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是个坏孩子。】
【坏孩子和坏大人一起做坏事,听起来很合理吧。】
她已经用能力调整好了监控器存在的时间,它会一直播放她读漫画的画面,虽然漫画的页码会露馅,但只要短时间内不会被人发现就行。会议室的大门也锁上了,就算有人来,她也有足够的时间使用能力。
啊,准备工作原来就这么几步。比考试简单,至少不用担心忘带铅笔和橡皮。
她坐在会议桌边缘,校服外套挂在座背上,白色衬衫敞开着,双腿惨白笔直,像是上吊的人悬着。
“看漫画的时候,觉得女主的腰很细。”她说着,指尖划过太宰的腰际,“你的也很细。”所以更喜欢用刀把腰的部分切成条状打成结而不是块状。
“性教育第一课,对成年男性不能说这样的话。”
她歪歪头,问:“为什么?”
“是一种挑衅。”
是一种吸引。无神的目光,漂亮的眼睛。
“‘挑衅’?无法理解。说实话,整本漫画书都无法理解。情感也好,动机也好,没有一件事情是说得通的。”实际上,世界上发生的事情,大多数她也无法理解。
他们笑得很灿烂,哭得也很灿烂,所能认知到的最了不得的悲伤,在她看来也像太阳雨一样灿烂,闪着鳞光,水汽潮湿闷热地在她身上碾一遍,就像被下了一趟油锅。
人得到他人的喜爱和拥护看起来很自然然而的样子,蜜蜂一样地挤在一起,嗡嗡地叫。他们接上话,对上嘴唇,似乎也只要一杯红酒和氛围灯就可以了。
啊,好想知道他们是怎么在深夜里停止思考的?靠正念、冥想还是自慰、喝酒。又是怎么忍住和人说话时候想要呕吐的生理反应?
后来她得到答案了。后来得知自己的问题是症状,而不是还未被告知的生活常识。
“虽然理解不了,但是我知道我也很难被理解,所以这算扯平了——太宰先生,性交有什么具体操作步骤吗?”
她猜测她理解不了是因为她没有经历过。她上过学,于是理解了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写作业。她杀过人,此后能体会到连环杀人犯无人可杀时的不安焦虑。
每每找到和自己感受相似的人,孤独感就会减轻。
所以和人做,随便找一个人。亲身经历这件事,大多数人早晚会接触的事,她相信她能更好地理解她所处的环境。而眼前这个人,是那种……嗯……即使完全不认识对方,只要别人一问就会答应的人。他随便找人殉情,不正说明了这一点吗,不也是期待着能得到他人的回应吗?
或者说,不在意生死的人,还会在意自己在谁的身体里吗?
“‘操作步骤’?我准备了那么多教科书呢。”太宰说,“而且提前让你预习了一遍。”
“所以到这一步是预谋已久?”
“嗯……是准备周全。”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不自在地在衬衫袖口下微微攥着拳头。
“别紧张,跟着我的动作就可以了。”
“嗯。”她觉得这个回应可能没有被听到,因为它是从喉咙里被压出来的,而总有人嫌她声音太轻了,希望她能再重复一遍,可她通常又在‘重复一遍’这个说法上过度臆想推测许久。于是她下意识微微抬起视线观察对方的神色,为了确认他有没有听到,确认他有没有在听,有没有只在看她,而不是略显不耐烦地把注意力分配给发光的手机和颜色更鲜艳的广告纸。
她从没发现那是对外界感到不安和警惕的神色,像是一个半夜躲在被窝里害怕怪兽的孩子,即使自己的世界闷热到窒息,但是掀开保护壳就会被吃掉。
——“必思答。”
——“嗯?”仰躺在会议桌上,她的白色衬衫领口褪到锁骨,校服的蝴蝶结领带搭在细长好看的脖颈上,她回应一声,像是蝴蝶难得振了一次翅膀。
——“接下来会有点疼。”她的双腿被缓缓撑开。
“疼……疼到什么程度?”她连忙拽住太宰的手臂,“会比被车撞还要疼么?”
“我毕竟不是女性,不过我猜在四级到五级之间。”
“疼痛等级每两级的区间太大了,那是离四级更近一点,还是离五级更近一点?”
“我想应该比订书机穿过拇指痛一点,比身子折半塞进油桶里熬过半天轻一点。”
“感受到了。有点疼,但是还是被汽车从腿骨上碾过去更疼一点,好,有心理准备了……你进来吧——”她捂住嘴巴,“唔姆——”
“怎么样?离四级近一点还是五级近一点?”
“……”她咬着指甲仔细体会,说,“离四级近一点,和割破手腕,然后用沾盐水的板刷擦伤口一样的感觉。”
“……感受到了,”太宰擎起她的左手,手腕内侧却没有任何割裂后长条形淡粉色的伤口,他让她的手抚上自己的侧脸,“之后要是比刚才还要疼,就使劲捏我的脸。”
她试探性地捏了捏,眼神里是入梦初醒的不确定感,后知后觉自己真的和他做了。
“疼!我还没开始动呢——”
她曲折手臂,手心托着他的后脑勺,施力,把人推倒在身后的座椅上,双腿岔开抵在两侧的扶手杆子上。
深呼吸。
落下吻。
细嚼慢咽般的和缓平淡。
脱离。
四目相对。
她用拇指指腹擦掉嘴角的晶莹残留,问:“我好看吗?”
“很漂亮哦。”
“那、我有在你嘴里留下奇怪的味道吗?”
他回答:“嗯……光盯着睫毛看了,可以再来一次吗?”
“我的嘴唇的死皮会让你难受吗?”
“我是不是太重了让你觉得不方便?”
她问了一些若有若无的问题,每一个都很认真地问。
“如果我的身上有像斑马一样的纹身,你会被吓跑吗?”
她明明能用利器一刀戳穿人的心脏,却还在担心自己皮肤上细小的绒毛会不会把亲近她的人刺疼。
“……必思答。”太宰的神色阴沉下来,窗外斜阳没进了城市砖块的罅隙,一层浅淡的阴影笼罩下来。他伸手搂上她的腰侧,拢近,“我是不是还没让你明白,现在是我在伤害你。”
她不以为然,相比之下,把同一个人杀两次的自己才更像是加害者,而且造成现在这个状况,她的责任占百分之八十。
“我并不觉得……呃。”比起心里,身体早一步感受到被彻底填满的感觉。
——“我想听你的拟声词。”他说。
……结果到最后她也还是一声不吭。
她坐在他身上,这次是搂着鲜活的脑袋微微喘气,注意到对方的低落,她用手指绕着他的发梢,安抚道:“对不起……你知道我不喜欢说话,而且我很会忍耐。”
他顺势装作赌气哄不好的样子:“嘁……那下次就去图书馆。”
“不行,书本是人存在的另一种形式,我认识里面的人物,会觉得他们在看我。”而且她想应该没有下次了。
“那作为补偿,我们来交换秘密吧。”
“秘密?为什么。”
“想要更了解你一点——我前一份工作是黑手党,这是价值70万的有奖竞猜的答案。”
“我不缺钱,”彩票在她眼里是at赌场则是银行,有需要就可以去取,她说,“我毁灭过世界。”
“又是开玩笑吗?”可他怎么会不知道她的“玩笑”都在无人知晓的领域一一实践过了。
“也许吧……毕竟我也拿不出什么富有说服力的证据——我要穿衣服了。”和上次在天台一样,和他有肢体接触的时候能力会失灵,他像是会让电流断流,灯泡熄灭的绝缘体,是只有她会出现这个情况还是其他有能力的人也是如此,她暂时无法验证这一点。
“多坐一会儿吧。”
她摇摇头,虽然知道他的“坐”另有含义,却还是接上了话茬:“不了,已经叨扰很久了。”
——“你的实验需要控制变量吧,时间、地点、周围环境、操作顺序……我会随时奉陪,如果必思答有需要的话。”
“是呢,也应该多设置几组不同的实验对象。”
“除了我,谁还会陪你这么胡闹?”
“……”不愿承认。且不说她的交友圈小得可怜,就算花钱买实验材料,也很难向对方解释她是在做实验,是在切身体会身为人类的具体感知,而不是在滥交。
她一边扣上纽扣,一边组织语言回应他,然后纽扣和语言一起乱了,主谓宾胡乱地扣进错误的位置。她的双手不知所措地腾空在胸前,这才想起其实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
……虽然这么做很没有礼貌。
她把时间调回。
重新坐回座位上,一堆漫画书还整齐地叠在桌面上,还没来得及被他们搞得一片狼藉。头顶天花板的灯光稳定地发亮着。
旁边坐在位置上的青年和最开始的模样一样,没有疏漏,但是以防万一,她问:“太宰先生,我刚刚……读到哪了?”
太宰单手托腮:“嗯……看来应该给必思答安排集中注意力的课程了,明明三秒之前你还在读过这句话的——【我十分喜欢琴引同学,这是毋庸置疑的】——又走神跑去干嘛了?”
“……谢谢。”别和他争辩,她提醒自己。红着脸扭过头重新把视线落到漫画书上,放空脑袋,直到感受到嘴巴与思想之间失去链接。
没关系。她心想。如果他真的有那样的能力,就在上次坠楼之前杀死他,虽说武装侦探社很难办,但她总能杀掉的,毕竟她把所有人都杀死过。
“【如果能窥视到同在这片星空下的城户君就好了。】”
……
念完最后一句话,最后一个拟声词,甚至是出版日期,出版社。她如释重负地额头贴在桌面上,“呃……”感觉灵魂出窍了。
日子好难过。
死也不想重新再来一遍。
太宰起身:“那么今天就到这里,我会向夫人汇报你有认真配合侦探社的工作。”
“你要怎么汇报?说我读了几个小时的漫画书?”
“是呢,应该要提前串通一下口供的。”他取出一打照片。
“我们去了附近的幼稚园。和孩子们玩得很开心。”他拿出一张十分做作的合照,很难看出照片里的p图痕迹,“我们玩了滑滑梯、荡秋千,还一起制作了小熊饼干。”
“……”必思答一时无言,心好累,“好,就这样吧。”
她拎起书包提在手里,走之前想起一件事,于是从书包里摸出一条能量棒,丢给太宰。他轻松接住,以为自己会接到美工刀。
必思答解释说:“因为你说你没吃晚饭。”
太宰:“我没说哦。”
“……反正是多余的。”没有用能力把话收回,她带上门走了出去。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