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噶达浑点起十个牛录的正红旗丁星夜驰援大沽口。

    那边代善也正式接管了大沽口的八旗汉军以及十营绿营兵的指挥权。

    代善在清廷的政治地位虽然不如济尔哈朗,但是他的资历以及根基却不是济尔哈朗能比的,因为代善一系牢牢的掌控着两红旗,子孙之中因功受封的郡王、贝勒以及贝子更是一大堆,所以多尔衮也是不敢逼迫代善太甚。

    要不然代善一系真闹起来绝对也是够多尔衮喝一壶的。

    所以除了允许代善从徐州召回十个牛录之外,还给了他足足十天的期限。

    代善也是挺有意思,接管指挥权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招降明军,居然真的学起了三国演义中的套路。

    代善让包衣代笔给阎应元写了一封招降信。

    当然,代善并不确定明军主将就是阎应元,所以使用的是足下。

    足下钧鉴:予尝闻,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南明无道,倒行逆施,以致盗贼蜂起,生民倒悬……

    ……

    招降书信很快送到大沽口。

    “……我大清王师自入关,京畿百姓无不箪壶浆食,河北缙绅无不倒履相迎,由此足见我大清代明乃是顺天应民之举。”

    “足下先败我大清皇父摄政王,再败叔父摄政王,”

    “用兵之能,智计之过人,虽古之名将亦不及也。”

    “如此大才竟屈身事残明,此诚乃明珠暗投者也。”

    “足下若能举师降于大清,则公侯之爵位唾手可得。”

    “岂非胜过为残明之鹰犬,朝不保夕每日忧思强一万倍?”

    “大清礼亲王爱新觉罗.代善,谨拜,顺治四年、三月二十八日。”

    阎应元读书招降信,笑着说:“看不出来,代善还挺有文采的嘛。”

    “代善一介蛮夷建虏岂能写得出这等文章。”陈明遇说道,“多半是其府上的某个粗通文墨的包衣奴才代笔的吧。”

    孙繁祉笑道:“这个代善还真的是异想天开,居然想到招降皕亨。”

    “这有什么。”一边正在沙盘上摆弄兵棋的周培公忽然说,“不管成与不成,试试又没有什么关系,再说万一真的成了呢?”

    “你个小孩子家家,懂个什么。”孙繁祉笑着训斥了一句。

    阎应元却摆摆手说:“我倒觉得培公说的对,试试总无妨。”

    陈明遇说道:“皕亨,要不要回书一封,将代善痛骂一顿?”

    “欸,骂代善做什么。”阎应元摆手说,“骂他几句又没有什么用。”

    “说得是。”周培公得到阎应元的鼓励,又说道,“与其骂他一顿,还不如将计就将给他来一个诈降计,没准还能让建奴吃一个大亏。”

    “诈降计?”陈明遇、孙繁祉两人面面相觑。

    阎应元脸上却露出赞赏之色,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陈明遇道:“怎么诈降?只怕是很难骗得过建奴吧?”

    周培公道:“骗得过骗不过总得骗了才知道,万一成了呢?”

    “说得好。”阎应元笑着说道,“万一成了呢?那我们可就赚大了。”

    说此一顿,阎应元又问周培公:“小子,如果让你诈降,你会怎么做?”

    周培公想了想,说道:“我会想办法将建奴诱入其中一个铳台,然后用地雷给他们来个狠的,炸他一个天翻地覆。”

    “想得简单了。”陈明遇摇头说,“建奴不会轻易入穀的。”

    “建奴不入彀,那我们就送上门。”阎应元冷笑一声说道。

    ……

    代善招降明军的消息,传进了多尔衮的耳朵。

    洪承畴、范文程和宁完我三人都是面面相觑,这真异想天开。

    “他这是妄想。”侯方域摇摇头说,“似阎应元这等勤王士子,是绝无可能归降的,礼亲王极可能会重蹈十王覆辙。”

    “你是说冒襄?”多尔衮沉声问道。

    “对。”侯方域点头说,“这些勤王士子已经被崇祯这个狗皇帝洗脑,是真不怕死,真的什么事情都干得出,需提防他们行死间。”

    多尔衮却一摆手说道:“此大可不必。”

    既然代善要自作聪明,那就由得他去。

    大不了损失一些绿营兵或者八旗汉军。

    但是只要能扳倒代善,也这是值得的。

    ……

    代善已经接到了阎应元的回信。

    阎应元在回信中写道:吾久仰大清礼亲王代善大名,早有意投效,奈何不得其便,此番终于可以得偿所愿。

    并且阎应元答应代善,会将明军主力调到左右铳台,只在大沽口留下少量的明军,再请代善率领清军夜袭大沽口。

    到时举灯为号,他会打开营门。

    只要代善夺了大沽口,夺了所有物资,

    困守左右铳台的明军就会因为弹尽粮绝而投降。

    看完了阎应元的回信,代善赶紧召集诸子诸孙。

    这会,两红旗的十几个郡王贝勒贝子,已经齐聚代善的大帐内。

    这些郡王贝勒及贝子,都是代善的儿子及孙子,像四子瓦克达、七子满达海,孙辈的有罗洛浑、勒克德浑、额尔楚浑以及巴尔楚浑等等等。

    要说子孙众多,老奴的十六个儿子中以代善为最。

    等十多个子孙全都看完了阎应元派人送来的回信,代善询问道:“你们怎么看?”

    衍嬉郡王罗洛浑第一个回答道:“玛法(爷爷),此事绝不可信,多铎在山阳就曾吃过勤王士子冒襄的大亏,葬送了两白旗多个牛录不说,险些把自己的老命都搭进去,我们可不能再重蹈多铎的覆辙。”

    固山贝子满达海也道:“罗洛浑说的对,此不可信。”

    其他儿子以及孙子纷纷发表各自见解,有说不可信,也有说可以相信,说可以相信的都是像额尔楚浑这样没有与勤王士子打过交道的贝勒贝子。

    儿孙的两派意见争执不下,代善便也有些无所适从。

    最后还是满达海说:“阿玛,你可以再写一封信给阎应元,你告诉他,如果他真有意归降的话,就趁夜带着物资运出来!”

    “等拿到物资再派兵进大沽口也不迟。”

    “阎应元若是不肯献出物资,那他就是诈降。”

    “对。”罗洛军附和道,“玛法,七叔的这个法子可以一试。”

    “好,那就按老七说的姑且一试。”代善当即对包衣奴才吴执忠说道,“匪公,有劳你再给阎应元写一封信,让他先交出物资。”

    “嗻!”吴执忠当即执笔开始写信。

    ……

    “皕亨,代善又回信了。”陈明遇拿着一封书信匆匆进来。

    “不出你所料,代善这条老狗果然要求我们先行交出物资。”

    “此意料之中。”阎应元嘿嘿一笑,又说,“拱辰,你即刻回信给他,就说我们可以将物资先行交出,不过必须得在北海冰面之上交割。”

    ……

    “在北海冰面之上交割?”罗洛浑冷然道,“玛法,此中必然有诈。”

    勒克德浑说道:“阎应元肯定是想故伎重施,利用交割物资之际炸塌冰层,好让前去接收物资的绿营兵送身大海之中!”

    瓦克达也说道:“所以不能在北海冰面交割。”

    “对,交割地点得我们定。”满达海摊开大沽口附近舆图,再指着舆图说,“大沽口北面与东面的冰层大多已经被炸塌,但是在南边紧挨着海岸的位置,还有一条窄边,就让阎应元将物资通过南边的窄边运出来。”

    代善当即对包衣吴执忠说:“执忠,再给阎应元回信。”

    趁着吴执忠正在写信之时,代善又对四子瓦克达说:“老四,待会由你带着一总绿营兵前往接收物资,一定要小心啊,接到物资第一件事就是进行检查,看看冰爬犁上装载的都是一些什么物资,可别把火药什么的拉回到大营来。”

    “放心吧,阿玛。”瓦克达满不在乎的说,“我又不是小孩子。”

    代善点点头又道:“那你就先带着绿营兵去地头等着,提防明狗又耍花招。”

    “嗻!”瓦克达转身离开。

    ……

    “呵,老狗中计了。”

    阎应元看完书信后,又笑着对陈明遇、孙繁祉还有冯厚敦三人说道:“拱辰、六福还有培卿,各自抓紧准备吧。”

    “是。”孙繁祉和冯厚敦当即转身离开。

    陈明遇刚想要离开,却被阎应元给叫住。

    “拱辰。”阎应元问道,“死士都挑好了?”

    “嗯,都挑好了,遗书也写好了。”陈明遇肃然道。

    “此真乃国士也。”阎应元肃然道,“请你务必转告他们,就说此战结束之后,我会当面奏呈圣上,将他们的名字供奉在英烈祠。”

    供在英烈祠和供在英烈碑还是不一样。

    英烈碑上就一个名字,英烈祠中有牌位。

    按照现在的标准,只有为大明捐躯的勤王士子才有资格被供奉在英烈祠之中,比如说山阳之战中捐躯的冒襄。

    “好,我会转告他们。”陈明遇肃然道。

    阎应元又叮嘱道:“还有务必反复叮嘱,如果建奴问起,就推说什么都不知,他们说得越多就越容易出纰漏,反而不如什么都不说。”

    “明白。”陈明遇应道,“我会反复叮嘱。”

    【注:此处了借鉴江阴保卫战中的诈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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