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筱筱顺势靠墙松了口气，就知道这丫头福大命大。
昨晚她一夜盯着上面的床板睡不着，闭上眼哪哪都是程琂那蚊子般细小的声音。
曲筱筱不添乱，想了想，到个安静的地方给卫顺打了个电话，那边一接通，她立刻说：“醒了醒了，她醒了，应该很快就能转到普通病房了。”
那道兴奋的劲，是她自己都没想到的。
“那我现在过来。”卫顺在那边急吼吼。
曲筱筱制止：“不要，不要过来，你现在过来只能添乱，我在就行了，我就是告诉你而已。”
卫顺把抱出来的外套和包放下座位，闷声：“嗯，我什么时候能去看她？”
曲筱筱含糊其辞：“等她转到普通病房再说吧。”
曲筱筱挂了电话又给部长请了天假，回到病房看了看，那几台器械摆在病床左右两侧，转了一会，随手打开床尾那头的铁柜，看到熟悉的袋子，好像是他昨天提过来的东西，侧面盖了个全新的脸盆，底下有个保温杯。
她把东西倒在床上整理，抓起两包棉签，一怔，不由得感慨，他买的棉签都分医用和常用，嗯？掉了什么？
她捡起那粉色包装，这是卫生巾？
他他他居然连这东西都准备了？
这完全颠覆曲筱筱的认知，看起来还挺冷淡一人，准备这么周全。
如果他没有缺陷的话，这得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对象啊！
曲筱筱收拾整齐，把毛巾和保温杯放到脸盆里，端进厕所倒水洗干净，出去找到饮水机，灌了满满一瓶热水放在桌子上，东翻西找，拿了个一次性的毛巾，洗干净把病房上下左右都擦了个遍。
熬到凌晨，曲筱筱眼巴巴坐在病房外，终于看着他拄着拐杖经过，手里抓着一沓单子，她赶紧站起来去帮忙：“要做什么啊？现在要转病房了吗？”
江温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她还没走？
“我帮你吧，缴费要去几楼？”曲筱筱把他手里的单抢过来看了看，除了几张收费单，其他都看不太明白：“还要做什么，要办手续吗？”
江温这会心情不错，也不计较她的动作，指了指前面，拄着拐杖先走一步，带着她一起去缴费。
“好了。”值夜班的小姑娘打了个哈欠，满脸疲惫把单子交给他。
曲筱筱默不出声跟在他身后，两人拿着单子转悠好几个地方，最后去了三楼，找医生签名，把单子交给相关护士，护士叮嘱他们回病房等。
江温抬脚进门便督到桌面上的保温杯和脸盆，心底了然，掏出手机在上面的备忘录敲下两个字：谢谢。
“不用谢。”曲筱筱走到窗边看了眼外面黑漆漆的天，有点惆怅，转身靠着问：“我想不明白，这么大的事情，她爸妈怎么一句不方便就不来了？”
曲筱筱又问那人：“她和家里的关系是不是不好？”
江温寻了把椅子坐着，平静地看着她，没打算满足她的好奇心。
曲筱筱也是个聪明人：“行吧，我自己问她。”
曲筱筱：“那钱也不是他们给的吧？”
曲筱筱：“”她到底跟个哑巴纠结个什么劲？
这种人，她是一分钟都处不来，程琂要真跟他在一起怎么办？
这辈子不得闷死？这丫头说话少，他也说不了话，难道两个人一个靠嘴巴，一个靠手？还是只靠眉目传情？现不现实啊？
曲筱筱胡思乱想了好一阵，临近天亮，护士通知转病房，让家属过来签名。
他倒是先有了反应，拄着拐杖往外面走，她也跟出去，正好护士在叮嘱家属注意事项，瞥了眼江温，发现他把重点都记在了手机里。
曲筱筱：“”她也拿出手机，赶紧记下。
六点三十七分，程琂脸色苍白躺在病床上被护士推着从icu到普通病房，曲筱筱刚想凑上前，却被那人拉住，他沉着脸对她摇了摇头，虽没说什么，可她却懂了。
透着病房的门缝，隐约见他们正转换病床，医生将床边的器械插上，接在程琂的身体上，心电监护仪跳出数据，扣上氧气罩，打开呼吸机，护士拿着本子写下数据，把本子挂在床头，点滴一点点输入她的体内，一切妥当后，出门叮嘱他们几句就走了。
曲筱筱轻手轻脚进了病房，远远站在床位看了眼程琂，就那一眼，瞬间后退，直接冲出病房摊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虚虚对那人说：“你进去吧，我想坐会。”
江温淡淡睨了她眼，没表示什么，拄着拐杖进去房间，抬眼盯着瓶子里的水，一点点滴下来。
病房外隐隐传来嗷嗷的哭声。
江温：“”
爱哭的你，遇上爱哭的朋友吗？
江温弓下腰，替她将被子拉好，坐在她身边，无声低笑。
你啊你啊，说要见我，就真的只见一下吗？
他到icu时，见听到她唤了声自己的名字，便闭上眼了。
许多年后，程琂偶尔提起这事，他都会甩脸色，好几天不理她，连碰都不让她碰，气得直说他小气。
那是她不知道，他当时极度害怕她那种再见一面，死也瞑目的场面。
“江温，你帮我拿下包出来。”曲筱筱生怕现在进去会忍不住哭，红着眼站在门口叫了声江温。
江温睨了眼程琂，拄着拐杖起身拿起那只小包走到曲筱筱面前，心无波澜递给她。
曲筱筱拉开拉链，从里面翻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给你。”
江温眼帘低垂盯着那张储蓄卡，没有去接。
“当我借她。”曲筱筱那只伸过去的手晾着半空，迟迟等不到他接，便想塞到他外套的口袋，却被他挡了下，后退了些。
曲筱筱手一僵，解释：“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她父母是不是不管她，但是我想，这要是真不管，那钱肯定是你掏的吧？你还在读书，哪来那么多钱，我这卡里也没多少钱，能帮一点是一点，等她以后有钱再还我好了，又不是给你的。”
江温回头督了眼程琂，拄着拐杖错身出门，将身后的门带上，想了想，掏出手机在短信上面打下几个字递给她：【我借你的，过段时间还你，这事不要告诉她，行吗？】
“行。”曲筱筱也不含糊，爽快把卡给他：“密码是221007。”
江温毫不犹豫接下那张递过来的储蓄卡放进外套口袋，在手机上敲下：【谢谢。】
曲筱筱大大咧咧，手一挥：“不客气，我去买早餐，等会换着休息，别等她醒了，你给倒下了。”
江温依旧将手机递给她，同样是谢谢二字，转身打开病房门进去。
曲筱筱站那，深深叹了口气，他这样的人，真的很让人挺矛盾啊，如果他没有出意外就好了。
日夜翻转，时间流逝，躺在病床上小小的人儿，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医生查房时，替她做了检查，各项机能稳定，曲筱筱遵从医嘱，要跟她多说说话，她一下班就会往这边跑，刚开始自言自语说了些日常，到现在进来熟稔的喊：“我又来啦。”
“诶，我跟你讲，今天真的气死我了，我都跟客人说了，我们这里没有”
曲筱筱在病房里叉腰转悠，嘴里将事情说的活灵活现，仿佛真的在跟她对话一般，偶尔气得还跺脚，说到嘴干，倒了杯水润润嗓子，继续说。
江温静静坐在病房外的椅子，都能听见她满嘴岔岔不平。
护士准备下班经过，都往里面瞅：“怎么，怎么，今天又有什么新鲜事？”
“说啊，那客人蛮横不讲理。”另一个护士站了一会，说了句。
即便每日如此，床上贪睡的小姑娘啊，还是没有起来搭上一句。
江温将叽叽喳喳的曲筱筱送到电梯口，回到病房望向窗外出神，良久，他撑着拐杖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平静看着她那毫无血色的脸。
——你怎么还不醒？这么贪睡啊，你是猪吗？
江温倾身靠前，低垂眼帘，伸手将她脸侧乱糟糟的发丝拨到耳后，露出白如纸张的小脸，轮廓柔和，唇动无声：“嗯，小阿言，你长大了，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好不好？”
嗯？什么？你说好？
那我勉为其难帮你介绍一个吧。
“这个人20岁，在读大学，他准备争取早点毕业，经济条件一般般，胜在脸好看，品性不错，还算善良，为人努力正直，我相信，他以后绝不让你受冷挨饿，还会给你买新衣服新鞋子，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带你见山见水见人间，吃天吃地吃美味。”江温无声自言自语，啃着笑意看向窗外：“我让他把钱都给你，你不喜欢他，就带钱跑，把他扔在那，我相信他也追不上你。”
“没有这样的傻子。”
一道虚弱的声音，慢吞吞响起，语气却有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那细小的声音如同铁锤，轻轻一句，足以敲响了他藏在心底的铃铛，猛然一晃，那些被忽略的情绪充斥浑身的感官，眼尾霎时泛红，心里还不忘反驳：你说谁是傻子，你才是个大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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