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翩翩和池簌都没有注意,  其实现场还有另外一个人——躺在地上装死的阮浪。

    阮浪表面上看起来吊儿郎当,其实并不是无能之辈,他倒下时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块十分尖锐的石头攥进手里,  用疼痛维持了最后一点清醒。

    他本来是想看看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鬼,还有几分防着应翩翩算计他的意思,可是此刻却只觉得心惊肉跳,  没想到事态竟会发展至此。

    他一时不知道是否应该阻止,人都要吓精神了几分,挣扎半天,  总算用力将眼睛睁开了一些,看向那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

    黑暗中阮浪也看不清楚池簌到底对应翩翩做了什么,  只能听见隐约的水声,  挣扎时发生的衣服摩擦,以及应翩翩带着颤抖的、越来越沉重的喘息。

    这人居然对应玦用强?他是不是疯了?不,  应该是洪省疯了,他们究竟在干什么!

    阮浪心里一阵阵发紧,  就算他再不喜欢应翩翩,  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个性坚毅刚强,  绝不该是被这等下作手段羞辱之人。

    他紧张之下完全没有避嫌,双目紧紧盯着两团叠在一起的阴影。

    一线月光透过牢房高高的窗子照射下来,落到床上,  阮浪在这朦胧的光线中,

    终于分辨出一只苍白的手,正不堪忍受一样,紧紧抓着一面银色的面具,  那指骨青白的关节处泛起玉样的光泽。

    令人从中感觉到抗拒、情/欲,  和某种不能弯折的韧性。

    不知为什么,  在这一瞬间,阮浪突然觉得不能呼吸,仿佛是应翩翩那只手掐在了他的脖子上头。

    他用手按住地,勉力撑起自己的上身。

    以池簌的内力,这牢房中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感知,他知道对面仿佛有人醒过来了,但这种时候情/欲如焚,燃烧着浑身的血液与仅有的理智,令他根本顾不上在意别人。

    他只是看见应翩翩额角上沁出细细的汗珠,觉得十分怜惜,下意识伸手轻拨了一下对方凌乱的额发。

    手指触碰到应翩翩的额头,池簌的动作却忽地顿住。

    他感到了一点,比以往稍高的温度。

    “你发烧了?”

    其实应翩翩吃了系统的退烧药之后,基本上已经没事了,体温只是有点稍高,但意识到他生病的一瞬间,池簌那急于占有一切的欲望,就像是轰然落下的潮水,一瞬间让心疼和理智站了上风。

    心里又疼又急,又身酣情热,又怜爱歉疚。

    池簌伏在应翩翩的身上,以最大的毅力压制住想要得到对方的渴望,好一会之后,他侧过头,轻轻吻了吻应翩翩的颊侧,这次却带着小心翼翼的安抚与愧意。

    “抱歉……没事的,我们先离开这。”

    池簌闭目缓了片刻,脱下自己的外衣,将应翩翩裹起来,又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发,随即一打横把人抱在怀里,向着牢房外面走去。

    阮浪挣扎着撑起身体,冲着池簌大喊:“喂,你谁啊,你劫囚啊?!你要把人带哪去?叫你放下,听见了没?!”

    池簌却根本就没搭理他,抱着应翩翩一路走出牢房。

    阮浪又叫来人,却也没人搭理他,他气急败坏之下,忍不住一拳捶在了墙上。

    这么一下一怒,神志是彻底清醒了,却还有另外一种的药物在体内惹人生厌地顽固捣乱。

    阮浪忍不住又道:“你们……你们给我也下了春/药,你们就不管了是不是?那我怎么办?他娘的,太过分了吧!”

    外面的月光倾泻下来,他侧身调整了一下角度,让应翩翩的脸埋进自己怀里,不容他人窥探。

    洪省不在外面,门口却守着几名狱卒,显然已经有暗中窥探的眼睛将刚才发生的一切汇报给了他们,见到两人出来,都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一名狱卒奉承道:“韩公子果然威猛,这就把人弄得老老实实的……”

    他后面的话尚未说出来,便被池簌淡淡一扫,顿时油然而生一股敬畏之情,埋下头去,不敢胡言。

    池簌道:“为我准备一处安歇的房间,再烧些热水过来。”

    那人连忙道:“是,是!”

    他们一面按照池簌的吩咐,引他到早已准备好的卧房去,另有人飞奔着将此事告诉洪省。

    洪省听说之后,觉得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他想讨好池簌,总算给池簌找到了这么一个可心的美人,也算是洪省达到目的了;可另一方面,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把应翩翩迷晕了,让池簌尽兴一番便算完了,第二天应翩翩醒来,若是发现不对,洪省也自有理由推脱。

    谁想到从池簌执意要亲自去牢里观赏美人开始,事情的走向就有些失控了,应翩翩中途醒来不说,池簌的样子仿佛还真的上了心,这不免令洪省心生不安,心里已经开始提前思考起了对策。

    池簌也确实想跟洪省他们这些人好好算一算账,但并不是现在。

    有人伸手过来,想要把应翩翩接过去,池簌没给,抱着他随领路的仆从一路去了早就准备好的卧房。

    计先的住处被安排在了同一间院子里,他正在门口不安地走来走去,等待池簌,听到脚步声传来,回过头去,不禁一怔,说道:“教主,您这么快啊?”

    池簌看了他一眼。

    计先连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心里有鬼,原本确实没别的意思,说完这句话,也显得欲盖弥彰了。

    计先:“……”

    好在池簌这会满脑子都是应翩翩,暂时没跟他计较,吩咐道:“今晚别睡了,先买些退烧和补身的药过来,再去把我要的人手调进城里,随时待命。”

    这回要是不彻底收拾了洪省和魏光义,他就跟应翩翩的姓。

    计先:“……是。”

    池簌这才将应翩翩抱回了房中,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端详片刻之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照看才好,想了想,又弯下腰,轻轻帮应翩翩脱下鞋子,为他盖好棉被。

    那迷香散了一阵气息,又有系统过滤,药性在夜风中一吹,也就散的差不多了,可是身体上的感觉却仿佛烙印一般顽固不去。

    直到这个时候,应翩翩还觉得嘴唇发麻,周身似乎还沾染着池簌那灼烫的体温。

    这人瞧着一本正经,客气内敛,到了现在甚至耳根子还是红的,咋一看去甚至有种斯文的羞涩,可行动起来,却又带着含蓄的强势,半点也不由人推拒。

    他应玦聪明一世,居然被这个家伙的外表给蒙蔽了!

    假戏变成了真做,池簌起码要负八成的责任,应翩翩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发一发脾气以证清白,但他此时又浑身发软,疲惫不堪,几日的算计防备在见到池簌后都松懈下来,一时什么也不想动,不想说。

    池簌看应翩翩这样沉默,心里倒更盼着对方能给自己几巴掌才安稳。

    他干了坏事,又是歉疚心虚,又无论如何也克制不住心里那种隐隐的满足欢喜,平日的冷静理智都不翼而飞,满心想为应翩翩做点什么来讨好对方,却不知所措。

    池簌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看见应翩翩脚边的被子有点卷起来了,便想过去帮他把被角掖好。

    他这一往前凑,应翩翩却会错了意,不耐烦地道:“去去去,离我远点。”

    池簌闻言立刻退后几步,当真离了应翩翩远点,心中暗暗期望对方不要真的恼了自己才好。

    应翩翩说完之后,半天没听见回音,又觉得奇怪,还以为池簌走了。

    他于是回头瞥了一眼,发现池簌竟然当真退的离床几步之远,站得笔直望着自己,好像等待聆听什么训示一般。

    堂堂一名教主,此时僵硬的像个木头桩子,言听计从,任由摆布。

    应翩翩原本满肚子没处说的火气,结果看见池簌这幅样子,却又觉得好笑。

    他突然生出几分戏弄之意,又说:“坐下。”

    池簌不知道应翩翩要干什么,一心想让他高兴,竟然当真坐下了,眼睛望着他。

    应翩翩的眼角终于忍不住弯了一下,随即又轻咳一声,板了脸。

    他这点细微的神情立刻被池簌察觉到了,池簌怔了怔,这才总算回过神来,意识到原来应翩翩是在戏弄自己,看来应该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

    他看见应翩翩笑了,心里不禁觉得高兴,干咳一声,自我解嘲道:“这身体一直在冰室里放着,可能脑子都被冻僵了,陡然一换回来,跟傻了一样。”

    应翩翩嗤笑道:“我瞧着你哪个脑袋都不精明。”

    池簌怔了怔,轻声说:“多情若共多才迂,不羡聪明但笑痴……阿玦,谁能在你面前当个聪明人。”

    说他痴,果然没错,因为池簌这一句话,刚刚才轻松下来的气氛,又重新陷入了一种暧昧又尴尬的境地中去。

    应翩翩淡淡说:“你能找到这里来,想必也已经知道了我令人当掉你给我的教主信物,换取巨款,同时施粥放粮,吸引七合教的人找上门来。洪省一心想把这份功劳据为己有,所以想用我来……讨好你。”

    他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不禁磨了磨牙,声音中还是带了几许咬牙切齿的意味。

    “所以牢房中提前烧了迷香,里面有催情的药物,刚才的一切不过是药物使然,你是,我亦是,不必放在心上。”

    池簌温和地说:“我不是。”

    “你——”

    池簌道:“以我的内力,那点迷香根本就影响不了我,我意乱情迷,只因为那个人是你。阿玦,刚才如此冒犯,都是我不好,但我情之所至……绝对没有轻辱你的意思。”

    应翩翩笑了笑说:“那咱们不一样,对于我而言,只要能纾解情/欲,谁都行。”

    “是吗?”池簌抓住他的手,有些咄咄逼人地反问道,“我也行?”

    “你不行。”应翩翩冷笑道,“你技术太差,就会硬来。”

    他到底生性活泼,虽然满腹心事,说完这句话之后,看见池簌突然僵住的表情,还是忍不住哧的笑出声来。

    池簌脸上发热,不知是恨是恼,苦笑摇头道:“你这人,真要被你搞疯了。”

    他抬手,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放在一边,用帕子将额头上因为紧张而渗出的薄汗擦去。

    方才池簌在牢房中与应翩翩亲昵的时候,曾经也摘下了面具,但当时两人距离极近,耳鬓厮磨,光线又黑,反倒让应翩翩没办法看见池簌的长相。

    等到后来带着他离开牢房,池簌便又将面具戴上了,以至于应翩翩如今方真正看清楚他的样子。

    他微微一怔。

    到底是血亲兄弟,池簌的样貌与韩小山确有三分相似,但又远比对方俊美贵气,虽此时衣着简素,但态若玉山,湛湛朗朗,风姿殊伦,是个绝顶的美男子。

    应翩翩竟不觉得惊讶,心里隐隐觉得,这个人跟自己想象中没有太大差别,就应该生的是这副模样。

    池簌擦去了额上的汗,又发觉原来自己后心上的衣服也已经湿了,薄薄贴着脊背。

    实在是在应翩翩跟前,对方的一举一动都牵系他的心神,爱恋恨恼,喜悦窘然,教人的心情忽上忽下,笨拙不堪,只是拿这人半点法子也没有。

    池簌心下无奈,丢了帕子,起身来回走了两圈,忽然又在应翩翩的床畔坐下,轻声道:“阿玦。”

    应翩翩道:“我天,池教主,你真不愧是七合教的教主,有超乎常人之能。你是我唯一见过的一个被我气到现在,还坚持不懈试图说服我的人。你没看出来我根本就不想和你说话吗?我们就把今天的事情都忘记吧!”

    池簌任他讥讽,不声不响地弯下腰,轻轻握住应翩翩的肩,在他眉心处亲了亲。

    这个吻温润而含蓄,这次他浅尝辄止,十分克制地抬起身来,哄孩子一样轻轻在应翩翩身上拍了拍,柔声道:

    “这样,若是你不愿意和我说话,就闭上眼睛休息,听我随便说点什么好不好?什么时候听困了,你就睡。你想不想知道我回到自己身体里的事情?我讲给你听。”

    应翩翩顿了顿,翻了个身背对着池簌,果真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

    “我这两日一直不太安稳,没想到当时杀了那只老虎,竟会一下子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睁开了眼睛,就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在七合教的冰室当中了。”

    片刻后,池簌开口,仿佛真的只是想哄应翩翩睡着,他的声音放的又低又柔:“虽然我一直很想找回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本来面目见一见你,但当时那般境况之下,却让人心里只有懊恼。我想,我走了之后你这边怎么办呢?那只老虎突然袭击,是不是阴谋,那么多人各怀鬼胎,你又能不能应付得来?”

    “七合教是我曾经住了那么多年的居所,我以为那是我的家,但原来并不是那样的。我好不容易回去了,却全无留恋,满心都是要立刻赶回来,生怕你这边遇上了什么麻烦,我不能及时在跟前。”

    “可是一路找过来,听说你坐了牢,再见到人,发现短短两日,你就瘦了一大圈,我心里……委实难过自责的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应翩翩本来打定了主意,无论池簌怎么说,他都不再搭理,可此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再听下去,截口道:

    “我不需要。原先这么多年不认识你,我也活这么大了,我的事跟你没关系,你更加无需自责。”

    池簌也不生气,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我知道你聪明坚毅,这些事情都难不倒你,虽然每每以身犯险,但都能化险为夷,令人叹服,这样很好,可当真有必要吗?”

    他放慢了语速:“这世间明明记挂你的人甚多,为什么你却总是不惜生死,不计代价,也要以最快的速度达成目的?你在急什么?”

    应翩翩转过身来,微微眯起眼睛:“池簌,你到底要说什么?”

    池簌迎着他的诘问,眼神柔和:“你说我身上疑点重重,可你又何尝不是怪异之处甚多。”

    “你对傅家和傅寒青的态度急转,判若两人;一意对付五皇子,甚至初见之后便产生了强烈的敌意;那一晚你被七合教的杀手追杀,提前收到消息并不奇怪,但为什么连乱箭和灰熊的方向都算的那样精准,能将它们全部引向黎慎礼?”

    片刻的沉默之后,应翩翩低笑一声,淡淡地说道:“世间巧合本就无数,若是疑神疑鬼,那就看什么都不对劲。你说该如何解释,难道我是妖怪?”

    池簌温声道:“灵魂易体这么离奇的事我都经历过了,想必没什么是不能发生的。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或许是……你另有什么奇遇吧。”

    应翩翩脸上不露声色,心中却不可谓不震惊。

    他从一开始池簌没有暴露身份的时候便与他相处过来,双方言谈笑谑,朝夕相处,以至于虽然之后知道了池簌是七合教教主,应翩翩也时常忽略对方在传闻中的杀伐果决,谋断深沉,如今看来,他确实是个敏锐到可怕的人。

    重生以来,这个世上,第一次有人窥探到了他的秘密。

    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是防备,是恼怒,是敌视,抑或是又有种稍稍松了口气的释怀?

    池簌从应翩翩的眼中捕捉到了警惕和疏离,不觉眼神一暗,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盖在了应翩翩的眼睛上。

    他轻叹道:“阿玦,我没有恶意。说这些不是逼你,也不敢奢求什么,只是想说,无论你要做任何事,都不必一个人苦撑,尽可以和我说。若能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亲近你,已是我此回毕生所愿。”

    心头仿佛有一股热流滚过,莫名的惆怅,莫名的心痛,就似看见天边缥缈聚散的流云,遥不可及,人间难留,令人眼底竟生出酸涩的泪意。

    池簌喉咙干涩:“总而言之,今日我唐突了你,是我对不住你,千错万错都是我不对,只盼着你不要因为这事恼了我。但我不后悔,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块,这件事是改不了了。”

    长久的沉默后,池簌没有等到答案,便柔声道:“我不说了,早些睡吧,今天有我守夜,你放心。”

    他出门去拿了计先买回的药给应翩翩喝,又让小厮将烧好的热水端上来洗漱,等到应翩翩睡着之后,池簌才为他掖了掖被角,在床边坐下。

    他轻握着应翩翩的手腕,将内力绵绵密密地送过去,驱散所有病痛。

    月落日升,池簌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守着自己喜欢的人,直到天光一点点重新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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