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之事,最神奇之处便是人们心中的自己与别人眼中的自己,不是一个人!
在长安生活了数日的十玉土,闹出了几件大事,如今已经家喻户晓。
可是在玉土的心中,她就是一个随时可能出错的、平平无奇的穿越女。她努力学习古人说话,模仿古人办事。在惹出各种事端之后,依然以为自己就是个无所依傍的小透明。
过去的几日,她先在街上暴打壮汉,救了七个小乞丐,而后惹了东市和西市的胡商,胭脂铺被洗劫一空。好不容易重新装饰一番,改名广寒宫,又当街抢了临淄王的马。和李隆基上山狩猎,引出了一桩刺杀。这样的作精体质也是无人能出其右的。
为了保住小命,玉土想着打点下武侯们,以后再出什么事有官家能帮忙。
谁知啊,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
第一晚穿越来长安护送她回胭脂铺的那两位武侯,双双乌眼青。其余武侯要么头上包着纱布,要么腿上架着拐杖。
玉土真没听说长安出了什么袭警的大案要案。她站在武侯处门前,对着无精打采的武侯们行礼道:“各位武侯大人,民女十玉土特来答谢您们关照。”玉土的声音不高,做小伏低的奉上食盒。
看见玉土后,本在屋里休养生息的几个大男人,就像见了阎王似的,都睁大了眼睛。有个躺着的武侯赶忙起身,恨不得直接给玉土跪下。
其中一个武侯凑到门前接过食盒,满脸堆笑的对玉土说道:“玉土娘子好,武侯们就好。吃食就不必了。您走路小心着点,做买卖开心着点。有什么事儿啊,您第一时间知会咱们,千万别累着。尤其以后出城,若是需要人保护…”另一个武侯在身后踹了他一脚,低声提醒:“不能暴露。”
“啊?我别累着?我好…你们…就好?”玉土一脸蒙圈。
玉土想上前帮他们看看伤。可武侯一个个躲闪,乌眼更青,嘴里哀求着玉土娘子莫要劳神费力,更有武侯念叨着观世音菩萨保佑娘子平安顺遂。搞的玉土莫名其妙。
见武侯们都不大自在,玉土也不好再叨扰,于是放下吃食,挎着空食盒,一头雾水的回了广寒宫。
武侯们看着玉土娘子远去,才敢议论。
“以后咱们警醒着点,这位十玉土娘子来头太大,上次店里被砸,咱们就晚去一刻,那娘子毫毛未伤,咱们兄弟可是挨了上面好一顿胖揍。前几日玉土娘子和临淄王出城狩猎,说不知怎的,满脸是血。上面不分青红皂白的又修理了咱们一回,你们说说与我们有何干啊?!”
“今日看来,这小娘子全须全尾,不像受过伤啊。若是她日后真有个三长两短,咱们的一家老小可都赔进去了。”
“上面再三嘱咐要暗中保护,以后昼夜换班,那个广寒宫可别成了咱们的阎王殿。这不一定是哪位公主,如今武家和李家都是皇亲,恁的是哪家的千金都是掌上明珠,只求着这位玩够了早点回宫,咱们的脑袋啊都挂在那广寒宫门口的月桂树上呢。”
“谁说不是呢,这位小娘子可是够能折腾的,没来多久,就闹出不少动静。不知结了多少仇家。”
“是啊,上次安乐公主碰巧在东市,要不是咱们哄着回去,那位可也不是好惹的。”
武侯们互相诉着苦,也互相安慰着,大家唯一的共识就是,这位十玉土娘子和她的广寒宫是此后巡逻的重地,不能离岗,有事就上。
东都,洛阳。
入夜,一个身穿女官服,面容艳丽的女子正托着奏章赶往天后的寝殿。她走路不紧不慢,眉头紧锁。
这个女子便是上官婉儿。
长安一行,又让她想起了童年的往事。其祖父上官仪早在贞观年间就被唐太宗召入宫中,成为弘文馆直学士,唐太宗钦佩上官仪的才学,不仅任命其为秘书郎,还特安排他为太子李忠的属官。后在李忠做太子时期,上官仪一度坐上了宰相之位,他所创立的“上官体”,可谓倚错婉媚,俊逸出尘。只是上官仪虽然才学出众,政治情商却是大大的不够。他自以为身居高位,权倾朝野,竟然上书高宗李治废黜武后。
上官仪以为自己猜中了李治的心思,他没错,那时的李治确实有废后之心。可是他却高估了李治的勇气。当他二人正商议废后的细节时,武后收到消息及时赶到,对着李治一顿河东狮吼,吓得李治直接将黑锅扣在了上官仪的脑袋上,说是上官仪鼓动废后,自己绝无此意。
被皇帝出卖后,武后下令将上官一族抄家,男子流放,女子没入掖庭。而后,上官氏只剩上官婉儿随其母在掖庭为奴,苟且偷生。
上官婉儿早慧,一日不敢忘却家仇。
她恨手段狠辣的武媚娘。是她,让一向尊贵的上官氏被贬为了奴籍,永世不得翻身。是她,让自己的至亲血脉都魂归黄土。可她更狠懦弱无能的高宗李治。身为一个皇帝,毫无担当,事情败落,竟然直接将责任都推给了耿直的朝臣,以至于效忠于他的上官家族被灭了满门。
上官婉儿的恨意如熊熊燃烧的烈火,终于,她遇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遇见了那个穿越而来的女侠。
于是,两个女人联手,让那个武媚娘人间蒸发,消失的悄无声息,无影无踪。而她,那个预言家,成为了天后。高宗李治被渐渐分了权,李唐王室不再是手握世间生杀大权的唯一主宰。
上官婉儿打心底感谢这个新武后,因为是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女人帮她报了血海深仇,也将她从掖庭救出,成为了一名女官,行走于阳光之下。
没有人比上官婉儿更希望这位新武后改弦更张,没有人比她更希望这个世界来个翻天覆地的改变。
上官婉儿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入天后的寝殿之中。
天后正在批阅奏折,见上官婉儿入夜还送新的信笺到寝殿,开口问道:“婉儿,哪里来的急报?”
婉儿托着从长安送来的八百里加急道:“启禀天后,派到长安刺杀临淄王的死士送信回来了。”
“这回李隆基还是没死?这些死士可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回天后,死士失手并非力所不能及,而是因为玉土娘子。”婉儿说道玉土,天后一皱眉。
“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死士们在长安城外发现临淄王带人进山狩猎,随即出洞,准备在城外取其首级。可谁知他们交手的时候看到李隆基的怀中抱着一人。一死士打到近前才发现那临淄王所抱之人正是玉土娘子。不知为何娘子满脸是血,已经昏迷。众死士不敢恋战,打了几个回合便退去,只在暗中观察。李隆基独自带着玉土娘子去了山上的皇家别院住下,次日临淄王府有不少婢女带着包裹上山。而后只见玉土娘子穿戴整齐,面色如常,坐着临淄王府的轿辇下山,回了广寒宫。”婉儿将死士日夜兼程送回的消息,一一回禀给天后。
天后心中一上一下,玉土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怎么会满脸是血,还被李隆基抱在怀里。在她身边那么多人暗中保护,偏偏还是受了伤,还和那个该处理掉的李隆基混在一起。
上官婉儿见天后面如冰山,又补充道:“我已吩咐东市的武侯们护好玉土娘子,如今又出了差错,已经给了他们教训,只愿他们长些记性。”
天后知道婉儿做事从不心慈手软,想来那些武侯是倒了血霉。玉土所来时日不多,可惹下的麻烦却不少。任是放给谁看护,也不能将她拴在身上。
天后定了定神,对婉儿说:“别太为难了一线做事的人,他们也怪不容易的。玉土初来乍到,识人不明,生活不易,暗中让人关注着些。她有什么需要,多帮衬着便是了。留她在民间,便是让她了解人间疾苦,体会人生百态,见人见世,吃些亏,受点伤,也是必须经历的。生为女子,决不能娇生惯养,做个脑满肥肠的乖觉妇人。”
上官婉儿知晓天后虽然对朝中大臣多有重拳,可却从不苛待底层之人。她这般说并非是真的想让玉土吃苦,恐怕只是为了让自己少苛责那些武侯。体会到天后这一层用心,婉儿便不再赘叙御下之事。
“刺杀临淄王的计划先放放吧。”天后发令道。她原本计划提前除掉这条潜龙,其实处理他倒也还有几年时间。如今有玉土卷进来,还是要从长计议。
天后又想到玉土满脸是血,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古代的医疗水平差得很。“婉儿,差人去终南山寻孟诜,传本宫的话,让他进长安城,若玉土身体有恙,他必须医好。”
上官婉儿得令,暂时不杀李隆基的指令很清晰,可是孟诜是谁啊?
婉儿想了又想,确认自己从未听天后提过此人,只好单独追问:“天后,这终南山孟诜是哪位高人?是否要向他说明是天后的旨意?”
“孟诜,如今自称是药王孙思邈的弟子,其实啊,他的医术远在药王之上。这个家伙与本宫相识多年,狡猾的很,不愿入世,来到这只愿当个赤脚医生。真是后悔带他来了。她不知本宫如今是谁,身在何处,也不必告知他,那家伙嘴不严,知道的越少越好。”天后想起那个孟诜就头疼,能人多怪癖,本想着两人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可谁让自己那独生女远在长安,虽人身安全有保证,可大唐的医疗手段实在不敢恭维。只好硬着头皮去请那医术逆天的孟诜,不知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也穿越而来,会要怎么挖苦嘲讽,想想他那张臭嘴就想掐死他。
婉儿听不到天后的心声,例行公事的再问:“如今终南山倒是有不少高人隐居,一些不愿入世的文人墨客都住在山里。若这位孟高人请不动,是否需要三顾茅庐?”
“不用,若他不听话,刺杀李隆基的那些死士就派到他家,烧了他的房子,绑着去长安。那家伙怕死,看见死士,一定会惟命是从的。”天后剑走偏锋。婉儿讪笑两声,暗自拍手,天后果然思路清奇。
远在终南山的孟诜掐指一算,自己快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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