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念春还在听墙角。

    “王妃喂完药了吗?怎么没声啊!”念春整个人都要贴到窗户上了,恨不得自己可以变小钻进屋里。

    卫青玄在旁边笑得幸灾乐祸。

    念春听到他的笑声,回头不解地问他,“你偷乐什么?”

    “王爷是我见过的最难喂药的病人了。”卫青玄谈到这忍不住唉声叹气,“总觉得自己身体是铁打的,对病痛最起码的认识都没有,不听大夫的话。不按时吃药,嫌苦,嫌麻烦,觉得我大惊小怪,经常偷倒我辛苦熬的药,说不喝就不喝,明明伤得重却跟我说不用吃药。”

    卫青玄说着老泪纵横,感觉自己受了好大的委屈啊!

    “就没有见过如此固执己见的病患,不听话得让人头疼。”卫青玄忿忿地说道。

    “我说你怎么非要让王妃喂药呢!你原来这么没安好心。”念春上手捶打着卫青玄,恨不得把这个算计自家王妃的恶人打死。

    “终于可以摆脱喂药的艰难了。”卫青玄完全无视念春的捶打,仰天长啸终于可以解放了。

    念春看着卫青玄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更加担心自己的王妃了,“我要进去看看。”

    “别啊!”卫青玄死死地薅住她。

    嘴里还阵阵有词:“别坏我的好事……”

    念春哪里听,使劲挣脱着去推屋门。卫青玄则在后面使劲拽着她。念春的胳膊都要脱臼了。

    “放开我,放开我。”念春回过头来捶打踢他。

    卫青玄仗着人高胳膊长,力气大,不仅没被念春碰到,反被拽着满院子跑。

    就当这时,屋门“吱呦”一声自己开了。

    夕岚端着碗站在那里。

    卫青玄和念春被声音吸引,愣愣地站在那里,齐刷刷地朝屋门口看过来。

    卫青玄先反应过来,跑到夕岚面前,“喝了吗?喝了吗?”

    一看见夕岚手里的空碗,大喜过望,双手捧过来,“我就知道你能喂进去,我就知道。”

    念春也追了过来,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夕岚看见卫青玄的样子不解,转过头来问念春,“他这是怎么了?”

    “王妃,您不知道他有多可恶。”念春愤愤不平道,“他居然是故意让您去喂药。他早就知道王爷吃药特别困难,所以把您留在屋里。”

    念春气不过,剁着脚道,“之前也没听说过王爷喝药那么难伺候呀?不然,我绝不会只留您一个人在屋里的。”

    “之前确实没发现王爷喝药困难。”

    上一世也没有。夕岚回忆道。在她的记忆里,王爷根本生病都很少,寥寥几次受伤几乎也是在前院养的,她偶尔也去照顾,没有记得王爷喝药困难啊!

    “王爷没有难为你吧?”念春的话拉回了夕岚的思绪。

    “没有。”看着念春拧作一团的小脸,夕岚更加疑惑了:“挺好喂药的,一滴没洒,更没剩,他自始至终眉头都没皱一下。”

    卫青玄听到这话,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我不信,你详细地跟我说说。”

    夕岚走到藤椅上坐下,然后慢慢悠悠地讲起了刚才屋里发生的事情。

    卫青玄和念春出门后,萧含章坐起来半靠在床头,说道:“你喂我。”

    夕岚起初看着萧含章那副万年冰洞的表情,极不情愿伺候他。

    但低头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又改变了主意:也好,一勺勺舀给你,苦不死你。

    想到这里,夕岚搅动着碗里的药,特意半勺半勺地喂,每一勺都期待地看着萧含章苦不堪言的表情。

    然而,等到碗里的药见底,萧含章都是来者不拒,更别说不吃药了。

    不仅如此,萧含章还像是挺享受被喂药的过程,好似碗里喝的不是苦不堪言的药,而是一碗蜜汁般甘甜的糖水。

    卫青玄听完惊掉了下巴:“不仅一滴没剩!居然还一勺勺喝的?!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嘛!”

    “不信?王爷还在里面躺着呢!你可以自己进去再试一把。”夕岚横眼对着卫青玄,“我都没怪你坑我,把这样的苦差事丢给我,还质疑我说的话。”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怪罪,我哪敢呀。”卫青玄连忙赔不是,他还指望着夕岚继续喂药,这样,自己能省多少功夫。

    好好思索了一会,卫青玄突然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定是因为王妃喂药的原因。王妃喂药温柔又受用,以后喂药的活就交给你了。”

    夕岚不干了:“我没那闲工夫,爱喝不喝。”

    念春见事态僵持,打岔道,“王妃,您出来了就好好休息一下,我把书房的竹榻收拾了下,您将就着休息一会。别搭理这个黑心郎中。”

    卫青玄:“我如何黑心了。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王爷尽快康复。这是医者仁心,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因为拒吃药死在面前!”

    夕岚懒得跟卫青玄斗嘴,狠狠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卫青玄在身后还不消停:“你出来了,王爷一个人在屋里谁伺候?”

    “他喝完药要休息。”夕岚头不回地往前走,没好气地回道,“他是病人,你是大夫,你伺候。”

    接着,走进了书房。

    夕岚出屋后,萧含章没有立即睡着,在这期间,他听到了门外夕岚和卫青玄聊天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的笑声……

    他心里说不出的不快。

    当萧含章再次醒来的时候,有一个软软的东西正在抓他的脸。

    出于警觉,他第一反应是来个擒拿,但当看清夕岚站在床前,立即收了手。

    再一偏头,看见是翊儿正在玩他的脸。

    夕岚看见萧含章醒了,立即慈爱地对翊儿讲,“爹爹醒了,快叫爹爹。爹~爹~”

    翊儿像是听懂了一样,奶声奶气地说道:“de~de~”

    “你看,儿子会叫爹爹了。”夕岚献宝似的跟萧含章炫耀,“他刚才进屋,看见你在这里,高兴地非要找你玩。看儿子多么喜欢你。我跟他说你睡着了,他还拍拍你哄你睡觉。”

    夕岚抚摸着翊儿的头:“翊儿真乖。”

    萧含章完全没有被夕岚的话感染道,反而皱了皱眉,甚至有些不悦:“这么大了,爹爹都说不清楚。”

    夕岚不以为然:“男孩子说话都慢,这已经很好了。但是身体灵活,你看,他能自己爬床了。”

    显然,爬床也是在夕岚的帮助下才爬上来的。

    萧含章没有夕岚那么乐观,他甚至觉得翊儿比二房三房的大郎二郎那时说话晚许多,身体也笨拙。

    夕岚抱着站在床上的翊儿,又对着他说,“叫娘,娘~”

    翊儿仰着肥嘟嘟的小脸蛋,“yang~”

    萧含章听着这乱七八糟地吐字,眉头又锁了一层。

    夕岚却高兴地俯身使劲亲了亲翊儿的小脸蛋,甚至开心,“翊儿最棒了。”

    萧含章这时早已经坐起来,夕岚顺势把翊儿抱到他旁边,“让爹爹抱抱。”

    翊儿立马张开小手,扑向萧含章,抓着他的衣服不放,萧含章没有往外推。

    夕岚受到了鼓舞,接着对翊儿说,“亲亲爸爸。”

    翊儿最近突然能听懂大人说话了,夕岚更有意识地鼓励着他。

    翊儿听见妈妈的话,小脸贴向萧含章。由于萧含章是侧着身子,他也没有把脸凑过来,翊儿亲不到萧含章,整个人直接趴到了萧含章怀里,小嘴正好碰到萧含章的脸,口水流了他一脸。

    萧含章此时坐不住了,他直接抱起翊儿塞回到了夕岚怀里,拿出帕子使劲擦了擦脸上的口水。

    “多大了还留口水。”

    那表情、那动作、那语气,和上一世别无二致。

    本来心情大好的夕岚瞬时不开心起来,她抱起翊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边走还边对怀里的翊儿说:“爹爹嫌弃翊儿,翊儿亲亲他都不愿意,咱们不跟爹爹玩了。咱们不喜欢爹爹了,娘亲跟你玩,娘亲喜欢翊儿抱抱亲亲。”

    翊儿趴在夕岚肩上,一个手含在嘴里,口水淌得更厉害,小眼巴巴地望着萧含章,嘴里还不停地囔囔道,“de~de~”

    诚然,他不是不喜欢翊儿,只是父亲对自己当时便颇为严厉,很少抱自己亲自己,所以,在他的潜意识里,父亲在儿子面前要有威严,却不知道如何与儿子相处。

    萧含章抿了抿嘴,本想让夕岚替他拿本书看打发时间,现在也是不能了。

    出了屋门,夕岚和翊儿在院子里玩球,翊儿走路走得早,现在已经走得非常稳当。

    夕岚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弯着腰扶着他,只需要站在旁边招呼着,或是蹲在地上防备着他踢球时抬脚把自己撂倒。

    屋外欢声笑语,屋内的萧含章只能静静地坐在床榻上,无人问津。

    是夜,翊儿跟奶娘睡觉去了。

    陋室的床她当时选的小床,为的就是让萧含章挤不上去,谁承想有那么一天会被萧含章霸占。

    挤不上去也好,省得还要跟他同床共枕。夕岚想。

    不过,夕岚生气的是念春居然趁她不注意,特意抬来了一张宽大的贵妃榻放在内室里,摆明是让她和萧含章即使分床,也不能分屋而睡。

    夕岚脱了罗裙衣衫,只剩下一身白色内衣,坐在贵妃榻上,不想搭理萧含章,索性一手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窗外明亮的月亮出神。

    萧含章也没有睡,翻着手里的书在看,偶然间抬头,看见了月光影中,那一处静谧的方圆。

    夕岚很少穿素衣,白衣更少。实则,在萧含章眼里,这一身白衣最适合她,乌黑长发像瀑布倾泻而下,脸庞轻柔安静,脖颈雪白芬芳,仿如天上的仙子下凡。

    这样的夕岚让萧含章出神,思绪飘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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