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知意与主持弟子说完，一行人就迅速下了比试台，主持弟子根本来不及阻止。
“到了吗？”秋知意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她深知小宗门若是被她们关注无异于将他们推成众矢之的，因此也只是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毕竟除了头一天来到浮梦岛她晚上出去过，之后她都是自己在住宅中自娱自乐，并未与星移有其他接触，青冥到浮梦岛与否，更是与她无关了。
今日听到有散修向她提出切磋，这才联想到之前的破命门，于是有此一问。
星移点点头：“他到了，我已经说了。”
“顾图南你们认识吗？”秋知意又问。
星移摇了摇头，片刻后又点了点头。
云翳诚实道：“不认识，但听过。”
晚，戌时，月明星繁，无云，宜饮酒，宜切磋，宜解密。
秋知意越走越觉得路线熟悉，她望着云翳：“这条路，我走过？”
云翳的包子脸点点头：“就是白天的比试台。”
秋知意：懂了，节省资源，废物利用。
凡是第一次都是最为重要的，即使自己并未参与其中，围观也是如此，第一次观看会有很多人心血来潮，之后就再而衰、三而竭。
恰好秋知意两项第一次都占了：此次宗门大比中元婴期的第一次比试，以及第一次应邀参与比试，尤其是还是化神期对她的邀请。
也因此，秋知意并不意外地发现晚上台下的人与白天的人有高度重合，甚至还多了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比方说白天比试完下午半场、现在姗姗来迟的大爷一般坐着的谢涯知，颇为风流地在这寒凉的夜里扇扇子，粉衣显得他格外青春娇嫩，分明是一道分外靓丽可人的风景线。
秦思远和温知新也跟过来凑热闹，还有隔壁兽宗的盛昆玉大师姐，星移自不必说，还有其他许多秋知意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弟子。
就连白日战败本不想出门的修星树都在江晚宁的撒娇攻势下不自觉松口前来，与殷楚楚颇为打了个照面。
殷楚楚心结彻底解开，倒颇为爽朗地喊了句“师弟师妹”，于是尴尬地便只有修星树一人。
就连与秋知意只有一面之缘的破名门众人也一齐前来。
最为震撼的，不外乎比试台前一排的各大宗门的代表，连石青笑眯眯地拍了拍肚子，以此作为对秋知意含笑颔首的目光的回应。
“小师侄的越阶战斗，我身为师伯肯定是要支持一二的啦。周围的好友也想前来观看，加油，小知意，不要让我失望哦！”
秋知意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上比试台，发现白天星移所落脚的地方依旧有蜘蛛网状的裂痕，并未被修缮。
大抵是因为浮梦岛想要等在她今日比试完后再行修缮，免得到时候还要修缮两次吧。
有心，但不多。
秋知意看向她的对手，男子的五官颇为清隽，但眼下乌青的眼圈和没精打采的死鱼眼愣是磨灭了他五官的优越，显得平凡且疲惫。
只是与他收敛的气质相反，他却撑着一把猩红的油伞，伞上有金色的花朵无比张扬地盛放。
在这微风无雨的晚上，颇为显眼。
秋知意先行拱手：“万剑宗，秋知意。”
男子将油纸伞收起，同样地对秋知意弯腰拱手：“散修，顾图南。”
秋知意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比试台下关于顾图南的窃窃私语。
“顾图南，谁啊？”有位修者挠挠头，好奇问。
“伞剑顾图南啊。很有名的散修，经常帮助落单的散修和凡人的。”
说话的修者露出一副你怎么这么孤陋寡闻的神情。
“我咋没听过？”这是另一位修者。
“近几十年间突然没有消息了，还以为他死了，看来是突破化神了。”回答的修者颇为感同身受，心有戚戚，散修在外，即使再出名，也可能死了都无人知道，几年过去，任ta生前如何搅动风云，也不过一抔黄土。
“那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对啊，现在化神想要加入哪个宗门都不会被拒绝的吧。”
“真好啊。”
……
顾图南明显也听到了，他揉了揉眉心，努力让自己疲惫的眼神显得有神一点：“看来不用我介绍了。”
看到主持弟子正要展开结界，顾图南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我还有话要说，听完了道友可决定是否继续与我比试。”
秋知意虽疑惑，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顾图南咳嗽了一声，整个人突然进入状态，仿若报告任务一样对秋知意如实说出他的打算。
“此番挑战道友是因为我想要进入浮梦岛，利用道友的声名和修为是我不对，这次比试也算是我给浮梦岛递的投名状。”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散修修有所成后给大宗门递投名状，经过考核后自然而然进入宗门。
但秋知意却没有意料到他如此坦然。
“若是道友不愿意的话我就申请撤销此次比试，并不会道德绑架强求道友什么的。”
顾图南说完他的话，整个人又松弛了下来，迅速从工作状态切换到咸鱼状态，上下两半眼皮几乎都在打架，眼神无光，像是被工作折磨惨了的社畜。
此番盛绮虽然不在，但浮梦岛有另外的堂主随着连石青前来。
她捂住嘴笑了笑：“我记得之前有个堂主也是这样，好像叫苏蕤兮吧，如今……不提也罢。看看你能不能接手她的职责吧。此番比试输赢都无所谓，浮梦岛看的是你的招式和实力。”
顾图南听到这话，转过身向堂主拱了拱手，十分郑重道：“多谢。”
堂主吃吃地笑了一声，黑色纱衣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不谢，是个正经人，期待与你共事哦。”
秋知意敏锐地注意到，顾图南的耳根红了红。
啊，确实很正经。
陈弃在看到顾图南上台的时候眼神呆愣一瞬，但很快就缓过神来，她眼神警示跟随她来的弟子：“多余的话不要说，多说多错。”
弟子们齐齐小声应是。
小宗门生存现状确实如此，又怕处于风口浪尖又怕被人彻底遗忘，因此她如此谨慎也无人怀疑。
相反，周围许多小宗门的领队人也受到启发学着她好好敲打了一番本宗的弟子。
顾图南竖举油纸伞，从中抽出一把剑身猩红其上带有金色花纹的剑，与伞面一模一样：“那么，请多多赐教。”
语毕，油纸伞的伞面化作金红色光点汇入剑身，剑身好似饮饱了鲜血一般，愈发鲜红，外溢着与顾图南本人的气质格格不入的丝丝邪气。
“请赐教。”秋知意做了个一本正经的起手式。
若是顾图南以她作为跳板，秋知意虽理解但多少有点被隐瞒的不爽，但若是顾图南据实以告，秋知意反倒开始敬佩他。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在大庭广众甚至是自己心仪的上级面前袒露自己内心的勇气的，如此靠谱之人，若是前世能到她的麾下就好了，今生也不是不行。
但转念一想，她如今也只是光杆司令，给人画饼别人都不一定会吃。更何况此番浮梦岛之事过去，她若是还没到入魔的时机必定前程堪忧，还是不祸害别人了。
再者，星移这语焉不详的态度足以说明一些东西：此番比试，输赢他们两人都不在意，需要的只是帮助顾图南显示他有进入浮梦岛的实力罢了。
秋知意刚这样想，就听到顾图南道。
“如果秋道友可以全力以赴那就更好了，虽然如果是我赢，我的投名状被采纳但是概率要大很多。但我毕竟是剑修，遇到难得的对手，还是希望尽全力与之一战。我虽是化神，却不认为我能赢秋道友。秋道友，请——”
果真靠谱。在这各种个性全面发展、长歪者数不胜数的修真界，这样的性格简直千载难逢，秋知意莫名觉得他跟张采书一定很有话说。
只可惜张采书下午与兽宗比试的时候，一时不察，被异兽尾巴打伤，虽险胜，却也受了重伤，此时正在养伤，无缘得见顾图南。
秋知意此番接受顾图南的邀请也只是以个人身份，因此她并未用万剑宗的万剑朝宗，而是选择采用自己的剑术。
大抵是曾经是散修的原因，顾图南的剑朴实无华，并无多余的招式，是一击毙命的杀人剑。
极快、也极简。
就在秋知意旋身勉强躲过顾图南的剑身的时候，被剑气扫到了她的脸，血液随着她的动作飘散又消逝。
谢涯知扶额，他回头叫了叫已经觉得这场切磋无趣的星移：“星移师姐，听说你想要和师妹比试，现在可以参考一下，只是记住，千万不要让她见血，切记切记。”
话虽如此，谢涯知却透着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拱火之心。
他虽不愿意看到自家师妹受伤，但也只是不愿意她放弃防御自己主动暴露在风险中。若是比试中正常的皮肉伤，这是每个修者的必经之路，他自然也不会以师兄身份帮她回绝，反倒会引导她面对强大的对手，正如面前的星移。
毕竟，在这。世事难料的修真界，前期经历的危机越多，越能让她在危机中翻盘。
况且星移脸上的意兴阑珊丝毫不予掩饰，若是她对师妹不堪大用的印象就此定型，之后将会很难扭转，无论如何都对师妹不利。
选择逆天而行的修者，谁人不疯？
只不过有人披着所谓仙人的外壳，有些人毫不掩饰罢了。
前者正如天机阁，后者正如鬼阁阁主。
越是疯狂，越是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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