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能重复选择和避免危险;时间重叠能累积力量,发挥水滴石穿的效果;时间断流能让存在于同一空间的物体处于不同的时间,但必须提前做好分割线标记;时间停止,时间变速……
她的力气可以在时间重叠的能力作用下无限加码,但是速度不行,提高速度需要加速自己的时间或者放缓他人的时间,她一般会选择前者。
从完成这个限时任务的角度来说控制时间的流速是最优方案,但她知道她不会这么做——就像她会用最繁琐最费事的方法解开数学题然后在老师的循循善诱下嘴硬说“能解出来不就好了”——时间回溯也是这个道理,很麻烦,让人心烦意乱,但是只要一直尝试就会有办法。
她社恐,但不得不承认沟通往往是解决事态出错的有效方式。
她说:“我并不认识你。”把口罩拉下,露出整张脸,又强调一遍:“也许你认错人了。”
毕竟生活在横滨,她知道异能的存在,知道有异能特务科,知道有以异能者为主要成员的组织。所以当芥川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第一直觉并不是意识到这是太宰给她找的麻烦,而是她的能力是否已经在她毫无察觉间泄露了。
对方捂着嘴咳了两声,似乎身体抱恙,必思答觉得可以免费送他一片口罩。他另一只手拿出一张照片:“这张照片里的人是你吗?”
是她和太宰站在一起和幼儿园小朋友一起比耶的假照片。那只傻乎乎的手甚至不是她的,她确定她唯一一次在照片里比耶是擎着晾衣叉晒衣服时被妈妈偷拍,那个晾衣叉的形状看起来十分开朗。
“……”她把口罩拉上,似乎是为了阻止脑袋里乱成一团的毛线球从鼻子和嘴巴里像乌冬面一样钻出来,于是她缝上了自己的嘴。
她的确可以通过能力存档完美无伤地完成交涉,但她不能靠每一次都记住台词让对方放她通行,这会浪费时间。
对方有点不耐烦,威胁的语气从牙缝里钻出来:“说话。”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照片是假的。”也许是可以解释的,但是她会从整件事的开头讲起,因为前后的因果关系很重要,而她总是挑不出重点。
“这我当然知道。”
“那你想知道什么?”
“你的能力。”
“能力?”她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因为表情藏在口罩下于是毫不收敛地表现出无奈,“我的能力是知道我能力的人都会死。”
“你在耍我吗?”他好像彻底生气了。
“那只是一张用来敷衍人的照片,没什么特别的意思。”
“太宰先生不可能做毫无含义的事情。”
“你确定吗……我对他的评价完全相反,”她突然想到一件事,“等等,你是怎么拿到这张照片的?”
“……”这次换芥川闭口不言了。
“你也是不喜欢说话的类型吗?”她问,“那太好了,既然如此能不能加一个line或者邮箱,你先让我过去,然后我们各自吃完晚饭再聊,当然事情解决后我会主动删掉联系的。”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要联系方式了,好值得纪念,回去要记录在录像机里。
包围她的漆黑异能开始对她龇牙咧嘴。
好吧。
还是亲自问太宰吧。
腾出一只手摸出手机,她循着信息发送的号码拨打电话。不知怎得,黑发的青年像是小兔子一样微微惊讶一下,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但很快又镇静下来。
他在紧张什么?
电话拨通后,她问:“昨天的照片……你拿它干了什么?”
【发到社交平台上啦!配上文字“今天和小朋友们玩得很开心~”,分享日常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立刻把它删掉或者把我的头像打码再发。”
【不要呢~这是这周来最热闹的一条动态了。】
……那是因为昨天才星期一。
但她不想反驳。
“……你在看着我么?”她问。
【在看着哦。】太宰注视着电脑屏幕上的监控,他当然能预测她会选择的路线,并提前安置或入侵沿路的摄像头。只是他现在动作不太方便,他要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捂住冲过来的敦的嘴巴,如果不这么做,敦可能会打扰他精心布置的芥川和必思答“和谐相处”的难得机会。
毕竟敦可是在监控画面里出现芥川后就脱口而出:“太宰先生!快让必思答小姐快跑!不对让芥川快跑!……要不还是让他们分头跑吧?”
但显然必思答不知道这些幕后状况。
她问:“所以我面前的人是怎么回事?”
【嗯……我猜是因为他觉得我被你绑架控制了。】
“?”要是有一天他落到她手里,她保证绝对没有“控制”这一流程,直接撕票,“你不会在照片里加了求救信号吧?”
【啊?我只加了糖、香料还有一切美好的事物~】
加了化学物x是吧?
“但显然这是个误会……或者说,你把他安排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让必思答跑快一点啦,你不觉得追逐战很有意思吗?】
“太宰先生,这并不是游戏。”也没什么意思,一切都没有意思。她以退为进,说,“我很抱歉,我没有听取您的建议,我昨晚失眠了,几乎一晚没睡。”
【哎呀,那真遗憾,必思答要是再无节制地熬夜下去,下次聊天就是向你请教猝死的经验了。】
没什么特别的技巧……睁眼就行。
【开外放吧。】
她瞥了一眼黑风衣的青年,按下按键,说:“太宰先生有话对你说。”
【哟,芥川君,请听仔细,眼前这个人——】
这位“芥川君”的眼神立刻凝重凶狠起来。
——【你杀不死她。】
话音一落,四面八方的黑色长带像是藏在地底的炸·弹被瞬间触发,她看清了攻击确认无法逃避,于是干脆愣在原地,一眨眼后她像个蚕蛹一样被严丝合缝地包裹着,身体悬在半空,只露出鼻子以下的半个脑袋。
她感觉到胸口浸在水里的压迫感,肺里的空气被压力挤出,手臂和肋骨应该已经有几处骨折和脱臼,披散的头发被扯进缝隙里,让她只能往后仰以缓解疼痛。
手指丧失力气后,手机从指尖滑落。
芥川蹲下身拾起手机,屏幕显示通话还在继续。
“太宰先生……您说错了,”芥川阴沉着脸色,扭头对着特别安置的摄像头,说,“我现在就能杀死她。”
【……】太宰捂着敦的手渐渐放松,监控画面和芥川的声音毫无延迟地贴合在一起,他差点忘记能使他们存在于此时此刻的原因之一也可能是她的死亡——她放弃回到某一个时刻,改变过去。
【必思答。】他出声,发现画面里的人并没有因为他的呼唤而有任何明显反应。她又没在听,又在走神,他继续加码,【反抗的话,这关就算通过。】
“……”必思答只无神地观赏着眼前被染成淡粉色的云彩,她想起小时候很羡慕鸟,或者说嫉妒,一种阴暗的嫉妒,嫉妒它们能被云朵温柔地包围、拥抱,但是长大后她知道了鸟飞不到云的高度,飞机也只是两片白色奶油间的夹心花生碎。
伴随着腹部被穿透的疼痛,时间回到下午四点。
她坐在位置上捂住侧腹,“好疼啊。”周围的同学开始准备收拾东西放学,她听到几乎和往常一样的交谈声和书包拉链碰撞金属以及门板的声音。
手机提示新消息。是四点准时发布的任务。
她只回了一个“分かりました”。我知道了。
弓背,侧着脸贴在桌板上,木质冰凉的触感,帮她降温。
——“必思答同学,最后一个走记得关门哦。”值日生对她说。
“嗯。”
于是整个教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想起幼稚园的时候为了逃避上学——当时离妈妈定好的出发时间只剩一个小时——她回溯了整整五十次。
五十个小时,一个人蜷缩在桌子底下,死抱着一只白色小熊为自己作心理建设。
——“北极星(小熊的名字),这次真的要去上学了。妈妈收拾了两天早饭很累,电台里的叔叔阿姨一直讲话也会口渴,说不定世界都某个角落正有人被困在矿井下……大家都想要继续生活的,我不能变成自私的小熊。”
——“必思答,准备好了吗?要和妈妈一起出发了哦。”妈妈在厨房喊,把餐具收回橱柜。
——“对不起,妈妈……还没有。”她又调回一个小时。
——不是因为不想上学,是为了让另一半球赖床的人们多睡一个小时……没错,要善于想到事情好的一面。
于是这一次,她又把自己折起来,抱紧双臂躲在了课桌底下。离五点半还剩一个半小时,她不知道这次自闭要持续多久,也许第二天的太阳永远不会到来,但是没关系,没有人会注意到,没有人会在意。
在另一边,四点定时发送的消息只收到一个不深不浅的“已阅”,既没有后话也没有在各处的监控看到必思答出校门的身影,她甚至没有去门卫取包裹。
“太宰先生。”敦担忧地问,“必思答小姐已经十五分钟没有任何动静了,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还是说他应该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在已经过去的时间里。
“……”太宰沉默良久,最后双手插着风衣口袋留下一句,“敦君,帮忙看着监控,我出去逛一圈。”
“太宰先生,现在不是尝试自杀的时候啊!”
“诶~但是门口的那棵树看起来像在邀请我,你看它的枝干,你看它朝你勾手指的样子多像来敬酒的小姐。”
“您又在说什么胡话,您应该去看看必思答小姐出了什么事!”
“没关系,必思答会有人去照看的,我现在要去找一根结实的绳子。拜拜~”
正当敦疑惑侦探社里除了他们还有谁会来时,监控画面里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校门,门卫起身去阻拦,被他用弯折的金属困在了门卫室里,只能眼睁睁地看他闯进学校。
“芥川……他为什么在这里……”敦喃喃自语,正想把突发情况汇报给太宰,一转头就发现太宰庄严地把自己的脑袋卡进了绳索围成圆圈里,像个晴天娃娃似的在树干底下荡秋千。
“太宰先生!!!”
敦没来得及救下太宰。
因为在他冲过去把绳子扯断之前,时间又回到了下午四点。任务消息第三次定时发送。必思答的回信也越发简洁,只一个【ん】,非常没有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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