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 我想改变主意，”叶书辞说，“我想了想, 我也没参加过这种活动, 挺想试试看，挤出来时间是可以排练的。”
老陈幽幽叹了口气。
“现在已经定了林蔚了, ”老陈说, “林蔚主动请缨来演的, 我想了想, 她是文艺委员, 倒是也合适。”
林蔚主动请缨来演的。
她不要的机会, 林蔚踮起脚尖抢着要。
谢过老师之后，叶书辞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的办公室门。
教室里, 姜晓不在, 周子奇转过脸跟沈赐闲聊。
“赐哥, 你怎么会同意表演啊？”周子奇百般不解，“你不是最讨厌参加这种活动了么？”
“有时候想想，还挺有意思的。”沈赐笑了笑。
周子奇小声说：“我可是听见了啊, 老陈中午问你有没有推荐的女主人选，你推荐了叶书辞。”
沈赐掀起眼皮淡淡睨他一眼。
周子奇又说：“刚才我想说，你还不让我告诉叶书辞。”
“没必要告诉, ”沈赐风轻云淡道，“老陈让我推荐, 那我就推荐, 可演不演，那就是叶书辞的自由了。”
“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而给她添上枷锁。”沈赐淡淡道，“她是自由的。”
周子奇啧啧感叹：“赐哥真好, 这一点我真需要跟赐哥学学……”
“对了赐哥，女主定的是林蔚，对吗？”
沈赐皱眉：“我早上也听林蔚这么说，不清楚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呢，你想跟林蔚一起演吗？”
少年还想再说点什么，可看到从教室后门走进来的纤丽身影，将话语止住了，赶紧转过脸去，看留下一句：“你同桌回来了。”
上课了。
喧闹的教室立刻安静，化学老师拿着一摞昨天的试卷走进来。
“昨天的卷子老师改了改，最后一道题大家看一看，这道题有点超纲，比较难。”
“我印象中只有沈赐一个同学做对了。”化学老师说，“大家先自由改改错，会不会，一会儿我们再讲讲。”
沈赐先拿到的卷子，一张卷子上全部都是对号，上面用红笔写了个大大的一百，字迹潇洒，能看出老师多么满意他的成绩。
叶书辞化学成绩也很出众，但是这次也仅仅才得了八十五分。
周子奇转过脸：“赐哥考多少，快来刺激刺激我？”
“我去一百啊！”周子奇伸出大拇指，“感恩赐哥不嫌弃我这个拖后腿的兄弟。”
沈赐扬眉一笑：“拖后腿怎么了，又没吃我家大米。”
陈清润小声问叶书辞：“你得了多少分啊？”
叶书辞实话实说。
陈清润直接将自己的成绩给她看：“没关系，叶书辞，我比你还低，你考的非常好了。”
能用自己更差的成绩安慰对方，确实是下了血本，叶书辞笑了笑：“其实没事的，我又没跟沈赐比。”
一提到这个名字，陈清润的脸下意识沉了沉。
这张卷子其实比较难，叶书辞研究了下错题，发现自己不是不会，就是有些小的环节当时没弄明白。
还有最后一个错题。
叶书辞喵了眼沈赐的，发现他跟自己计算结果一样，既然这样，为什么给她减掉了七分呢？
“怎么了？”
叶书辞指了指自己的最后一题：“这个咱们俩计算结果好像一样的。”
少年侧颜英俊，往她的方向凑近了些：“我帮你看看。”
沈赐低下头，双眼皮褶皱显得异常温柔，一本正经地看起题来。漆黑的眉，长长的睫，掩蔽着深邃的瞳。
他眼里是题，而她眼中是他，叶书辞放轻呼吸，压制住唇角扬起的弧度，生怕泄露了心动和喜欢。
明明暗暗的光影里，叶书辞眼中只剩下这个认真看题的少年。
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能令她欢喜，令她忧愁的少年。
“叶书辞。”陈清润叫她。
叶书辞一个激灵回过神：“怎么了？”
陈清润似乎有些为难：“我有个题不会，想请你看看，可以吗？”
他这话说得谦卑，叶书辞跟他关系还算不错，便主动接过他的卷子，给他讲了讲。
不过这道题也实在简单了点，感觉陈清润应该是因为粗心才错的，依他的水平，还不至于这种简单的题目都弄不明白。
叶书辞回过头来，沈赐那边也看完了：“你这道题没错，老师不应该减分的，只是你用的方法不是最传统的。”
化学老师敲了敲黑板，自由改错时间过去了，化学老师拿着试卷站在讲台上，光挑了重点题和难题进行讲解。
讲到最后一道题时，老师说：“这道题呢，其实有两种解法，第一种解法比较常规，接下来我说一说第二种解法。”
化学老师将第二种解法写到了黑板上，便是叶书辞用的方法。
讲完之后，化学老师说：“这道题，我记得只有沈赐一个同学做对了，还有做对的同学吗？”
全班无一人举手。
叶书辞不是出头的性格，便也将手举起来，沉默着改了改前面的错题。
兴许是今天纪律不太好的缘故，老师脾气也受了点影响，批评起大家：“你们看看，这最后一道题，它就是多加了一道小弯，就把你们难成这样了，至于吗？”
“除了沈赐，全班同学都不合格，这样吧，每个人给我罚抄全书公式，非得杀杀你们那股骄傲气！”
“啊，老师不要啊，作业够多了，不要罚我们了……”
“老师您最温柔了，还是不要了吧，我们以后一定会认真学习的。”
叶书辞心里一抖。
在基础足够好的前提下，抄公式是最无效的学习方法，简直是浪费时间。她做对了，原本可以不需要罚抄的。
同学们不反抗还好，越反抗，化学老师就越生气：“一个个的这又生龙活虎了，你们都做对了吗？”
“如果真做对了，就给我举起手，绝对不罚你。”
“老师，我同桌做对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轻轻抓起她的手腕，迫使她发力，将手举了起来。
沈赐清隽好听的嗓音在她耳畔回响。
放大，再放大。
变成这辈子都难以忘却的声音。
在沈赐的助推下，叶书辞的手便高抬起来，吸引了全班同学的注意力，齐刷刷的目光看过来，叶书辞有点不太好意思。
同样，她也接收了林蔚的目光，探寻，打量，有点儿淡淡的质疑。
化学老师从台上走下来：“叶书辞，这道题你也做对了？”
叶书辞点点头。
化学老师拿起她的卷子看了看：“嗯，确实做对了，那么你也不需要抄写公式，叶书辞，以后勇敢一点，要提前跟老师说。”
这天的课间比往日都要寂静，高三五班的走廊外面没有说话打闹的身影，就连林雪原这样玩世不恭的学生也在教室安安静静罚抄。
化学老师看似温柔，可其实温柔背后是把刀，她布置的任务一旦做不好，第一时间就会捅到父母耳朵里。
化学公式看似不多，可几个学年加一起，也积累了不少，何况又不是简单的抄一遍。
姜晓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哭丧着脸说：“呜呜呜小辞好险，你差点就跟我们一起罚抄了，多亏了沈赐。”
周子奇直接回了句：“那你得羡慕人家叶书辞学习好。”
叶书辞拿出来物理竞赛的题册，安静看题。
姜晓撇撇嘴：“小辞，你得好好谢谢沈赐。”
叶书辞放下笔，抿唇笑了：“是应该谢谢。”
本来这个话题到这里就该结束了，没想到一旁静静看漫画书的沈赐竟然将视线移过来，如有形质一般，淡淡打量着她，揶揄道：“你想怎么谢？”
这个叶书辞还真没想过。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女孩脸很小，轮廓莹润，白皙饱满，笑起来眉眼弯弯，少女感十足。
周子奇啧一声笑了：“还能怎么谢，要我说以身相许得了。”
叶书辞从耳尖一路红到脸颊。
如同心湖投下无数颗石子，心跳扑通扑通加快了。
她始终没敢转过头看沈赐的反应。
距离元旦越来越近，老陈安排起排练。
但凡自习课，沈赐越来越少出现在教室，就连周子奇也被沈赐拉着表演神父这一角色。
吹吹冷风会让人心静许多。
笔尖沙沙声交织在一起听得清晰的晚自习，叶书辞将全部的心都投入在学习中，与沈赐的交集变少了许多。
也是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只是她自以为是跟沈赐关系亲近，抛开同桌这层物理意义上的关系，他们之间或许压根就没有故事。
话本里书生与小姐的故事，也只是闲暇之余聊以□□的童话。
姜晓实在觉得无聊，趁着下午体育课，拉着叶书辞去大礼堂看他们表演。
恰好演到高潮剧情。
罗密欧发现了死去的朱丽叶，温柔缱绻地望着朱丽叶香消玉殒的身影，对人世间毫无留恋，一口喝下准备好的毒药，毒发身亡。
毕竟只是排练，他们穿着校服，沈赐身姿挺拔，气质出众，眼睛本就好看，将深情的罗密欧演绎得淋漓尽致。
台上是耀眼的少年。
叶书辞站在台下，张了张嘴，甚至有点怀疑，沈赐是不是真的喜欢林蔚？
不然怎么能演绎得如此深情？
姜晓看了没一会儿，肚子有点疼，就跑去上厕所了，其他同学陆陆续续也走了，叶书辞依然认真地看。
“叶书辞，你可以帮我们买点水吗？”
她全身心沉醉在暗恋的心事里，完全没注意到，化了淡妆的林蔚已经下了台，走到她身边。
林蔚拿出钱递给她：“一共十五人，农夫山泉就行。”
小卖部距离礼堂不远，她答应得挺好，可交完了钱，才发现，矿泉水并不好拿，老板给她一个结实的大袋子，装了满满一袋子，像是千斤重，她差点儿拎不起来。
叶书辞踉踉跄跄地走，几次想要找人帮忙，可想到大礼堂除了表演的同学之外，只剩下她一个闲人，也难怪林蔚找她帮忙。
她的胳膊酸痛得差点举不起来，每一步路都是折磨，好不容易才走到地方。
大家见有水来了，开心得不行，纷纷过来拿水，林蔚拿了一瓶，笑了笑：“辛苦你了啊。”
叶书辞不喜欢计较太多，为同学服务也没意见，客气地笑了笑：“没事儿。”
沈赐是最后一个来的。
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俊秀的眉毛皱起来：“叶书辞，怎么没给自己买一瓶？”
是冬天，阳光再热烈，可依然抵挡不住扑扑的寒气。少女白皙的额头之上泛着细细密密的汗珠，喘着微微的粗气，看上去累得不轻。
叶书辞大脑懵了一瞬，买水的时候，她不累也不可渴，自然也就忘了。
叶书辞摇摇头：“没事儿，你们是演员嘛。”
说罢，她笑意盈盈地拿出最后一瓶，想要递给沈赐。
可沈赐眉头依旧没松开，深邃的眼眸有点沉，甚至声音也低下来，似乎带了点微微的不满：“以后买水的工作交给男生做。”
“我那瓶，你喝吧。”沈赐抿抿唇，“我不渴。”
说罢，沈赐迈起长腿往后台方向去了，少年脊背宽阔，身影落拓，似乎与平时没有区别。
不知为何，她感觉到沈赐淡淡的愠怒。
可这点愠怒，让她兴奋得要命，以至于眼眶微微发热。
叶书辞拧开瓶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疲惫与委屈一扫而光，她仰起脸笑了。
真好啊，这瓶水是真的甜。是她这辈子喝过的水中，最好喝的一瓶——
就像她不为人知的少女心事，偶尔痛苦，又在某些时刻，倍感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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