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船下层坐着百号人的鼓弦乐队, 随着一声冗沉的号角，神秘肃穆的鼓声响起。
几乎是瞬间，河道旁的村民们齐齐虔诚地跪拜在地, 手掌相抵念念有词。
雁西一行人站在其中显眼极了。
古老的吟唱传来，只听嚓啷一声响, 乔灼高高抬起双臂，宽大的衣袖甩在夏风中, 一舞一动间惑人心魄，他几步登高拿起高台之上的帆旗, 将五彩的颜色握在手中挥舞。
金色坠带飘动美丽弧线, 乔灼的脸隐藏在狰狞面具之下，全身随着鼓点起舞, 银镯铃铛发出阵阵脆响，一个转身之间风吹起被红绳穗子高高束起的墨发。
河边众人已然看呆, 胡睿只觉得心潮澎湃, 手中拎着花灯忍不住脚下跟着船驶去的方向迈着步。
乔珊珊目瞪口呆, 用力拽着乔修文的衣袖，不敢大声，只轻轻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道：“老爷是神仙！他就像从天上下凡的仙子！”
雁西看的口干舌燥，心中复杂情绪堆积，理智让他赶紧离开，但眼睛却不听话的紧紧盯着那人看, 眸中欲海翻涌, 一时间情绪矛盾到极点，俊脸阴沉的可怕。
祭祀船越驶越远，直到一舞结束乔灼才摘下恶鬼面具，露出那张不似人间的桃花面。
雁西能清楚地听见周围响起止不住的惊艳吸气声, 心中焦躁更胜。
“望得山神庇佑！”乔灼高举着彩旗朗声喊，男人身后骤然炸起无数烟花直升苍穹，轰然散开在空中，五彩颜色落在众人眼中化作祈福和期盼。
村民们齐声呐喊：“望得山神庇佑！”震耳欲聋的祈福祷告响彻山谷之间。
乔珊珊紧闭着双眼十指紧扣祷告，见雁西依旧望着远处，怼怼他的肩膀提醒道：“雁西你快祷告啊，祈福烟花放完就没啦。”
雁西猛然回神，竟大口呼吸着不敢再停留一秒径直转身离去。
【男主雁西厌恶值-30。】
乔灼吓了一跳，问：“到底怎么回事？”
系统哼哼唧唧破罐破摔道：“又崩了。”
乔灼：“……”
乔灼下了祭祀船面上毫不显露，但藏在衣袍下的腿已经抖得不行，在万人面前跳舞还是强他所难了。
乔灼平复着心情对系统说：“以后这类活儿不要喊我。”
系统：“……”
乔灼愤愤道：“喊也行，但要加钱。”
系统深吸一口气，“宿主请不要无理取闹。”
乔灼装模作样地说：“你铁石心肠，现在嫌弃我无理取闹了？”
系统：“请说人话，谢谢。”
乔灼将面具递给一旁的宝珠，还没松口气只见胡睿一身灰色西装小跑着过来。
男人的额头浮着细汗，一双眼睛里雀跃明显，他望着乔灼竟然第一次说不出话，犹豫再三递出手中花灯，爽朗笑道：“乔老爷，我亲手做的花灯你收下吧，刚才那段舞我第一次见，简直精彩绝伦！”
宝珠和宝珍站在乔灼身后一言不发。
乔灼垂着眼睛断然拒绝，“胡掌柜请不要强人所难。”
胡睿一听这话又是激动地向前一步，着急道：“怎么算强人所难呢，今天不是花灯节吗？”
乔家村的花灯节还有一个习俗是彼此相爱的男女会为对方送上亲手做的花灯以示心意，胡睿送他算怎么回事。
这花灯乔灼笃定不收，胡睿的再三游说让他也来了气。
正当乔灼冷脸准备呵斥时雁西的声音响起。
“胡掌柜这是准备胡搅蛮缠了，不怕被村中人人耻笑吗？”雁西气场压迫，站在胡睿面前高了一个头。
胡睿看见他瞪大眼睛气上头，“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教训我？”
雁西长相俊美又是养在大宅里的，胡睿一个眼神就能知道他心里此刻存着什么心思，内心危机感瞬间升起，思索道如果真和雁西对上，还说不定谁能抱得美人归。
乔灼敛下眼，冷声说：“雁西，回来。”
刚刚还剑拔弩张的雁西听见这声竟是半分犹豫也没有转身走到乔灼身后站定。
面前人的脖颈白皙，侧头时雁西能看清乔灼耳垂上的那颗小红痣，手掌心火烧一般的痒。
压抑的情绪再也忍不住宣泄而出，雁西的眼神饿狼一般从后盯着乔灼看，而后又瞪了眼胡睿。
乔灼皱眉时系统提示音响起：【男主雁西事业成长值+20。】
乔灼惊讶道：“怎么涨了这么多？”
系统回答：“刚刚花灯节，男主的家人来到乔家村找他了。”
乔灼：“！”
还没等乔灼高兴，系统又说：“但男主拒绝了跟他们回去的请求。”
乔灼：“？？？”
刚下祭祀船，乔灼手里没捧着护暖的狐狸毛，白皙手指骨节分明，黑红祭祀礼服衬得他整个人更如寒玉一般，胡睿眼中炙热更胜，心想纵然是将脚下地翻了过来，也再难找到如乔灼这般惊才绝艳的男子。
可胡睿的念头刚起，一个更冷峻的身形上前半步挡住他的视线，雁西狠厉地盯着他，其中警告意味十分明显。
真像一头护食的狼崽子。
几人僵持间，胡睿身后的小厮突然急匆匆地跑来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只见他霎时间变了脸色，皱眉怒问：“一共几个人？”
小厮伸出手掌比了个数字。
雁西一双眼睛似狼一般狠狠盯着胡睿，像是在以防对方又冲上来纠缠。
乔灼正疑惑时许久不见身影的乔大东也步履匆匆的赶了回来，俯身在他耳边低语：“老爷，村里来了狼。”
狼是乔家村独有的对外乡人的称呼，一直与世隔绝的乔家村突然来了一大批外乡人，这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乔灼拧眉，问：“从哪儿来？”
乔大东的眼神扫过面前的胡睿，又扫过雁西，声音一再压低道：“不确定，像是来寻人，用着花灯节的借口。”
乔灼瞬间明白过来这些人是来找雁西认祖归宗的。
对面的胡睿想来也是遇见麻烦事，匆匆点头说了声抱歉再会就先转身离去。
乔灼轻眯起眼睛，不经意间侧头一望，果然见到雁西整个人肩膀松弛下来，像是狠狠松了口气。
乔大东的目光隐晦地落在雁西身上，示意乔灼注意。
乔灼紧急对系统说：“乔大东也太聪明了，他们查出来那些人是来找雁西的，男主能抗得过去吗？”
系统只说：“放心宿主，一切尽在掌握中。”
乔灼：“……”真的很难相信你。
维持着反派人设，乔灼一拧眉表情冷下来，宝珠和宝珍见状吓得头也不敢抬。
“雁西。”乔灼笑着试探，“来宅子八年，还没记起以往的事？”
雁西一转身，俊美的脸上几乎再难看出少年气，沉着道：“是，老爷，依旧记不起。”
乔灼的目光在他身上一转，又问：“刚才花灯节人多杂乱，你在哪儿？”
雁西低着头对答如流道：“同伴想看花灯，我一直陪着他们。”
乔灼：“一直？”
雁西笃定道：“一直。”
乔大东浑浊眼珠一动，轻声在乔灼耳边道：“来的自称乌家人，八年前失踪了家中长子。”
乔灼对系统惊喜道：“原来男主姓乌。”
系统：“……”这是什么值得惊喜的事情嘛。
寻人不是怪事，怪就怪在乌家人像是得到了消息而来，深山一路没走弯路窄路，要知道乔家村地势险峻，没标记信号是断不可能走得如此顺畅！
乔灼笑眯眯的表情猛地一变，将宽大的祭祀礼服衣袖用力一甩，语气冷然道：“养不熟的东西，你敢指着山神再说一声记不起？！”
乔灼平时从未这般发怒，声音第一次提的如此高，一旁的乔大东和丫鬟们具是一惊，乔大东率先反应过来，上前苦口道：“千万不能动气啊，老爷，您的身子受不得这种火气。”
宝珠和宝珍也扯着嗓子喊：“老爷息怒！”
乔灼的身体一直吃着素膳调理，最近荤菜吃得多，血气返涌，加上骤然起了泼天怒气，原本强撑着的身子骨一下剧烈咳嗽起来，一阵刺痛感自心口传来。
乔灼捂着胸口眉头瞬间拧起，表情隐忍额头浮起细汗，状况突变。
乔灼：“淦！小系统你公报私仇，怎么会这么疼……”
系统否认道：“全是剧情设定，宿主是你不顾阻拦吃太多了。”
乔灼哼哼几声，“作孽啊。”
正低头挨训装得乖巧的雁西见状立刻大步上前扶住乔灼，紧张道：“老爷，我扶您回宅子。”
乔灼怒瞪着他想挣开手却没有力气。
宝珠掀开随身携带的药兜放在乔灼鼻下让他吸入，可症状依旧没丝毫减轻。
混乱中，雁西拧着眉回头对着乔大东厉声道：“安排轿子过来。”
乔大东被雁西的命令唬住，竟一时间也没想到他的身份，快步找几个下人抬来轿子。
乔灼病弱的事情不能被太多人知道，所以大宅子的人全部静悄悄地快速返回。
柳蕴抱着医药箱匆匆赶来，进门迈槛直奔后院厢房而去。
雁西站在床边看着宝珠和宝珍一盆盆的端来热水，毛巾沾湿又拿下，不到几分钟又得换。
宝珠急上头，频频望着门外，嘴里喃喃道：“柳先生怎么还不来……”
哐当一声响，柳蕴绊倒在门口，周围人哎呦一声齐齐上前扶，最终人还是被雁西扶了起来，俩人手臂相握时雁西悄悄将东西揣进兜里。
系统提醒道：“男主雁西事业成长值+10。”
乔灼病发得厉害，闻言提起几分精神，不到几分钟就想明白应该是柳蕴和雁西达成了扳倒他的某种计划。
“老爷怎么会突然病得这么重？”柳蕴一脸担忧地走近问。
乔灼墨发湿哒哒地落在额前，本就出挑的样貌此刻因病重多了份脆弱易碎，眼尾透着红，乍一看竟会让人误会他是哭了。
柳蕴脚步微顿，指尖发麻。
“花灯节想必是累着了，柳先生快给老爷看一下，开几服药。”乔大东踱步在房内，快速这样说道。
他的身影晃来晃去，乔灼半闭着眼睛骂道：“大东你滚出去，晃得我心烦。”
乔大东一愣，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房里只剩下宝珠宝珍两个丫鬟和雁西。
柳蕴需要扶起乔灼，扫了一圈直接选中雁西指挥道：“把老爷扶起来抱着，我要施针。”
雁西站在床边闻言愣住，还没等反应过来乔灼就提着气骂：“让他也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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