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北元?”
阎应元闻言也是一愣。
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徐应伟点点头,又接着说:“蒙古发端于斡难河畔,原本不过一蛮夷部落,最终却在机缘巧合下入主中原。”
“致使汉家衣冠沦丧,神州陆沉。”
“幸有我太祖高皇帝,力挽狂澜救儒家宗庙于危难。”
“然而,蒙元败走漠北老巢之后,奋太祖成祖二世之威烈却未能一朝击灭。”
“是以臣不能不担心,待他日建奴被我大明天兵逐出京师之后,是否也会败走辽东乃至于赫图阿拉?是否也会如北元般为祸数百年仍难以剿灭?”
听到这,阎应元还有朱慈烺、朱慈炯三人都陷入沉思。
只有崇祯知道,北元的故事绝对不会在建奴身上重演,因为建奴不是北元,他崇祯也不是永乐大帝,但是徐应伟的这等战略远见却是很值得称道。
因为徐应伟跟他想一块去了,那就是抄截建奴的后路!
即便是将来有朝一日建奴逃回了辽东,甚至逃窜进了赫图阿拉的深山老林,崇祯也有信心将其剿灭,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有机会将建奴歼灭在关内,为什么不呢?在关内歼灭建奴总要比跑到白山黑水间跟建奴打游击要轻松容易得多。
阎应元无疑是一个战术鬼才,徐应伟则更具战略眼光。
当下崇祯问道:“所以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消除这一隐忧?”
“圣上,只有一个办法。”徐应伟道,“那就是抢占辽东!”
“抢占辽东?”朱慈炯说道,“这怕是不行吧,辽东可是建奴老巢。”
徐应伟说道:“辽东虽然是建奴老巢,但是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报,建奴的此次入关可以说是倾巢出动……”
“倾巢出动?”朱慈炯说道,“没有这回事吧?”
朱慈烺也道:“三弟说的没错,我们根本就没有来自辽东的情报源。”
“太子,定王,此事无需来自辽东的情报源。”徐应伟笑了笑又道,“只需要京师的情报源就可以推断出来。”
朱慈炯问道:“此事如何推断?”
徐应伟说道:“臣翻过万历年间的鱼鳞图册,在建奴崛起之前辽东都司的总口数大约在两百万左右,此后老奴肆虐数十年,辽东都司之总口数锐减至不足百万,再然后有将近五十万辽民内迁,所以辽东之汉民口数在五十万左右。”
顿了顿,又道:“这五十万汉民大多沦为包衣。”
朱慈炯点头道:“嗯,你的这个推断还是可信的。”
徐应伟又说道:“崇祯十七年春,建奴从伪顺手中夺得京师之后,建奴伪帝顺治率领三十万满人及五十万包衣大举迁入关内,这也是可查的。”
“伪帝顺治率满汉八十万人进关,这个倒是事实。”朱慈烺点头道,“这么说,建奴在关外确实没什么人了,因为满人的总口数也就三十万人。”
“还真是这样。”朱慈炯恍然说道,“辽东岂不是成了一片不毛之地?”
“不毛之地还不至于。”徐应伟摇了摇头,又说道,“不过没多少人却是事实,此时以一路偏师击之,犹如铁削泥!”
“然而这仍只是推测。”朱慈烺道。
“万一情报有误,满人的总口数不止三十万人呢?”
“情报应该属实。”徐应伟摆手说,“因为从建奴的牛录数可以倒推出总口数,建奴共有三百多牛录,九万多壮丁,算上老幼妇孺最多三十万。”
“烺儿,有贞的分析没问题,满人的总口数最多三十万。”崇祯道,“此时的辽东几乎就是不毛之地,顶多也就是一两万披甲人。”
崇祯知道辽东的实情,但是并不是通过李若琏的情报网。
崇祯隐约记得,建奴大举入关之后,辽东人口从之前的将近百万断崖式的锐减到了不足两万,盛京也就是沈阳都只有五千多口。
像盖州、海州这样的卫城更只有几百口。
注意了,是几百口人,而不是几百守军!
当然,辽东的人口数量与守军数量也基本一致。
因为辽东除了披甲人,就是充军发配来的少数囚奴。
徐应伟并不知道这些,但是他可以基于事实做出判断。
徐应伟说道:“纵有一两万披甲人也守不住偌大一个辽东。”
说到这一顿,徐应伟又指着舆图讲解道:“我军也不用太过于深入,只需袭占辽东湾右侧之盖州卫即可。”
“盖州就在北海右岸,可以从海路补给,因此耗费极少。”
“但是建奴需要从京师发兵来攻盖州兵,则需要经由辽西走廊运粮,路途何止千里?其耗费数十倍于我。”
“所以在盖州卫与建奴作战,可以最大程度消耗建奴。”
“建奴的国力远不如我大明,长此以往只会越发疲弱。”
“则两年或三年之后,待我大明天兵武器齐备大举北伐之时,定可以一战而击破之。”
“而此时驻守盖州卫之偏师可趁机北上,袭占海州卫,如此,则关内建奴出奔辽东乃至赫图阿拉之后路便告断绝,遂成瓮中之鳖矣。”
朱慈烺和朱慈炯有着一等豁然开朗的明悟感。
心说徐应伟这手还真是厉害,直接打在了建奴的七寸。
稍稍的一顿,徐应伟又说道:“当然,这一切还得有个前提,那就是我大明水师必须先行击破建奴水师,如此方能保证水路畅通。”
崇祯便吩咐高起潜道:“高伴伴,召闽国公前来国子监觐见。”
“老奴领旨。”高起潜也不管现在是除夕,径直奔着闽国公府而去。
接到圣旨时,郑芝龙正跟郑鸿逵等几个兄弟在院子里边喝酒,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儿子在天上放的烟花,说实话,郑芝龙是很满足的。
现在的日子,比起在晋江时可是风光太多了。
回想起以前满足于做个海防游击,跟做梦似的。
接到圣旨后,郑芝龙不敢怠慢,赶紧跟着高起潜前来彝伦堂。
“圣郑芝龙叩请……”郑芝龙正要大礼参拜,却被崇祯制止。
“郑卿你快过来。”崇祯招手示意郑芝龙走到北墙的舆图前,又道,“朕回留都也这么多天了,却还没来得及问你水师学堂办得怎么样了?”
“回圣上,挺顺利的。”郑芝龙忙道,“臣已经带着学生们出过海了,甚至跟顾三麻子的海寇打了一仗,击沉了海寇的十几艘小船。”
崇祯又道:“龙江造船厂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航运造船银号的五千万两银子,就是用于扶植造船业以及打造水师。
航运造船银号成立后,第一笔银子就投给了草场门外的龙江造船厂。
郑芝龙出资五百万两入股航运造船银号之后,便毫不犹豫的将漳州、泉州以及福州的船厂物料以及工人搬来南京,入股大明龙江造船厂。
郑芝龙道:“回禀圣上,龙江造船厂现在已经可以造两千料双层鸟船,下一步目标就是建造五千料超大型三层鸟船。”
【注:2000料大约为1000吨】
“两千料?”崇祯对料这个单位没什么概念,问道,“郑卿,之前参与徐州大战的那批鸟船是多少料?”
郑芝龙道:“回圣上,参与徐州之战的水师鸟船皆为四百料小型鸟船,每艘船只有战兵二十至三十人,但是两千料之双层大型鸟船每艘船有战兵四百人,而且船上所装备的红夷大炮的口径更大,射程更远。”
崇祯又问:“两千料的鸟船总共造了多少艘了?”
郑芝龙道:“目前已经造好下水的共计有10艘,还有10艘即将要造好。”
崇祯再问:“凭借着这10艘两千料鸟船再加上原有的200多艘大小战船,收拾建奴水师应当没问题吧?”
“建奴水师?”郑芝龙脸上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朱慈烺便立刻关切的问道:“闽国公,建奴水师莫非很难对付?”
“咳咳咳咳,这个嘛。”郑芝龙有些尴尬的说道,“太子,建奴水师其实就是逆贼孔有德带去的东江水师,而东江水师是由辽南水师拼凑而成。”
“辽南水师在建奴眼中或许算是水师,但是在臣的眼中那就是土鸡瓦犬。”
“由臣率领大明水师去对付建奴水师,那真是欺负他们,便是顾三麻子的海寇都能把建奴水师给收拾了,只不过有一点却很麻烦。”
说到这一顿,郑芝龙又道:“此时半个北海都已经冰冻住,建奴水师缩在船坞内,臣的水师再怎么犀利,也是不可能从冰面上滑过去把他们给收拾了。”
“此事无妨,又不是马上对建奴用兵。”崇祯摆了摆手又道,“郑卿你只需告诉朕,能不能碾压建奴水师?”
郑芝龙便道:“禀圣上,碾压建奴水师是绝对不存在问题的,即便没有10艘两千料大型鸟船都绰绰有余,有了10艘大型双层鸟船就更没问题。”
说到这一顿,又说道:“圣上,臣的目标乃是打败红夷舰队!”
崇祯笑着说:“莫要急,早晚有一天你会实现这个宏伟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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