威迪齐齐拧眉垂眸，果然闫擎的回答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
于是乔灼放下酒瓶第一次用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扫了闫擎一眼，说：“弄干净后让他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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