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赐只是起身接个电话, 是周益凌打来的:“沈大律师,你跑哪里去了?”
“有事?”
男人轻轻抿唇,口气不咸不淡地说道。
周益凌还以为自己眼睛坏掉了, 他哼哼道:“现在是工作时间啊, 我们这边开会呢,就等你主持大局了。”
“你们开吧。”
“啊?”周益凌跟不上节奏了,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沈赐耐心即将用尽, 但还是言简意赅道:“送份文件。”
“哦!”周益凌哼笑,“咱们所那么多小助理, 到底多重要的文件才会让沈律师亲自送呢?”
满满的揶揄意味几乎通过电流要溢出来。
“没事了, ”沈赐淡淡道,“挂了。”
周益凌原本想继续问沈赐跟那个姑娘的发展状况,他可日日夜夜期盼着苦行僧一般的沈律师能早日结束单身生活。
哪想到人家真把电话挂断了, 周益凌撅着嘴对着电话骂了几声, 赶忙到会议室主持大局。
叶书辞与沈赐对视着。
一人眼睛稍圆, 瞪大了多了点稚气和轻灵的可爱,另一人眼形狭长,眸色黝黑而深邃, 男人眼底无波无澜地盯着她。
她秉承着一个原则:只要我不尴尬, 尴尬的就是别人。这些年她深谙此道,脸皮也比早些年厚了许多。
何况这次绝对是沈赐更尴尬。
她不清楚沈赐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
叶书辞更倾向于他所随口一问,毕竟他都是快结婚的人了, 还关心高中时候喜欢过的女生干什么?
再或者, 陈美秀记错了。
沈赐挑了挑眉梢, 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尴尬,相反淡定地咳了一声,对陈美秀说:“陈女士, 您是不是记错了?”
陈美秀脸上笑意止住,尴尬地摆了摆手:“应该是我记错了。”
叶书辞抱着手臂,抿唇笑看这一出好戏:“美秀姐也才十几岁,记忆力也不至于这么差吧。”
“高中的竞赛题,当时我可是教了一遍又一遍,某些人还不是记不住。”沈赐眼眸深了深,意味深长地开了口。
叶书辞只觉得喉间一哽,故作恍然地笑了笑。
尴尬的话题到此为止。
沈赐吃了点水果,又跟陈美秀谈论起案子来,叶书辞在旁边百无聊赖玩着手机。
叶书辞微信电话响了。
是奶奶。
叶书辞接起来,恰好是免提,奶奶温柔慈爱的声音响起来:“小辞啊,这几天你也没联系奶奶,奶奶也不知道你跟那个林南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呀。”
“我对他目前没那方面的想法。”想起相亲对象,叶书辞内心就有种无力感。明明人家没做什么,可她就是提不起来恋爱的兴致。
沈赐的眼皮了掀,薄唇扯出一道浅淡的弧度。
叶书辞边说边往阳台方向走。
“小辞,可是奶奶真觉得林南是很合适的结婚对象,人也踏实,长得也不错,还是再多聊一下吧,聊着聊着感情就出来了。”
“感情哪里是聊出来的呀。”叶书辞叹了口气。
虽然她只喜欢过一个人,但是至今清晰地记得喜欢一个人的感受,是心脏的切实感受,肋骨的位置隐隐作痛。
“好啦奶奶我先挂啦,晚上我去看您。”
沈赐和陈美秀还在说话,男人微微侧头,神色有些漫不经心的惫懒。
“沈律师,我看今晚不如您留下吃饭吧?”
沈赐没直接答复,深沉的眸子转了一圈,看向叶书辞,眼尾微微上挑:“叶书辞,你不是要请我吃饭?”
叶书辞:“?”
过了几秒她才想起,上次在粤菜餐厅遇到赖皮经理,是沈赐帮她解围,当时她说以后请沈赐吃饭。
不对啊。
沈赐当时就拒绝她了。
可如果提起人家已经拒绝的事,又显得自己格局太小,她干脆点点头:“成,今天我好好招待我们伟大的沈律师。”
今天天气不好,刮风下雨,吹得树枝乱颤,几个人也不想再折腾了,叶书辞给一家常吃的饭店打了电话,要了几道菜。
陈美秀想着露一手,不过叶书辞觉得她辛苦,不想让她操劳,可陈美秀说什么都要做一份她擅长的海鲜疙瘩汤。
“我雇主一家最喜欢我做的海鲜疙瘩汤了呢,基本次次招待客人都指明做这个,”陈美秀笑着起身,“你们等等,兴许菜还没送上门,我就煮好汤了呢。”
陈美秀去厨房忙活去了。
沈赐双手随意放在身体两侧,姿态慵懒闲散,男人手指非常好看,修长白皙,就像精美的艺术品。
“叶书辞,我们还挺有缘分。”
叶书辞干巴巴地笑了:“还行吧。”
内心:好像每次都是你莫名其妙跳出来的。
沈赐拿起手机,点了几下,挑了挑眉:“不如加个微信吧。”
话语跳转如此之快,叶书辞都没反应过来,她抿抿唇。
到底该不该加?
如果按照老同学的关系看,这微信必须加,可如果考虑到两人之前还彼此喜欢过,而且沈赐已经有未婚妻了,为了避免任何暧昧,微信不该加。
可沈赐已经将手机调到自己的微信页面,叶书辞只好拿出手机,扫了一下。
沈赐笑了笑。
叶书辞扫完之后就将手机放下了,她到底觉得不该加。
沈赐也没继续碰手机,或许他认为叶书辞已经扫完了,等他回去再通过。
“对了沈赐,”叶书辞随口问道,“你怎么会成为律师啊?”
沈赐最擅长的科目是物理,大学的录取专业也是物理。
男人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眉眼微敛,顿了几秒,沈赐的目光细细扫过她清丽的眉眼,嗓音低下来:“大一那年,我父亲进了监狱。”
叶书辞彻底惊住了。
是那个在病房仍旧呼风唤雨,偏心陈清润,能力很强的男人?
沈赐的一句话唤起叶书辞久远的记忆。
她想起了过去的很多事。
“我父亲吞噬巨款,判了十年刑期,”沈赐淡声开口,“那时候我心里很乱,光处理他的事情,一点也学不进去。”
“说来可笑,”沈赐轻扯下唇,“我为他跑前跑后,学习了不少法律知识,那时候觉得,当个律师也挺不错的。”
“后来就转了专业,这一路倒也算顺风顺水。”
他说话说得轻巧,可叶书辞能想象到,他在背后也付出了诸多努力。
重逢以来,叶书辞一直觉得他变了,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变了,光是时光将男人雕琢得更加成熟,好像也不尽然。
原本的沈赐是个有脾气,喜怒哀乐皆具的少年,可大山一样的父亲轰然倒下,爱恨也随之消散。
从此,沈赐敛了情绪,性情愈发内敛深沉。
叶书辞的手不自觉握紧了。
她突然有点心疼面前的男人——母亲在他幼年离去,父亲与他不和,又锒铛入狱,这些年他究竟如何度过的?
后来一连几天,叶书辞都没再遇到沈赐。
倒是陈美秀一直跟沈赐对接案子的事儿,她也时不时问几句,案子进展如何。
陈美秀说挺顺利的。
叶书辞一想也是啊,沈赐接手的案子,还能做不好吗?
陈美秀打了通电话,叶书辞隐隐约约听见了几句,大概还是沟通的案子,好像是有了新进展。
“现在人都不怎么打电话了,”陈美秀笑笑,“我这电话套餐还是我雇主给我办的,套餐里的通话时长都用不到。”
“这个月还可以,”陈美秀说,“跟沈律师联系全靠通话,时长都快用干净了。”
陈美秀随意地聊天,叶书辞吃着冰淇淋也随意地听。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将冰淇淋放下,舌尖辗转了下,慢悠悠地问:“美秀姐,你不喜欢发微信吗?”
陈美秀没理解她的意思,愣了一下:“喜欢呀。”
叶书辞吸了口气,这才说:“我是说你怎么不和沈律师用微信联系。”
“沈律师他们不加微信的,都是直接打电话,说是这样效率更高。”陈美秀拿起橘子剥开,丢进嘴里一瓣。
叶书辞想起沈赐那天想加她微信的话术,抬起头,陷入了沉思。
晚上,叶书辞是被浓烟的味道呛醒的。
她睡眠质量还算不错,夜里做了场梦,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被困在了一间黑暗的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团,吓得她不轻。
紧接着,呛人的烟雾席卷而来,她呼吸都不顺畅了,咳嗽个不停。
画面越来越黑暗,叶书辞猛然从梦中醒来。
清冷的月光照进来,她似乎看到了烟雾似的东西?好像还有广播的声音,有些飘渺。
叶书辞揉了揉眼睛,意识到原来不是梦境。
她连忙打开窗户,星星月亮不再明亮,漆黑的天幕模模糊糊的,仿佛罩了一层阴翳。
呛人的味道再次席卷了她的鼻息。
楼下的广播在喊:“南胜名德小区号楼的住户请注意,突发火灾,请立刻到楼下撤离!”
广播一遍一遍。
可她睡得很沉。
她没看到巨大的火舌,楼下停着几辆巨大的消防车,闪烁着红色的光,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楼下撤退了不少邻居,大家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不过此刻仍旧浓烟滚滚,叶书辞推开窗户几秒钟,就觉得鼻腔快不能呼吸了。
她赶紧跑到陈美秀的房间,把呼噜声震天响的陈美秀推醒:“美秀姐,外面着火了,我们快点撤离。”
陈美秀猛然间醒来,赶紧套了件衣服就下楼去了。
因为火灾的缘故,叶书辞没敢上电梯,好在她住五楼,没一会儿就跑下去了。
原来,火灾是八楼的住户引起的,该住户偷摸将电动车推上去充电,充电器老旧,发热发烫,可正处深夜,住户完全不知晓,就爆发了火灾。
陈美秀感慨道:“幸好人没事啊。”
叶书辞看着天空中的浓烟发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火灾,好在消防员到得快,除了八楼住户财产受了些损失外,没有人身安全损害。
邻居着都在议论这次火灾,都是劫后余生的口吻。
“叶书辞,你没事吧?”身后突然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流露出浓浓的关切。
她缓慢转过身,沈赐穿着灰色的家居服,像是从床上匆忙赶来的,难道沈赐也住这个小区?
叶书辞满脑子疑惑,又看到沈赐身后停着辆车。
是开车赶来的。
“我没事的,”叶书辞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沈赐,你该不会是担心我吧?”
沈赐长相优越,是人群中最出众的那个,哪怕只是穿了一身灰色的家居服,矜贵气息未减,多了些亲和力。
看着面前毫发无伤的姑娘,沈赐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男人轻轻移开视线,耳根染上几分红晕,他标无表情地走过去,恢复了往日的精英作派。
“没,”沈赐不自然地轻咳一声,“我只是担心我的当事人发生意外。”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