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直一直都喜欢, 是最难以忘怀, 也不想忘怀的存在。叶书辞在心底回答道。
“嗯,那时候我其实喜欢你。”叶书辞的嗓音有几分哑。
“当时毕业了,想着再不说就晚了,可我那个时候又误会你喜欢别人, 只敢写了一封匿名信。”她苦笑一声, “说到底还是我不够勇敢吧。”
莫名的,她想起那些灿烂盛大的夏天, 他们此次错过,又重新相遇, 在岁月里流泪, 又在岁月里重新坚强。
幸好上天厚待她, 这场不见天日的暗恋终于窥见天光。
叶书辞永远记得自己写下那封信的情绪,哀恸与悲伤弥漫着整个胸腔。
准确来说, 那封信是一封告别信。
告别自己的整个青春,告别自己用青春深深喜欢的少年。
他们曾经错开了一步, 可那一步就是不可逾越的大山和城墙。
后来她跌跌撞撞向前, 克制自己不去想他,可爱情哪里能藏得住?迢迢岁月,终究有人成全了她的圆满。
沈赐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心中翻涌着愈发强烈的难过,声音几乎带着颤抖:“对不起,小辞, 我不知道这封信是你写的,如果——”
叶书辞伸出双臂,抱紧了男人,眉眼熠熠闪着光:“哪有什么如果呀?那时候无论是你的家庭, 还是我的家庭,或者是高中的背景,我们都不适合恋爱。”
她故作轻松地笑着:“即使那个时候在一起了,我们表白了心意,可那段刚刚萌芽的感情未必走得长远,我始终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所以,她很少回望旧时月。
“那时候,很难熬吧。”男人摸了摸她的长发,目光泛滥着刻骨的痛。
沈赐垂下眸子,目光认真地看着她,似乎将要她揉进骨子里,一字一顿缓慢地说:“小辞,我发誓,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或许我们相爱的时间门有点晚,但请你相信我,我会让你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姑娘。”
男人嗓音笃定又一本正经,牵绊着浓浓的温柔。
叶书辞更紧地抱住了他:“我相信你,沈赐,我如今得到的一切就是最好的。”
“没有遗憾了,真的。”心脏凛冽的风声终将止息,被温柔替代。
其实叶书辞很少相信誓言,她觉得什么都会变,再好的誓言也像是一团沙尘,看似厚重,不可击退,可实则风一吹,什么都留不下。
可只要沈赐开口,她就愿意相信。
因为十七岁的沈赐和十七岁的叶书辞没能勇敢。
可二十七岁的沈赐毅然走向了二十七岁的叶书辞。
周六那天,沈赐带着叶书辞打卡了好几家她种草已久的网红店,网红店只是装饰布局漂亮,走了之后也没什么值得回忆的点。
两人也不知道去哪里。
也没开车,手牵手走着,下午阳光暖洋洋的,最是温柔舒适,天边云卷云舒,枯枝树影被星星点点的阳光拉得好长,筛落了一地的斑驳。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吸引了叶书辞的注意。
“王老师?”
中年女人提着黑色的包,疑惑地转过头,却一眼就认出了她:“叶书辞?”
“你是沈赐?”女人又看向了沈赐,王老师确实老了很多,脸上皱纹多了不少,皮肤也不再光滑,只是表情仍旧严肃,走路气宇轩昂,一眼就让人想到那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老师。
想不到老师还记得他们,沈赐上前一步,弯了弯唇:“老师好。”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怎样的光景与岁月,王老师仍旧是最值得尊重的老师。
师生一碰面,也免不得一顿寒暄,原本叶书辞不想打扰老师太久,可王老师竟然主动邀请他们到隔壁的咖啡厅坐一坐:“说起来,老师还得谢谢你们两个人。”
叶书辞抿了抿唇,眸色略过一丝不解。
“当年我被人挂到网上批评,老师知道是你们俩在背后帮的忙了,”王老师抿了口咖啡,笑着,“是叶书辞找的沈赐帮忙,对吗?”
如风一般的记忆闪过脑海。
叶书辞想起那年少年的少年,眉眼缱绻,一字一句温情地说——沈赐永远无条件相信叶书辞。
他真的做到了,也守护在了她的身边。
沈赐与叶书辞默契的相视一笑。
“老师,您怎么知道的?”
王老师将咖啡杯放下,看向了窗外婆娑的树影,笑着说道:“后来林雪原跟我道歉了,这件事也是她告诉我的。”
“我当时还奇怪,怎么突然间门我就洗清冤屈了,老师真幸运有你们两个这么好的学生。”
叶书辞笑着说:“老师,您虽然严厉,但我们知道你完全是为了我们好,是我们幸运有您这么好的老师。”
“不过老师,您真的很大度,我原本就敬佩你,后来您原谅了林雪原,我对您的佩服更深一层了,其实她当初做得太绝了,我还以为您会报警呢。”
王老师无奈地笑了笑:“我好歹从教那么多年,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我知道她就是脾气差,一时走错了路,孩子长大了都会变好的。”
叶书辞点了点头。
“你们俩在一起了?”王老师挑了挑眉毛,总算露出一点与她本人不符的玩味,“我记得你们上我的课的时候,偶尔也开小差,说话。”
“啊?老师您都知道?”
王老师无奈地说:“你们去讲台上站一会儿就知道了,没有任何小动作能躲得过老师的眼睛。”
“不过说实话,老师很看好你们,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王老师诚恳说道,“看到你们幸福,老师比谁都开心。”
阔别了王老师,叶书辞突然有了个想法:“沈赐,要不我们过几天回母校看看吧?”
男人勾了勾唇:“正好过几天我有个演讲。”
她眨眨眼睛:“什么演讲?”
“咱们母校组织的优秀校友的演讲,邀请我好几天了,我还没回复。”
“为什么还没答应啊?”
沈赐笑着勾勾她的鼻梁:“你知道,我不太喜欢参加这种活动。”
叶书辞点点头。
也是,男人一向低调惯了。
若让他讲如何拥有的今日的成功,如何成为全国赫赫有名的律师,他恐怕真的不知道怎么讲。
叶书辞轻轻笑了笑,弯弯的眼睛里全然都是憧憬和期待:“可是我想看你穿着西装在学生面前演讲的样子。”
沈赐的视线缓缓落在她身上,声音像是玉石坠地,有种干净的清朗:“那就去。”
“只要小辞喜欢。”
一眨眼毕业十年了,她还从没有一次回过母校。
沈赐答应了校方,校长亲自致电感谢,沈赐客套了几句,视线却始终落在坐在沙发上吃薯片的叶书辞身上,勾了勾唇,笑得揶揄。
叶书辞其实也有点心虚,若不是她,沈赐必然不会答应。
演讲的时间门定在了下午,不止沈赐,还有十余位其他校友。
十年光阴纷沓更迭,校园翻新重建过,依旧是之前的设计,楼宇却宽阔亮堂许多,多了些科技感,可那些老旧的回忆都湮没在了时光的深处。
校门口屹立着一块大石碑,由往年的优秀校友亲自题字,写着校训,洋洋洒洒几个大字,遒劲有力。
下午三点多钟,阳光还尚且浓烈,投射在男人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边。
沈赐穿着白衬衫,清贵冷然的气质尽显,手腕扣一只银色腕表,愈发衬托得指骨修长冷白,夺目璀璨如明珠。
叶书辞弯唇笑着看向男人,她想起了少年时代的沈赐,热烈的阳光吻过男人的侧脸,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鼻梁高挺,皮肤白皙,嘴唇总是微微抿起。
他气质干净得就像春风。
她好喜欢年少的他,现在想起也满是心动。
沈赐一向不怎么爱笑,可这个清越内敛的少年成了她最深的念想,成就那么多年的念念难忘。
可如今,高高在上的男人甘愿为她跌落,他说她臣服于叶书辞一辈子。
想至此,叶书辞蹦蹦跳跳地向前一步,正想说点什么,沈赐转过头牵住了她的手:“得手牵手才能走。”
“幼稚鬼。”叶书辞吐了吐舌头,笑着点评道。
沈赐性格低调,本不愿意让校领导亲自接待,哪想到二人刚一来学校,领导团队便亲自迎接了。
“欢迎沈律师,您这么忙,还亲自赶过来为我们学生做演讲,真是太感谢您了。”
沈赐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淡声笑了笑:“本来我也是一中毕业的,来做演讲也无可厚非。”
校长笑得热情:“谁不知道您沈大律师多忙啊,能来我们学校,真是蓬荜生辉了。”
“这位是?”
沈赐轻启薄唇笑了笑:“我未婚妻。”
叶书辞的眼神猛地扫过男人,意外地睁大了眼睛,原本以为沈赐会正常介绍,哪想到男人直接越级了。
沈赐性格向来清淡,不太喜欢过分热情地招待,语气客气地拒绝了校长他们的陪同之后,两人手牵着手在校园里逛了逛,打算等时间门差不多了直接去大礼堂。
“为什么说我是你的未婚妻?”叶书辞不满地嘟嘟嘴,“明明还没到那一步。”
男人宠溺地笑笑,他长相英俊,只淡淡一笑也有种别样的雅致。
“难道不是么?”
“小辞,你未来的老公只能是我,当然,你要是不介意的话,现在这么叫我也行。”沈赐扬了扬眉毛,须臾碎发吹落额前,面容在光影下明明暗暗。
男人身材颀长笔挺,穿着板正的西装,气质却透着淡淡的疏离感与冷淡,叶书辞爱极了他这一身的禁欲气质。
叶书辞习惯了他无赖的行为,似乎男人只会在她面前这样无赖,她眯了眯眼笑了,扬手直接拍了他肩膀一下:“你就会占我便宜。”
“不开心了?”沈赐垂下头,视线对上了她的,慢条斯理地开了口,“那你可以把便宜占回来。”
男人讲话时,浅浅的呼吸带动她耳边的鬓发,她发质本就细软,轻拍在脸上,痒痒的。
烧得整张脸一片灼热,心像是马上跳出来般,跳跃速度飞快。
也不知道为什么,谈恋爱的时间门明明很久了,她还是很容易不好意思,在这方面,似乎永远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两人站在教学楼前,铃声突然响起,那般清晰地传入耳畔,叶书辞有种错觉,隔着时间门的长河,仿佛回到了高中那会儿。
穿着蓝白相间门校服的学生不断地向外涌来,像拥挤的沙丁鱼罐头,都争着抢着往大礼堂的方向挤。
“时间门差不多了,我们也过去吧。”
沈赐顺手揉揉她长发:“走。”
两人步伐不快,不徐不疾,沈赐一手轻轻揽着她的腰,为了配合她,脚步放慢了些。
前面有一对少男少女,男生身材挺拔,个子很高,女孩身材娇小玲珑,笑容清纯可爱。
男孩声线里透着不解:“怎么大家都走得那么快啊?之前也举行过这种活动,也没见大家都抢着过去。”
女孩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你不懂了,今天有我们学校最出名的校友沈赐沈律师过来!我只看过他高中的照片,超级帅呢,可比明星帅多了。”
“啊,我不信。”
女孩无所谓地笑笑,脱离了与男孩同样的步调,小跑起来:“不信就算了,人家就是无敌帅,至少比你帅,我先去了,免得没有位置。”
男孩不悦地皱起眉,却还是追上了女孩,口气带着点讨好:“那个沈律师最帅还不行吗?别生气了。”
等男孩女孩进了大礼堂之后,叶书辞笑着看向了沈赐,半开玩笑地说:“我们沈大律师,人气不减当年。”
男人磁性清越的嗓音一字一顿传入她的耳中,如此的清晰——
“那又如何,我还不是小同桌一个人的。”
沈赐低声笑了,力度很轻地拍了下她的头:“走吧,小辞,我们进去。”
校方为他们准备的位置是第一排,绝佳的好位置,礼堂也翻修重建了,足够容纳高一到高三的全部学生,叶书辞刚一进去,只觉得人山人海,一束束视线打量着她们,她有点不好意思。
沈赐面容清淡,仿佛不被任何事情影响,清姿卓绝,清冷孤傲。
这场演讲会类似于叶书辞看过的每一场,没有新颖出挑的地方,第一个环节是小领导冗长又无聊的讲话,漫长的铺垫过后,总算到了优秀校友的演讲。
如她所料,沈赐的演讲被安排在了最后一个。
那男人上台时,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女孩子们个个兴奋得不行,小声议论着——
“啊啊啊啊,沈学长好帅啊!”
“我去,比律所官网上的照片帅多了,皮肤还白,而且还很英挺!!”
“真的比明星还帅啊,总算明白校长为什么把沈律师安排在最后一个了……我不活了,为什么我们这一届没有这么帅的男生了。”
“瞧见了没?第一排左边那个是沈律师女朋友,也好漂亮啊。”
“两人真的好配,我看过的言情小说男女主突然有脸了呜呜呜。”
叶书辞哭笑不得,眉眼掠过几分无奈。
沈赐站在台上,手持话筒,面容清冷沉静,岁月将曾经的少年打磨得更加沉稳,不需要开口,堪堪站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大家好,我是苏城一中二零一三届学生沈赐。”男人低磁好听的嗓音响了起来。
演讲稿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叶书辞原本也熟悉沈赐的稿子,她全程只顾欣赏自己男朋友的俊颜。
男人眉骨偏高,面庞清俊,没有刻意与拘谨,站姿慵懒随意,却有种难以言喻的矜贵气质。
五分钟之后,演讲完毕,全场更是爆发出雷霆般的掌声,女孩子们拿出手机咔咔咔拍照。
沈赐演讲完之后便下台去,主持人上了台,洪亮又甜美的嗓音响起:“接下来是自由问答时间门,大家可以自由提问,我们会请出校友为我们回答。”
大多数问题都是提给沈赐的,有正经的问题,自然也有不正经的,现场气氛活跃,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问题,校长也就没管大家。
“沈学长,想问问您的择偶标准是什么?”
站在台上西装革履的男人勾了勾唇,细细打量着第一排女孩清丽干净的眉眼,轻笑着开了口:“我女朋友就是我的择偶标准。”
全场氛围拉满,大家更加兴奋了,发出“啊啊啊”尖叫的声音。
犹如排山倒海之势。
又有一个女生接过了话筒,笑着提问:“沈学长,这么多年来,您觉得自己最大的成就是什么?”
沈赐深邃的视线投射过去,对上了叶书辞的,她的心跳莫名开始加速,错了错脸颊,深吸一口气,脑海回忆如雪花飞絮,她不由得想起了很多个瞬间门。
经常接她上下班的沈赐。
为她上药的沈赐。
把方便面做出花样的沈赐。
默默守护在她身后、处理麻烦的沈赐。
愿意跌落神坛,为她洗手作羹汤的沈赐。
几秒的阒寂之后,男人站在白昼烈日之下,勾了勾唇,用异常认真的语气宣告了他的喜欢——
“追到了自己读书时喜欢的女孩,这就是我最大的成就。”
叶书辞捂住眼睛,有轻盈的热泪从眼角溢出。
演讲会终于结束。
学生们去上晚自习,喧闹的校园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沈赐牵着叶书辞的手往校门外走,也或许今晚有什么节目,小道人潮拥挤,他紧紧地牵住她,像是生怕她走丢。
叶书辞眉眼弯弯地笑,两人有一定的身高差,她的头刚好轻轻枕在他的肩膀上,唇边的笑容更加动人了。
男人臂膀宽厚,轻柔地护住她:“小辞,小心一点。”
叶书辞抬眸看他,就像看向一轮明月,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笑容自然大方,笑着反驳:“这不是有你吗?”
因为有你,所以我什么都不怕。
不惧岁月的洪流,不惧眼角的细纹,亦无需忧惧年华老去。
云卷云舒,黄昏苍茫如暮。叶书辞看向四周,甜甜地笑了,多幸运啊,一样的夕阳,一样的楼宇,一样活泼洋溢的青春。
身边站着的还是当年的人。
沸反盈天的小道上,叶书辞抬眸,掀了掀唇,瓮声瓮气,像是喃喃自语:“沈赐,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英俊的男人与她十指相扣,看向她的目光那样温柔:“除你之外,我不会再爱别人。”
无论何时,他都会陪在她身边。
陪她看天,看云,看树,看西落西山,看漫天星斗。
慢慢变老,到暮雪白头。
十七岁的他们邂逅彼此,将缘分浪费,没能听到暗恋的回声。二十七的他们终得以拥抱,不负至终老——
这世上再也没有如此契合而浪漫的灵魂。
我爱你,因为你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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