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赛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沈赐获得了省级一等奖，而叶书辞在第一轮就被淘汰了，这个结果在她预料之内。
好在，叶书辞的二模成绩依旧很稳, 并没退步。
唐笑找机会跟叶书辞谈了话, 强势的女人软了态度。
“小辞，这段时间妈妈看出来你情绪不好了, 可是你要理解妈妈, 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 现在妈妈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连你也不听妈妈的，那么妈妈该怎么办？”
莫名的, 叶书辞想起爸爸和陌生女人的身影, 嘴唇猛烈地颤动了下。
唐笑看出女儿眼底的情绪，颓唐地笑了声：“爸爸早就不要我们了, 小辞，妈妈都知道，妈妈就只有你了。”
“小辞, 你从来都不是任性的孩子, 你理解妈妈的苦心对不对？”唐笑无奈的语气中带着哭腔，“你想一想，从小到大, 是不是你要什么, 妈妈就给你什么, 可是你怎么回报妈妈的？”
“你想参加竞赛，妈妈也同意了，可你不好好比, 非要为了个男同学放弃自己的前途……”
“我没有为了任何人放弃前途。”
静默两秒，唐笑说：“小辞，你跑那一趟，肯定也是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吧。”
的确如此，假如老师真不让她进去，她也无怨无悔。
或许这是她能为少年做的，最后的事情。
“小辞，妈妈也年轻过，妈妈明白你的心意，可是你的行为完全没有考虑妈妈的感受，”唐笑说，“妈妈花那么多钱把你培养出来，你就是妈妈的全部了，最后一段时间了，乖乖听话，把心都用到学习上，行吗？”
叶书辞流着眼泪，点点头。
她可怜，妈妈又何尝不可怜。
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妈妈真的把她当成了攀比的工具，可是妈妈又何尝不是真的爱她。
自从位置变动之后，叶书辞只觉得无形之中与沈赐的距离远了许多。她总觉得自己离他很近，可仔细想想，两个人经常连续几天讲不到几句话。
学习氛围越来越紧张。
叶书辞身边的人都疯狂学习，一点儿闲空都不给自己留，同桌林雪原除外。
林雪原照旧我行我素，她拿到了好几个艺术类院校的合格证，更加无所畏惧。
可物理王老师要求严苛，屡次要求她到门外罚站。
林雪原愤恨地瞪着王老师，可王老师依旧对她严格管理，丝毫不松懈，甚至还较劲似的，将林雪原带到自己的办公室学习。
“能不能不要管我了？我自愿放弃学习行不行？”林雪原满脸不服气，“老师，我物理成绩就是很差，就是学不会，世界上有学霸就有学渣，我就是物理不开窍。”
“你到底是物理不开窍还是自己不学，我想你比谁都清楚！”王老师扶了扶黑框眼镜，嘴唇抿得紧紧的，“只要你是我的学生，你就得听我的话。”
身为林雪原的同桌，叶书辞经常听到她用一些难听的字眼辱骂老师，她虽然无语，却也没说什么，毕竟林雪原的暴脾气她领教过，一点儿都不好惹。
两个曾经针锋相对的人，如今当了同桌，能勉强和平共处，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沈赐也越来越多地请了晚自习的假。
不过他已经拿到了三所学校的保送资格，高考对他来说只是走个过场，何况少年的成绩本就出类拔萃，老师们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班级里关于沈赐和林蔚的传言越来越多。
“你们知道沈赐晚自习都干什么去了吗？”
“我听说他去林蔚家里帮忙补习功课了。”
“沈赐对林蔚可真好啊，羡慕哭了，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啊？”
“我估计是的，即使现在不在一起，那也快了。”
叶书辞每每听到这样的流言，都会强迫自己不要听到心里去，传言毕竟只是流言，难证真假，只会影响心情。
“我那天经过林蔚的位置，看到她桌上的笔记本，就是沈赐写的，密密麻麻的，可认真了。”
“我去，沈大佬也太好了吧，好羡慕林蔚啊。”
叶书辞的心酸涩得不成样，趁着中午教室没人，经过林蔚的位置时，她专门看了一眼。
果真看到了一个崭新的本子，温热的风透过窗户灌进来，掀开本子一角，她看到了熟悉干净的字迹。
沈赐给她的那本竞赛笔记她到现在都好好地收藏在抽屉里，每到夜深人静时总喜欢拿出来看一看。
原来，少年给她的好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他为了道歉可以用一两个晚上帮她准备笔记，同样，也可以为别人写笔记。
并且，毫无缘由，只是心甘情愿这么做。仅凭这一点，叶书辞就输得彻彻底底。
然而面临着唐笑的压力，叶书辞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多找沈赐有太多单独的相处。
唐笑只是给她保留了最后的情面，她的那点小心思唐笑早就看明白了。
时值盛夏，气温居高不下，教室里空调全天开放，却依旧驱散不了夏日的炎热，距离高考只剩下一个月了。
然而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这个节骨眼竟然出了事。
物理王老师是所有老师中最敬业的一个，对学生要求最为严苛，有自习课她就会过来，发上一套试卷，简单讲上几道题。
黑板上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小，王老师的脾气也就越来越急躁。
王老师除去教学工作之外，还有个兼职，就是编纂各类物理练习册，她是某个名牌物理教辅的总主编。
然而不知道是谁将王老师审核的某页练习册草图放到了网上，那张图画的是关于力的分析，画了一个女孩蹲下的情景，屁股高高翘起，角度很不雅观。
看到这幅图，大家都眉头一皱，网友纷纷说辱女，对这种没有道德感的老师必须开除。
叶书辞也点开了那张设计图，网友的批判没问题，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张设计图会是王老师画的。
她经常去找王老师问问题，王老师桌子上有不少书，很多都是外国文学，关于女性意识觉醒。
叶书辞不相信，这样的人会辱女。
出事之后，学校为了减少负面新闻，第一时间让王老师暂时挺职，据小道消息说，王老师的职业生涯可能就此结束了。
学校给高三五班安排了新的物理老师，很年轻，学历高，但就是不太会讲课，学生们纷纷抗议，想让王老师回来，可碍于舆论，学校也没办法。
“怎么办啊，我之前很讨厌王老师，觉得她太严格，现在一对比，妈的王老师好强，三言两语就能把难题讲明白。”
“马上就高考了，物理那么重要，新老师这是耽误了我们一个班啊。”
大家都知道，新老师也很努力，可毕竟缺乏经验，心有余而力不足。
姜晓也说：“小辞，你相信王老师会做那样的事情吗？”
叶书辞笃定地摇头：“当然不信。”
别的不说，王老师的人品她还是非常相信的。
而且昨天晚上，她去找化学老师问问题，看到王老师趴在桌子上哭泣，那个强势的、任何时候都斗志十足的老师委屈得像个孩子，无助地哭泣。
叶书辞只觉得心惊。
“我审核的设计图真的不是那一张，这种下流的图我怎么会用呢？”
“肯定是被人掉包了，到底是谁碰了我的电脑啊。”王老师无奈地哭诉，却找不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姜晓说：“感觉咱们整个班的物理成绩都要完了。”
叶书辞也默默叹气。
林雪原趴在桌上睡觉，听到她们的对话，冷笑一声：“活该，那个女变态走了才好呢，走得越远越好，把她开除了才好。”
叶书辞的神经无端地跳动了一下。
出事以来，别管是喜欢王老师的还是讨厌王老师的，都为王老师同情可惜，像林雪原这样唱反调的，还是第一个。
叶书辞隐隐觉得，王老师出事或许和林雪原有关系。
直到陈晓芷找到叶书辞。
陈晓芷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偷偷约见叶书辞，她单刀直入：“叶书辞，王老师出事就是你同桌搞的鬼，她把王老师的审核的图片掉包了。”
叶书辞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她能想到或多或少跟林雪原有关系，却想不到始作俑者就是她。
“你有证据吗？”
陈晓芷谨慎地往四周看了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给她：“那天我正好经过，偷拍到她碰王老师的电脑了。”
原来陈晓芷早就有证据了。
可是这件事已经发酵了一周多了。
“你有证据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陈晓芷视线低垂着，叹了口气：“叶书辞，我跟你的人生不一样，我受够了冷眼，也害怕报复，只能把证据交给有勇气的人。”
至少她能把证据拿出来，对于胆小的陈晓芷来说，也是一种进步了。
可是拿到了证据又能怎么样呢？
叶书辞如今自己也是困兽，困在唐笑的视线中，困在高考的囚笼中，经过这么多事，她又怎么还会像之前有勇气呢？
她只能想到一个人。
下了第二节课，纠结无数次之后，她来到沈赐面前，软声说：“沈赐，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两个人来到了天台上，天朗气清，云卷云舒，天台安静得落针可闻。
叶书辞没有犹豫，沈赐是她唯一想到的，有能力帮她的人，她将这件事告诉了沈赐。
少年扬了扬眉，唇边扯开一个淡淡的笑：“这点事，我还能不帮吗？”
看着面前的少女面上多了几分赧然，担心她过意不去，沈赐又补充了句：“帮助王老师，也是帮助全班同学，也是帮助我自己。”
可是你那么优秀，完全不听课也没关系啊。
哪怕不来学校，都没关系。
沈赐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眉眼之间掠过一起无奈的笑意，少年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以后有任何问题，直接找我，我看你犹犹豫豫在我座位前徘徊了好半天。”
叶书辞脸上一囧，没想到被他发现了。
毕竟林雪原背后关系盘根错节，倘若这件事真牵扯到什么，只会连累他。
叶书辞害怕唐笑找事，不敢将这件事抖出去，可是王老师又该怎么办？她能想象到有权威的人莫过于沈赐了。
可是，可是。
——我该以什么身份找你。
——我不好意思说出口，虽然我很想很想找你帮忙。
她费了好大一番勇气，才说出口。
阳光掠过女孩清晰宁静的眉眼，这世界恢弘，灿烂，盛大，叶书辞抿唇笑了笑：“好。”
少年勾唇笑了：“沈赐任何时候都愿意无条件帮助叶书辞。”
嗓音笃定，又似宣誓。
“那么林蔚呢？”
他也会无条件帮助林蔚吗？叶书辞很小声地问了出来，可声音实在是太小了，沈赐皱皱眉，问她刚才说了什么。
叶书辞摇摇头，没说话。
把这件棘手的事交给沈赐，叶书辞完全放下心，心情终于好转，她脚步轻盈地下着喽：“沈赐，这件事我想谢谢你，想请你吃饭可以吗？”
也想弥补上一顿缺失的饭局。
弥补我的亏欠。
沈赐走在前面，转了身，笑容风轻云淡：“不用了，最后一段时间了，好好学习。”
“加油，叶书辞。”
少年以学习为理由拒绝了她，叶书辞的心底泛滥着酸涩的小泡泡。
到底还是不喜欢她吧。
后来，周子奇问过沈赐：“赐哥，叶书辞请你吃饭你怎么不去啊？”
沈赐插着口袋走在前面，眉目动了动，染上几分担忧：“我怕她妈妈再给她压力。”
周子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什么意思？”
沈赐笑了笑，脚步迈得大了些，却没再解释。
周子奇挠挠头：“对了，你最近晚自习都是给林蔚补习功课去了？”
“哪有，”少年垂眸，嗓音轻得似乎风都能吹散，“我爸他病了。”
周子奇叹口气，提了提书包的肩带：“那林蔚呢，你为什么那么甘愿帮她补习啊，爱心泛滥可不是这样用的。”
沈赐叹口气：“我妈妈欠下的，我总要帮忙还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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