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蝶好几日没有再出现过,  弄得老门房还有点担心,跟其他人喝小酒的时候嘀咕了几句,不知道这位姑娘是不是彻底对他家少爷死心了。

    直到这一日,  应翩翩入了夜回府,  正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忽觉马车一停,紧接着有人轻轻“咦”了一声。

    应翩翩闭着眼睛没睁开,问道:“什么事?”

    片刻之后,  有人轻轻掀开了车帘子,  低声对他禀报道:“少爷,前面的地上打翻了一个食盒,  看上去像是那位总是来送东西的……杜姑娘的。”

    应翩翩这才睁了眼,  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说道:“挺好啊,  连她姓什么你们都知道了。”

    那下人摸了摸头,干笑道:“来来去去的,  她总是往这跑,  就说了两句话,  少爷恕罪。”

    正在这时,  外面又有人说:“啊,这里还找到一块裙角,  那姑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应翩翩摆了摆手,说道:“去找一找。”

    那些下人们得令,  连忙纷纷在四下寻找,终于在不远处的树林中发现了杜晓蝶差点被一名陌生男子欺辱,  应府的护卫们连忙将她救下来,  又押了那名陌生男子,  一起来到应翩翩面前回禀。

    他们发现的及时,杜晓蝶只是受了一些惊吓,身上的衣服除了在奔跑之际撕碎两块之后,也都穿的妥帖,只是鬓发散乱,惊魂未定,看上去十分可怜。

    她听着那名护卫向应翩翩禀报,紧接着,马车的帘子一动,应翩翩终于从里面露出脸来,淡淡地说:“没事吧?”

    杜晓蝶低声说:“没事……谢谢公子你又救了我。”

    应翩翩道:“你哥呢?你住哪?”

    杜晓蝶说:“他晚上又发了病跑出来,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家……住在城北的宁河桥一带。”

    她所住的地方已经近乎城郊,十分荒芜,人员也是鱼龙混杂,无论如何,一个刚刚脱离虎口的女孩子独自回去都是非常危险的。

    夜色中,应翩翩似乎笑了一下,说道:“那先跟我回府罢。”

    杜晓蝶连声道谢,心里也终于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她总算把这个人给打动了,可真是不容易啊。

    应家下人也抓到了那名意图伤害杜晓蝶的歹人,应翩翩让他们一柄将人带了回去,明日送往顺天府。

    但杜晓蝶并不担心对方会在盘问中露出破绽,因为这名意图对她不利的人并不是她的安排,而是她在这几日无意中发现的。

    这个歹人大概是看她近来常常在这条路上走来走去,就心生邪念,杜晓蝶已经发现对方悄悄跟踪自己好几天了,以她的机灵,自然每一回都能成功躲过,不过这个人倒是给了她启发。

    于是,她故意在看到应翩翩马车的时候走了小路,给了对方这次机会,更是给她自己创造了机会。

    现在这个臭男人被应府的人抓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是活该,就用不着她来操心了。

    杜晓蝶一副受到了极度惊吓的样子,被应翩翩带回了府上。

    她遇到了这样危险的事,总不好再被赶出去,于是一番辛苦,总算得到了回报,能够得以在应家留了下来,当了一名在外面打扫庭院,修剪花枝的粗使婢女。

    杜晓蝶并没有获得什么特殊待遇,地位是应府下人中最低的一级,不过应家的主子只有应定斌和应翩翩父子两人,不难伺候。

    再加上大多数人听说了杜晓蝶的遭遇之后又十分同情,不会去故意排斥和为难她,所以日子要比在外面打零工好过得多。

    梁间却并未因此放松警惕,暗中叮嘱了几名侍女时刻看着杜晓蝶,让她不要靠近应翩翩。

    但杜晓蝶到了应府上几日,始终规规矩矩,而且手脚勤快,做事利落,只是偶尔出去看一看她的哥哥,就算是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她的毛病来。

    这一日,应翩翩的乳母张嬷嬷想出去买些新鲜的食材,亲自下厨给少爷做些好吃的菜肴补补身。

    她挎着小篮子出了角门,正好看见杜晓蝶在跟她那哥哥说话,兄妹两人的声音都很大,像是起了争执,男子的表情几乎狰狞到有些骇人。

    杜晓蝶知道张嬷嬷在应府中的特殊地位,每日都会抽空陪她做针线和聊天,张嬷嬷挺喜欢杜晓蝶,见这样子怕她吃亏,便扬声道:“小蝶,过来,陪嬷嬷买菜去啰!”

    杜晓蝶却惊慌说道:“嬷嬷,您快跑!快回府!”

    张嬷嬷年纪大了,没反应过来,这时,她哥哥杜晓晨却突然推了杜晓蝶一把,朝着张嬷嬷大步跑去。

    “你就是应玦的乳娘?很好!快给我说,应玦在哪里?我要找他!我要找他!”

    杜晓蝶一把没拉住他,满目惊恐,大声喊道:“哥,你在干什么呀?快住手!应公子可是咱们的恩人!”

    杜晓晨还没碰到张嬷嬷,听了杜晓蝶的话,脸上忽然显出痛苦挣扎的神色,一只脚悬在半空晃着,不知道要前行还是后退,最后站立不稳,重重摔倒在地。

    只见他用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两条腿也绞在一起,不停在地面上翻滚着,仿佛拼命在阻止着自己的身体从地下弹起来。

    杜晓晨嘴上喃喃地说道:“不,我不能伤害她,她是恩人的奶娘,我怎么能恩将仇报呢?我求求你了,你别动,否则……否则我就一头磕死,让你没有地方待,只能重新回到地府里面去!”

    这样一耽搁,张嬷嬷趁机快步走开几步,却见杜晓晨的脸色忽然又是一变,恶狠狠地说:“我管他是不是你的恩人,反正我跟他有仇,你快放开我,让我杀了他,我就还你自由!”

    “不、不行!”

    然后他又转换回了惊慌无助的样子,哀求道:“真的不行,我不能放开你,让你做坏事!”

    应家的护卫们听到外面的动静,纷纷跑了出来想要查看发生了什么,结果却见到这个人倒在地上,自言自语的奇诡场面。

    这些人一时纷纷目瞪口呆,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想起最近京城中的那些传闻,他们的背后无不冒起一股凉气来。

    就在这时,只听见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好看吗?”

    “不好看,这小子敢骂我们少爷——”

    答话的下人一下子反应过来,绷紧了身子回头看去,发现是应翩翩,连忙行礼:“少爷,您来了。”

    应翩翩长发未束,穿了件宽松的夏衣,露出修长的脖颈与隐约两道锁骨,发丝与衣摆随风翻飞,看上去十分闲散。

    他打了个哈欠,说道:“没关系,你们少爷最禁得住骂了,把他抬进去看吧,骂我的人都是会倒大霉的。”

    应翩翩吩咐了这一句,便负着手,又慢悠悠地折回府里去了。

    应翩翩的话虽然怎么听都有点欠揍了,但顿时缓解了众人的紧张,应府的下人们答应着,遵从少爷的命令,七手八脚地将杜晓晨按住绑了起来,不顾他大声的自言自语和挣扎,将他抬回了应府。

    杜晓蝶满脸做错了事的样子,跟着走了进去。

    应翩翩让人把杜晓晨带进了他的书房。

    杜晓晨全身被绑的就像是蚕蛹一般,犹自在地上挣扎,冲着应翩翩横眉怒目,嘴中呜呜有声。

    应翩翩刚问了句“他又怎么了”,杜晓蝶已经一下子跪了下去,哭着说道:“公子,晓蝶又给您添麻烦了,实在对不住您……”

    她刚开了这句头,便听见房门被推开,是池簌走了进来。

    应翩翩道:“你来得好快,人也给我带来了?”

    池簌微笑道:“应承你的事,怎能办不妥当。”

    他说话的同时,目光在杜晓蝶脸上淡淡一转,没什么表情。

    杜晓蝶虽然跪在地上,见池簌看来,却挺了挺胸,双手悄悄抓住了应翩翩的衣袍下摆,在应翩翩看不见的角度,对池簌露出一个十足挑衅的眼神。

    池簌却已经将眼神从杜晓蝶那里收了回来,向地上还在叫嚣要杀了应翩翩的杜晓晨一瞥,抬脚将身边的一张椅子朝他踹了出去。

    那椅子上灌注了池簌的真力,不偏不倚,杜晓晨的身上,立时将他整个身子撞的向上一弹,满身所捆的绳子顿时被齐齐震断。

    杜晓晨重获自由,却根本没有挣扎逃脱的余地,整个人随即重新重重砸在了椅子里,紧接着,他身体几处穴道一麻,顿时说不出话,也动不了了,整个人如同泥胎木塑一般,规规矩矩地定在了椅子中。

    池簌迈步的速度都未变,经过杜晓晨的身边,在应翩翩一侧坐了下来。

    池簌武功高绝,是谁都知道的,但没有亲眼见过的人不可能能够想象,世间竟然有这种近乎于仙术一般的武学,身虽意动,神妙绝伦,就算是当真被恶鬼附体了,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杜晓蝶脸色微变,小心翼翼地放开了应翩翩的衣服,将手背到身后,想了想,往后挪挪,再挪挪。

    这一瞬间,她突然悟了,原来要当一名替身,上位的最重要素质,不是长得有多像原主,而是够能打!

    武安公这般身手,情敌转眼灰飞烟灭,爱人瞬间手到擒来,他怕什么!

    池簌却根本不在意别人,坐下后倾身凑近,深深地望了应翩翩一眼。

    应翩翩一手倚座支头,冲池簌眨了下眼睛,神色间笑吟吟的,仿佛心情还不错。

    池簌便打心眼里涌上一股喜意来,也跟着笑了,抬手给应翩翩倒了杯茶,将茶杯递过去之后,顺手拢了下他散在肩头的长发。

    应家的下人们站在那里很尴尬,往常都是他们帮着少爷拿人,给少爷倒茶喝,说笑话逗少爷开心,可是武安公一个人抵一帮,把他们的事都给做了,还做得比他们要好,真教人不知所措。

    咋还抢人差事呢?

    果然,少爷都用不着他们了,开口叫他们下去。

    应家一帮下人们怀着输阵了的黯然心情,行礼告退,决定好好进步,争取下一次,武安公能做的事他们一样都不落下。

    应翩翩端起池簌刚才倒的茶,轻啜了一口,漫不经心的说道:“行了,杜晓蝶,你说吧,你这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疯发到这里来了。你处心积虑的来到我府上,又是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瞒着我啊?”

    杜晓蝶被池簌刚才那一出手吓得头皮发麻,听应翩翩一问,也不敢娇声嗲气地说话了,规规矩矩地低头道:“应公子,奴婢真的没有什么事瞒着你,我哥哥的病一开始您也是知道的,他就是这样,经常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自言自语,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他真的不是有意冒犯张嬷嬷的!”

    应翩翩道:“嗯,他这病我倒是知道,只不过发病的时候会口口声声地叫我的名字,我还是第一回见识。这难道是最近新出现的什么症状吗?”

    杜晓蝶颤声道:“我也不太清楚,最近我没怎么见哥哥的面,只是他今天突然上门来找我,一开口就问……问您是不是应钧应将军的儿子,又问我是不是每天都能见到您,让我带他进来找人。”

    “我自然是不肯的,他便突然一下子暴怒起来,说要寻找您的下落,却不料碰见张嬷嬷出来,差点冒犯了她。”

    “不过一见我拼命阻拦,又提到您对我们的恩情,哥哥便立刻控制住了自己。可见他的本心是说什么都不会伤害于您的。”

    张嬷嬷还在房里,杜晓蝶说到这里便转向她:“嬷嬷,方才您也看见了,我是句句属实,还望您能原谅我们。”

    张嬷嬷笑眯眯地说:“啊?晓蝶,你说什么呢?嬷嬷老了,记不住事,听不见话啦。”

    她佝着微弯的背站起来,满脸慈爱地同应翩翩说:“嬷嬷去给我们玦哥做点心吃。”

    应翩翩道:“那可得有杏仁酥。”

    张嬷嬷最喜欢应翩翩要她做事,心满意足:“晓得了。”

    杜晓蝶目瞪口呆,看着这老太太就这般迈着小碎步出去了。

    她突然觉得整个应家都很奇怪,门房好像很同情她,却半点不肯透露应翩翩的行踪;张嬷嬷好像很喜欢她,却根本不替她说话;应家的下人看似热情,但只要有他们少爷一句话,就好像被灌了迷魂汤,让干什么干什么,不让干什么就不干什么。

    所以到底是她和大哥给应翩翩做了局,还是应家的所有人都在假装进了圈套,兴致勃勃地耍弄他们?

    应翩翩轻叹一声,说道:“看来真的是中邪了。我本来不愿意多管闲事,可是既然已经扯不开关系,也只能管一管了。幸亏我认识一位神通广大的道长,相信有他在,一定可以把你哥哥身上的邪祟给驱逐出来,你就放心吧。”

    杜晓蝶小声道:“公子,晓蝶听闻您先前也曾抓过两名有类似病症之人,都是想办法先问出了他们身上附体恶鬼的来历,得知他们的怨气从何而来……如今直接驱邪,只怕那恶鬼不愿离开……”

    应翩翩道:“前两个人我确实都一一询问了,可那两只鬼还是不肯走,让人看着来气。也巧了,任道长今日刚好跟着武安公来我府上做客,我便请他过来一试,说不定便成了呢?”

    他说着,冲外面扬声吩咐:“来人,去把任道长给我请过来!”

    杜晓蝶不禁看了一眼自己的兄长,兄妹两人的眼神仓促的交汇了一下,只好静观其变。

    很快,任世风就踏进门来。

    在外人面前,他从来都是一副高深莫测、仙风道骨的样子,一进来便说道:“哎呀,应大人,你这书房里的阴气好重。”

    应翩翩笑道:“要不然怎么请你过来了呢。”

    任世风哈哈一笑,说道:“大人这是考较小道来了。”

    他四下看了一圈,望定了杜晓晨,说道:“看来,这里是又有人被恶鬼附体了!”

    应翩翩说道:“道长果然神通广大,慧眼如炬,那你帮我瞧瞧,有没有办法把恶鬼从这人身体中赶出来?”

    任世风上下打量着杜晓晨,又故意用自己拂尘上的毛往他脸上甩了几下,把杜晓晨甩的打了几个喷嚏。

    应翩翩笑了一声,池簌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

    任世风立刻正色,端着脸说道:“依小道看来,这个人的情况跟先前那两只恶鬼有些相似,但也不全然。那两只恶鬼已经完全控制了人躯,原本的魂魄无法压制他们的行动,可是现在这个却还能跟恶鬼斗上一斗,说明病状更轻。”

    “我试一试生剥鬼魄的法子,说不定便能救,只是恐怕得吃点苦头了。”

    杜晓晨身体一抖,正想着如何推脱,应翩翩已经替他回答了:

    “吃苦头没问题。道长有所不知,我是这杜晓晨的救命恩人,而附在他身上的恶鬼却要杀我,这样一来,杜晓晨岂不是成了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畜生不如,以怨报德之人了么?他秉性正直善良,就算是被扒皮抽筋,也一定不会愿意让鬼魂附身为恶的。”

    杜晓晨、杜晓蝶:“……”

    这还怎么反驳!

    任道长点了点头,挽起袖子:“真是令人敬佩,那老道可就放开手来干了!”

    应翩翩看着杜晓晨,“咦”了一声说:“对了,他刚才不是骂我骂的挺兴奋的吗,怎么好半天没吭声了?武安公,是不是你点了他的哑穴,还是解开吧,要不然我们没办法判断恶鬼的情况。”

    池簌见应翩翩唇边一抹坏笑,知道他大概又是不安好心了,心中也微微好笑,屈指轻弹,解开杜晓晨的哑穴。

    应翩翩看着他问道:“你现在是杜晓晨,还是鬼?”

    事都做到现在了,也不能半途而废,杜晓晨一横心,粗着嗓子说:“应玦,你可知道我是谁?当年在边关,我本要把你——”

    应翩翩跟任世风说:“是鬼,还挺猖狂。”

    任世风手中拿了一只净瓶,对应翩翩点了点头,将瓶里的水迎面朝着杜晓晨泼了过去。

    这水里也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辛辣之极,杜晓晨一下子咳嗽起来,任世风则已经大声喝道:“兀那鬼怪,圣水灼身,焉敢嚣张,还不速速显形?!”

    他手一抖,已经甩开一根又柔又韧的长鞭,劈头盖脸地向着杜晓晨抽去,口中念道:“抽鬼筋,打鬼骨,天尊动怒,孰恶不伏?扒鬼皮,刺鬼目,神功在我,邪祟尽除!”

    杜晓晨一开始还咬牙强忍着,可是他身上本来就是湿的,此时在被鞭子狠狠抽打,实在是太过疼痛了,他咬牙忍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大声惨叫起来。

    应翩翩缓缓地啜了口茶,转头向池簌问道:“你说这惨叫声,是鬼叫呢,还是人叫呢?”

    池簌含笑道:“杜公子和杜姑娘的品质那样坚毅顽强,是不可能会叫的这样难听的,我想一定是鬼。”

    应翩翩见池簌说的一本正经,话却阴损极了,不由“噗嗤”一笑,用手肘怼了他胸口一下,揶揄道:“还是你坏。”

    池簌见他这小样子,心里便有些发痒,恨不得自己能立刻回房去“更加大大地坏”一些,好歹只能忍住,默默把这事记下。

    池簌这样一说,倒仿佛大叫就是恶鬼还在身上,叫的越响就打的越重,只把杜晓晨疼的满头大汗,要叫又不敢叫。

    任世风的手劲非同小可,杜晓蝶听着那鞭子打在躯体上的声音,只觉得心惊肉跳,再也忍耐不住,扑过去跪在应翩翩的脚边,声泪俱下地说道:“应公子,不能再打了,这样打,活人也是会被打死的呀!”

    应翩翩懒洋洋地倚在座上瞧着她,仿佛漫不经心似的,声音却很温柔:“小蝶,可不这样打,那只鬼有了力气,就要杀我。难道在你心目中,我的安危不重要了么?”

    杜晓蝶急的咬牙,只能说:“公子千金之躯,您的安危自然重要无比,可是哥哥是小蝶唯一的亲人……”

    应翩翩叹了口气,说道:“那算了,看你哭成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道长,打了这么久,歇一歇罢。”

    任世风停了手,竟是面色不改,气息不乱,微笑道:“打鬼是积攒功德的事,小道最多打过三百鞭,也能越打越是精神。”

    应翩翩一笑,站起身来,走到杜晓晨跟前,脸上的神情十分温和,衣袍翩翩,语气关切:“杜兄,现在感觉如何?”

    他那双秋水般的眼睛里映出杜晓晨浑身的血污,微微含笑:“眼下,你是人是鬼?”

    杜晓晨汗如雨下,连忙说道:“是人!我……我是杜晓晨,恩公,我醒过来了!”

    应翩翩抚掌而笑,说道:“那可太好了!先前有只恶鬼上了你的身,现在他还在吗?”

    杜晓晨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我感觉不到,可能不在了吧,但是也……也不一定。恩公,您要小心,我刚才被这样一抽,忽然想起一些事情,附在我身上的那恶鬼是当年边关军中令尊的手下,他一直对您的父亲十分嫉恨,是——”

    应翩翩的唇际隐隐绽出一抹冷笑。

    杜晓晨的话还没说完,他便忽地眉头一皱,语带惊诧:“这不对,我看先前那几个人被鬼附身之后,清醒过来了都不会记得恶鬼的情况,怎么他却突然这样清楚?”

    池簌立即接口:“小心,这只鬼如此奸恶狡猾,只怕是为了让你放他,故意装成了杜晓晨的语气。任道长,我看是不是鞭子抽的不够?”

    杜晓晨:“……”

    杜晓蝶满面绝望。

    应翩翩笑了笑,顺口道:“爱妾说的是,那就再来三百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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