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 我是崔宇直,90年生,请多关照。”
“您好, 我是李永熙, 97年生,请多关照”
自我介绍大了七岁的小哥同李永熙见面时是大鞠躬, 后者本以为对方是出于演员后辈的身份才大鞠躬,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 对方是把她当导演,人家是演员给导演鞠躬。
两人都并非第一次见面, 上一轮游戏不谈,这一轮双方的初次见面是在釜山电影节,去年李永熙提名未获奖, 而崔宇直获得了年度演员的奖杯。
不过论分量的话,十七岁的导演只是提名就已经很有分量了。
单算演员讲前后辈关系的话,崔宇直才是前辈, 虽然李永熙是当过童星啦, 但童星跟成人演员没什么可排的。10年出道的崔宇直, 妥妥是童星的前辈没错。
前辈其实犹豫过要不要接这个本子, 剧本有点太套路了。
故事讲得是富家女和穷学生因一场误会认识,前者去后者打工的清吧喝酒。打工仔推销酒水有提成, 就跟来店的客人使用男色推销, 富家女对他的职业就产生了怀疑,没想到两人是同学偶然在校园里又碰到了。
经过各种很常规的套路后, 富家女和穷学生在一起了。在一起之后矛盾的核心点是钱,富家女觉得钱不重要,穷小子觉得钱最重要, 又是一波争吵、和好的套路。
这个本子唯一突破了常规套路的点,就是富家女的父母发现了穷小子的存在后,没有搞什么甩支票离开我女儿之类的戏码。女方父亲明显手段高端,先是通过穷学生的教授暗搓搓给对方提供资源,等对方认为自己是努力被教授看见了时,那位父亲在装作不经意的表示,我拜托过你的教授,不知道那有没有帮到你。
这类的帮忙三番五次的出现,穷小子的自尊心一点点被消磨,最后双方劳燕分飞。
重申一遍,这本子很套路,崔宇直不是很想接。
不过,剧方有钱。
为五斗米折腰的演员很干脆的签下了合约,合约签了才知道他的对手戏演员是李永熙。崔宇直听经纪人说起的时候,还很诧异,同名同姓吗难道?
“不是,就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李永熙。”经纪人其实也挺诧异的,还疑惑,“剧本就一般啊,还是有什么奇特的内核,我没看出来?”不然对方这么会接这种项目呢?
同样没看出来剧本有啥特别之处的崔宇直也在怀疑人生,他跟那位导演搭戏不会被碾压吧?
去年釜山电影节,《永熙》没上映之前,李永熙就只是天才导演而已,随着电影上映,这位的演技也备受赞誉。崔宇直是看过《永熙》的,当时大受震撼。十七岁啊那是,他十七岁的时候在干嘛?看看人家的十七岁,都能去冲一把影后了!
女演员刚满十八,影后还是很遥远的事,目前就只是女演员而已。
男演员对女演员有点怵,真的很怕演技被碾压。他们是有大量对手戏的,纯爱剧的男女主角,男方要是被女方碾压了,导演能在现场喷得他妈都不认。这种电影需要的是男方能控场,女性向电影么,主要针对的是女观众啊。
在明确的知道搭档的业务能力比自己高出不止一个台阶的情况下,摆在崔宇直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是闷头苦练演技,二是拜托对方一起排练,熟悉彼此的表演状态。
前者能保留面子,后者就是里子更重要。
崔宇直的想法是保护里子,但他在跟经纪人聊这个时,对方却跟他说,可能不太行。
“我们资方是赵哲秀知道吧?”
“韩哮周二号?”
这一轮游戏中进入娱乐圈的哲秀没有得到太子的称号,业内给他的诨名是韩哮周二号。一样的有背景,一样的演技拉胯,一样的资源逆天,一样的属于李社长旗下。韩哮周先出道,她就成了一号,赵哲秀就变成了二号。
二号变成了资方,疑似不再做演员了,也没多少人在意,这群二代当资方比当演员更常见。
经纪人颔首表示就是那个‘二号’,“我听说赵哲秀跟李永熙有点关系,什么情况不确定,但我们还是离远点,安全。”
崔宇直皱眉,“不可能,她的演技签这种本子是她吃亏。就算不谈演技,她的名气签这种项目也是她吃亏。”
“我不是说她靠什么上位,我是说双方认识,关系很好,具体是什么关系不确定。”经纪人表示他也没想歪,他的意思是,“李永熙挺漂亮的,赵哲秀也长得不错,这男男女女的,万一有什么情况,你单独约她,不合适。”
经纪人的话很有道理,崔宇直就只能闷头苦练。一直练到剧本试读会,事实告诉他,苦练毛用没有,人家就是能碾压他。
剧本会议这一上午,崔宇直看着导演紧皱的眉头,愈发心虚,感觉要凉啊,他不会被换了吧?没签约想不想接项目是一回事,签了合约被导演以演技不好换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后者会成为黑历史的。
中午休息,崔宇直拽着经纪人去一旁单聊,我这一个人再怎么练也没用啊,要不你去跟那位的经纪人沟通一下,单纯只是排练,应该没问题吧,都是为了工作么。经纪人想了想,没答应。
“为什么不行?”
“她没经纪人,只有个助理。”
崔宇直愣住,“没有经纪人?”
“没有。”经纪人说,“之前我们一起聚餐的时候我想找她的经纪人喝一杯,要合作了么。找半天都没找着,问了导演,导演也不清楚,她好像只有助理,这位很可能就没有把自己当演员看。”
“所以我才说她和赵哲秀的关系不太对啊,前途无量的新人导演突然变成演员就很奇怪了,还演个这么普通的本子,更奇怪。搞不好就是看在赵哲秀的面子上,才愿意签约的。要跟她沟通就得直接找她,我跟她聊这个就有点冒犯了,得我们一起去。”
那就一起去啊。
去了得到的答案是‘我都可以’,非常好说话,经纪人和艺人都松了口气,毕竟媒体在报道这位的性格时,不像是好说话的类型。这位看着也不太像是好说话的类型,酒局上滴酒不沾的,导演劝了几次都是只笑不搭茬,感觉很是清高傲气的样子。但人家的业务能力,可以傲气,想怎么傲都行。
由于项目已经推进到了剧本试读会,很快就要开拍了,男女演员也没太多时间能排练,在剧本试读会结束的隔天就约见面了。
崔宇直去之前还是有点怂的,怕对方会嫌弃他太辣鸡,他跟对方一比,确实是个小辣鸡没错,他也认。可这跟直接被打脸还是不一样的么,自然就怂。
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不止没有嫌弃他,还是个非常好的老师,大概是天才导演就是会调|教演员?总之崔宇直有点碰到大神,高山仰止之感。
大神如果知道他的想法会告诉他,你单独是运气好碰到了好时候。
在永熙还是‘哲秀’时,不止不会调|教演员,她连演技烂的人为什么能那么烂都不能理解。表演对她来说如吃饭喝水,是个人都会,她自然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不会。
但拍摄《永熙》让李永熙知道,表演真的是需要天赋的,演员也需要慢慢教,否则那个草台班子根本拍不出成片。被圈外人的表演刷新了世界观的李老师,如今已经进修到可以去开个表演班了。
表演班的首位学生还是很靠谱的,关键是能沟通,听了就懂,不懂也问,不会想某位李女士,时常需要她猜,对方有没有理解。
一对一单独补习的教学成果很快就呈现在开机镜头里,导演勉强满意,男演员却觉得要不要再来一遍?
导演扬眉,看向女演员,“来吗?”
女演员无所谓啊,“你们觉得再来就再来。”
再来的这场戏是男演员的主场,他在清吧给女主角这桌推销酒水,没有跟女主角推而是跟她的朋友推荐,勾着人家姑娘的肩膀散发魅力卖酒。这场戏,女演员只要在边上当个陪衬就行。
重新来,同样的画面,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台词。拍完了,导演没说过还是不过,就让男演员自己看监视器,男演员犹豫着问能不能再来一次?
导演笑了,看向自家直系后辈,“你想让他再来一次吗?”
李永熙歪头思索,转向男演员,“你具体哪里不满意?”
男演员疑惑的看着导演们,“你们觉得可以过?”
导演们对视一眼,都笑了。男演员茫然,什么意思?
意思是导演们不太好跟演员表达的,你没那么重要。这出戏是男演员为主画面没错,可这只是一百二十分钟电影里其中一个不是很重要的画面而已,男演员表现就是平平,剪辑可以做到化腐朽为神奇。
导演拿着剧本在手心里轻轻敲了敲,跟还算用心的男演员说,“这样,我们再来一遍,这次行不行都过,如何?”
崔宇直刚要点头,余光瞄到了好似在走神的李永熙,有心想请小老师给个示范,又觉得这好像不是很合适,那是对导演的冒犯,就没说。
再来,过,下一条。
就这么一条一条的拍,拍到晚上收工了,好似无事发生。第二天剧组出了个大事,制作人登场,通知全组休假一个礼拜。
理由?没理由,这是通知。
被通知的崔宇直环视一圈周围的人,没找到女主角,还想着她会不会没收到消息。半个小时后,经纪人告诉他一个大消息,女主角把导演换了。
“啊?”崔宇直一脸懵,“这个玩笑不好笑。”
经纪人嘴里啧啧有声,“什么玩笑,真事!我就说那位不像是来做演员的吧,她才是剧组的实权派,金永州(导演)已经开骂了,楼上在吵架。金永州被丢出来了,制作人亲自动的手,这还能有假?”
楼上在吵架的李永熙觉都没睡醒就被金永州砸门,晚来一步的朴泰永(制作人)把人扛出去的。但是闹得走廊上都有人围观了,不想闹得太难看的朴泰永又把人拽回房间,让助理按着他不准动,说话就好好说,欺负什么小姑娘。
“这t小姑娘,一点长幼规矩都不懂,我出道的你t没出生都不知道,真当外面叫你天才你就”
“够了!”朴泰永扬声打断,阴着脸让他适可而止,“到底是演员坏规矩还是导演不用心,非得我挑明?崔宇直想重来你为什么不行,干嘛,赶着下班啊?非得我把话讲得很难听,你多吃几碗饭就是人家前辈了?工作就聊工作,聊什么规矩!你的规矩呢,我还是你大前辈呢,要我教教你规矩吗!”
奉行导演中心制的南韩电影市场,制作人能凶,就代表他是大前辈没错。
被大前辈压制的后辈铁青着脸聊工作,盯着李永熙,“我不同意崔宇直重来在你看来就是消极怠工?你懂不懂电影啊,他那场戏根本没必要折腾!”
李永熙觉得自己很无辜,“我知道啊,我还知道你对这个项目就只是当工作而已,所以我的建议是,你再上点心。至于为什么换人”看向制作人,这个问题要我答吗?
朴泰永直接开口,“我要换,怎么,不能换?”
工作呢,就有个工作态度的区别。有的人把工作当糊口,态度就是六十分万岁,能糊弄就行;有些人稍微好一点,拿人钱财就得给人办事,至少混个八十分吧,面子上好看。
但创作领域呢,创作者如果只抱着八十分就行的工作态度的话,出来的成片能达到及格的都少。不是说什么创作者必须热爱自己的作品那么夸张,至少要做到对作品上心,抱着九十五的目标往前冲,才有可能达到八十。
在李永熙看来剧本已经很套路了,导演再套路一点,那这个项目纯是浪费时间啊。所以在昨晚收工后,她给赵哲秀打电话,说得是让制作人跟导演沟通一下,稍微端正一下态度。资方跟制作人也是这么说得,但制作人觉得这是导演在打他的脸,导演是他找的,消极怠工?那就直接换!
消极怠工的导演摔门而走,制作人还在屋内,问女演员,有没有兴趣兼职当导演。
李永熙摇头,很诚实的说,“他拍这个本子就算是糊弄也能及格,换我拍,就算很努力也未必能及格,我不适应这类的剧本,给我拍故事会走样。”
制作人其实不在乎最后成片如何,他在乎的是不能让金主不高兴,也不能打自己的脸。赵哲秀可是他的大金主,业内极少有的拍摄不设上线的神奇金主,更神奇的是,金主不在乎电影能不能赚钱,大有砸钱就为了玩个爱好豪气。这么给力的金主,必须得攥在手里啊。
那金主跟女演员是朋友,女演员恰好又是个导演,不如就换人?
女导演拒绝了,“你要是找我的话,还不如让金永州继续拍。这么闹一场,他肯定会上心的。”
制作人不太乐意,这不是自打嘴巴,他不要脸的么,就想套路小姑娘,“我们本来投资也不大,本子又”给她个眼神,实在不好吐槽,“金永州是砸钱砸来的导演,他好歹属于有钱砸得下来,很多导演看了剧本就拒绝了,像你,我给你多少钱你也不拍啊。”
“再说我也不能漫天砸钱,你跟赵先生也认识,我如果肆无忌惮的花钱,他不是怀疑我能力不行,就是怀疑我中饱私囊。我这也是没办法,你帮个忙,就当我欠你一次,随时还,只要你需要,开个口就行。”
李永熙被逗笑了,“前辈,我非常想帮你,实在是爱莫能助。”她是身体年龄变小了,又不是脑仁变小了,扯什么呢。
小姑娘不上当,大叔就叹息着出去找新人填坑了。
制作人走后,李永熙想了想,给金永州打了个电话,对方没接,她就发了条短信过去。
【想换你的是制作人,不是资方。你要是真不想走,就联系资方。】
短信发过去,之前拒接电话的导演就把电话打过来了,什么意思?
“朴泰永也是想糊弄事情,你可能是被他的态度影响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这个本子是赵哲秀的亲姐姐的一段回忆,青春的回忆有多重要,你比我清楚。我跟你说,那姐姐比赵哲秀有钱,你要是拍好了,她的回忆那么多,未来那么长呢,说不定你也有需要投资的时候,你说呢?”
导演楞住,“亲姐姐的回忆?”
“嗯,亲姐姐关于青春的回忆,非常有钱的姐姐,想跟那个姐姐交个朋友吗?”
能跟金主交朋友当然谁都愿意,导演去联系金主了,金主比制作人好说话很多。在男演员眼里好说话的女演员,在导演跟她道谢说欠她一次后,打电话给金主,骂得他狗血淋头。
李永熙对自家猴子的愚蠢程度简直是惊奇,你想支持艺术,非常棒。可投资电影是商业行为,哪怕你心里面知道你不在意电影能不能赚钱,你也不能跟被投资的人说你不在乎能不能赚钱,你都不在乎电影能不能赚钱,那还有谁会在乎?这话跟随便拍,拍得多烂都会有人付钱有什么区别?
“这也能怪我?我是让你们这些艺术家有个宽松的创作氛围啊,一切都冲着钱去了,艺术呢?”
“你见不到玩纯艺术的导演。”
“为什么,搞歧视啊!”
李永熙笑了,“歧视你什么?歧视你有钱?我还想被歧视呢。见不到不是你没资格见,是他们没有渠道认识你。你看艺术电影吗,纯艺术片,枯燥泛味,你会睡着的。那些导演才是真的需要钱,可他们的作品你看不见,也不会对他们有兴趣,他们多半也只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交际,外面的人对他们都不熟。”
“他们需要钱的时候会去找熟悉的制作人,制作人帮他们跑钱,那些制作人通常也见不到你,社交圈基本不重叠。你见到的都是顶层,什么行当混到了顶层哪怕是艺术片导演都不缺钱,缺钱的都是底层,底层导演认识的也是底层的制作人。底层的制作人根本拿不到进入你社交圈的入场券,又怎么能站在你面前跟你聊艺术,聊自由呢。”
“你想帮助的那些艺术家们有很大的概率压根就不知道你是谁,他们很可能连你有什么背景都不知道,就算在马路上碰见了,谁有会跟一个陌生人谈自由的艺术需要金钱堆叠呢。”
“哲秀,这一行,能走到你面前的至少是二线顶端。你是被李秉宪带入圈,你一开始就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就算蹲下身往下看,能看到的也是努力摸到你脚边的人,更下面的人你是看不见的,你们很难有交集。”
“而那些处于二线顶端寻找一切方法想往一线冲的人,在乎的就是名和利。这个本子很难让他们有名,金永州再怎么样也是在百想拿过最佳导演的,他愿意接受这个剧本当导演,必然要图你什么。你给不了,就只有钱。你钱都给了又说不在乎钱,那谁会把你当回事呢?”
赵哲秀被打击了,“你们娱乐圈的人,彼此之间一点信任都没有吗?非得一分一厘都算清楚?”
“不是啊,你如果有好剧本,绝好的剧本,你让金永州给你钱买剧本他都干,前提是你本子得好啊。”李永熙笑了,“你好歹当过几年演员,剧本也看了不少了,你觉得这个剧本好吗?”
试图给亲姐挽尊的弟弟嘴硬道,“也没那么烂啊!”
“是啊,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拍得不错,能拿及格分,放到市场上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小赚一笔。这样的剧本,你如果找个同样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的导演,对方会尽心尽力。你偏偏要找金永州,人家拿钱办事而已,你连个项目指标都不给,他只是个领工资的人,你指望他卖命啊?”
赵哲秀无语了,“那你又不拍!”
“这不是我的风格,说过了啊。”
“所以我才找别人啊。”
“你要跟我绕这个?”
“算了,我找制作人去。”
李永熙怀疑他学习学傻了,“找什么制作人,你不够人家一盘菜的,联系李秉宪,他帮你搞定。”顺便一说,“你以后投项目最好都先问过他,除非是那种你觉得好到不能再好,不投钱都会后悔的本子。那你就不用管李秉宪,他反对都不用搭理他。那也是个一切向钱看的。”
再度无语的赵哲秀嘟囔了一句,“你倒是不看钱,你不愿意拍。”
李永熙想了想,“我如果非常缺钱的话,还是会拍的,我只是还没缺到那个地步。”
这个团队里,真正缺钱的人是导演。金永州手上有个本子,他自己写的,民主运动的题材,需要大场面,大投资。本子攥在他手上攥了很久了,一直没找到金主,要不是冲着金主够豪气,他也不想为五斗米折腰啊。也是因为这个,他得知自己要被换才会怒到失去理智,不然他巴不得跑路,这种本子搁十年前他都看不上,太套路了!
遍布套路的剧本让剧组的核心创作人员,除李永熙之外,都是抱着领工资的态度来的。此前导演不管,大家一起糊弄事情。如今导演突然管了,众人的日子就难过了。
崔宇直的日子就很难过,他频繁被卡,十组镜头他能被卡八次。每次都是他被卡,但凡是跟李永熙搭戏,都是他被卡,太蛋疼了。
今天还是连续被卡的男演员在导演宣布先停工吃午饭时,整个人丧里丧气的回休息室,饭都没心情吃。如今态度非常端正的导演,在午饭时间跟女演员商量,你要不要糊弄一下?
“崔宇直跟你差距太大,画面很容易失衡,让他一天顿悟是不可能了,你拉低一下水平配合他一下?”导演这次是真的为项目考虑,要考虑制作周期的么,这么耗下去没完没了。他还吐槽,“我当初就没看上崔宇直,是赵哲秀点名要他。”
李永熙手上夹了根烟,没点燃,在适应角色的一些小习惯,听了导演的话,摇摇头,“你别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预算会不会超支的问题你不用在意,资方都不在意,你就慢慢磨,没人会说什么的。”
嘴里叼着烟真的在抽的金永州扫了眼周围的人,确定都有点距离,再凑近她,小声讲,“我跟你说句实话,你看我跟赵哲秀才能见几面,那种金主我攀不上。朴泰永这种能搞来钱的制作人才更容易接触,赵哲秀是不在意我一部电影拍多久,可朴泰永之前因为我去找赵哲秀已经很不爽了,我再这么拖下去,以后估计电话都不解我的。”
退回原位的导演吸了口烟,仰头吐出烟雾,带着点感慨的说,“这世道啊,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曾经当过阎王的李永熙让同行想清楚,“我搞不好也是一只小鬼,你跟我说这个合适吗?”
人类瞟了她一眼,“每年去导演协会参加年会的是你跟我,制作人算什么?”这姑娘此前就站在他这边,跟制作人比,他们才是一国的。
“但我跟赵哲秀更熟啊。”
“所以你告状我也没说什么啊。”
李永熙看他一根烟抽完了,把手里没点的烟送过去,“我的意思是,你身边的小鬼还有一只,我这只小鬼也很难缠,你好好拍,慢慢磨,我们磨个及格分出来,剩下的事,我帮你问问看。”
“真的?”金永州一秒坐直,“这可是你说得啊!”
“我说得,慢慢磨吧。”
再度开机的电影精雕细琢的磨,磨到崔宇直日渐萎靡。李永熙看他那个状态单靠自我调节是调节不过来了,就跟导演商量换场次吧,借着演员萎靡的状态先拍分手的戏,让他本色出演,再让导演多夸夸他,等他自信心重新建立,再去拍甜蜜戏。
自信心一点点被拽回来的崔宇直再拍甜蜜戏时状态确实好很多,整个人都支棱了,还会临场发挥了呢。
镜头前的男女主角,手牵手在汉江公园溜达,牵在一起的手前后左右的乱晃,可甜了。甜蜜的镜头下,男主角突袭偷吻了女主角,在女主角愣住时,大笑按着她的脑袋用力揉了揉,呢喃一句‘你脸红了哦~’。
“ok!过!”
导演叫出声的同时,男演员按在女演员脑袋上的爪子连忙左右扒拉,“对不起对不起,我有点”
“没事,情绪到了么。”李永熙让他放轻松,“情绪到了临时加几个动作而已,不用紧张。”说着还调侃他,“你是不是有点怕我?”看他愣住,笑了,“你还真的怕我?”
摸了摸鼻尖的崔宇直有点小尴尬,“也没怕你,是尊敬,满怀敬意的那种,把你把您到老师。”
老师笑出声来,拍拍学生的肩膀,“那你努力学习啊~”
老师和学生随着拍摄时间拉长渐渐熟络,崔宇直也就问了一直好奇的,为什么李永熙会接这个剧本。
“缺钱。”李永熙看他不信,笑道,“那你是为什么?”
崔宇直囧了一下,“我是真的缺钱。”
这个答案怎么说呢,不出意料。李永熙笑看他,“你缺钱可以,我缺钱就不可以?”
“不是啊,就是”崔宇直觉得,“我缺钱接这种项目是赚钱,你缺钱接这种项目是赔钱吧,就算当导演也是赔钱啊,外面愿意找你当导演,开出高价的制作方肯定不少。”
李永熙顺着他的话聊,“你如果只图钱的话,应该也不缺项目?”
“也不是,我没有那么厉害。”崔宇直表示他就是稍微有点名气的二线而已,说不定还是三线,进而疑惑,“你是一线没错吧?绝对不缺项目的那种。”
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线的李永熙讲,“我还没想好以后要不要当导演,没有对接项目。”
“不当导演要做什么?”
“去书店打工。”
“啊?”
书店迎来了两个兼职生。剧组休息,学生给老师打电话,问方不方便排练。老师表示暂时没空,晚上可以。学生顺嘴问了一句,老师在做什么。老师说在打工,学生就跑过来了。
崔宇直到了才发现,李永熙所谓的打工是给妈妈的店帮忙,颇为尴尬自己两手空空来见伯母。伯母看到他很警惕,男孩子出现在自己刚成年的女儿身边什么的,后来听说是在一个剧组拍摄就稍微放心了点,但还是保持着戒备心。
来都来了不好立刻就走的崔宇直跑去给李永熙帮忙,二手书店除了来买书的客人也有来卖书的。卖书的人都是抱着一叠来,店员得整理还要消毒,他们就在干这个。
背对着伯母的崔宇直总觉得后背有点烫,被激光盯上的那种,就小小声的跟李永熙讲,“伯母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好像不喜欢我啊。”
李永熙翻着手上的书看有没有缺页或者涂改,随口说,“我妈的应激反应,我成年了,她在我身边看到男孩子都会这样。”
男孩子眨眨眼,蓦然想起《永熙》的情节,闭上嘴,埋头理书。李永熙过了好一会儿才觉得隔壁沉默的时间有点长,瞟了他一眼,看他翻着一本书看进去了,勾唇笑笑,继续做自己的。
传统市场的门面,这里面到处都是小吃、蔬菜,一家书店放在这其实有点不搭。书店里还乱糟糟的,架子上是清理过的书,地上还没清理的书,凌乱的感觉好似又跟这个市场搭了。
李女士租下这个门面最初是想继续卖她的二手杂货,一个暑假的冰淇淋车生活再回来改了主意想开书店,也想过要不要换个安静点的,适合开书店的地方。但她又舍不得在这个市场认识的那些大姐们,是大姐们在她连跟客人张嘴都会慌时,这个帮一把,那个拉一下,带着她走到今天,她不想她的朋友们分开。
女儿旁观妈妈为难许久,始终没有给出什么建议或者意见,就沉默的等着。等到一个很不错的结局,这家店,还是开在了这里,李女士有朋友了,很多朋友呢。
市场里的大姐们可是八卦好手,突然出现一个新鲜的男孩子,还是来找姐妹女儿的,该不会有情况?
“没有没有,我们家永熙还小呢,还要读书呢。”当妈的连连反驳。
来八卦的大姐却说,“你们家这个都快读到博士了,还读啊?”
边上的另一位大姐怼她,“博士怎么就不能读了,我们永熙可是天才,状元呢!”
大姐底气十足的一声‘状元’惊醒了看书的崔宇直,茫然的回头,除了李妈妈之外的阿姨们都冲他笑。他也尬笑两秒,迅速转头,小声问身边的人,她们在说我什么吗?
“在说我。”李永熙让他安心,没他什么事,“你继续看书。”
合上书的崔宇直不看了,把书本单独放在一边,等下准备买走,随口讲,“状元是什么意思?”
“高考状元的意思。”
“我好像在哪看过你是高考状元。”
“是啊。”
崔宇直眨眨眼,再眨眨眼,再再“你怎么能做到什么都厉害的?读书、当导演、做演员,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吗?你该不会什么都会吧?”
看过他资料的李永熙疑惑,“哪来的学渣发言,你不也是名校吗?”
加拿大籍的韩裔在加拿大就考入名校,大□□学来韩国又考入了中|央,还是名校。名校生却说,“但我不是状元啊,我死都考不到状元的。”崔宇直深呼吸,一声长叹,“人和人的差距真的太大了,根本就是两个物种。”
李永熙手上还翻着书,嘴边慢悠悠的回了一句,“我当人类,你当什么?”
崔宇直半天没说话,李永熙抬头看过去,发现这个家伙居然认真思考他要当什么?
“想好了?”
“啊?”
“当什么?”
“长颈鹿?”
崔宇直说完就摇头,“还是树懒,天天都在睡觉,日子过得可悠闲了。”说着环视书店,跟书店店主的女儿说,“或者成为一本书也不错,能经历不同的人生。”
男孩子望着店内每一本都换过不止一位主人的书本,对女孩子说,“你不觉得旧物很浪漫吗,二手书就更浪漫了。它们曾经被人捧在手里,仔细翻阅,再细心收好,交到另一个人手上。书籍在人群里漂流,经历一个又一个人的人生故事,多浪漫啊。”
女孩子愣怔一瞬,也学他看着周围的书,她看到的不是浪漫,而是,“如果书籍是宠物,被主人丢弃哪里浪漫,很悲惨才对。”
崔宇直扭头看她,“你那么消极吗?”摇头表示不赞同,“就算是被主人丢弃的宠物,也有混成路边一霸的存在啊,干嘛那么消极。买书的人打开钱包买下那本书时肯定是爱的,书被卖给书商,书商再卖给下一位买书的人,依旧会被爱啊,它流转的过程,就是爱在传递的过程,怎么会不浪漫。”
李永熙很疑惑,“你那么开朗的吗?”笑着举起手上的书,“它不一定会遇到下一个主人,很可能就被放在书架上永远没人再想起它,也不会有人再翻阅,再碰触,这怎么会浪漫?”
“哇~你这样真的像个小妹妹了。”崔宇直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个大哥哥,跟消极的小妹妹讲,“月有阴晴圆缺没错,但阴晴圆缺都是一种美。书即便一直在书架上,你也会擦拭,伯母也会整理,怎么会没人碰触。”
“李永熙小朋友~”崔宇直大哥哥给出人生箴言,“日子要活得积极点,阳光才会笼罩你的生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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