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常皓的脸冻了三节课，谁见谁发愁，只有宋昭敢薅羊毛，悄悄探出了猪蹄，勾着食指说：“皓哥借支笔。”
笔扔过来，他狗胆上来，叭叭道：“这事也不怪人小周周，你也看到了她人美心善，架不住别人磨，你要再这么冻着，人小姑娘可都要哭了。”
常皓撩起眼皮看了眼叭叭个不停的宋昭，又看了眼和杜欣月说话的周漾，距离远听不太清她们在说什么，不过看样子，好像周漾在和杜欣月道歉。
杜欣月一副“你没有帮到我我很难过”的神情，眼睑垂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周漾似乎不太能应付这种场面，脸颊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双手在身前交错，无意识搅着。
头微垂，脖颈弯出浅浅的弧，她皮肤白，光落在上面映得更白。
常皓想起了那晚在小巷口看到少女时的情景，三个男生围着她，她后背贴着墙，眼神慌乱又无助。
他又想起了自己前段时间捡回家的流浪猫，小心翼翼，不敢和人对视。
不知不觉间画面重合，常皓眼底的光泽渐渐敛去，眼睑半垂着，不知到在想什么。
林麦做完最后一道数学题，看到杜欣月在找周漾麻烦，火气一下子上来，啪，把笔扣桌上，起身来到周漾身侧，
双手抱胸，抬高下巴，“杜欣月你够了啊，是你拜托周漾给的，常皓不收怪她么。你有这叭叭的功夫，不会自己送啊。”
“我没有怪周漾，我就是有些难过，”杜欣月说着眼圈都红了，“周漾，我真没怪你，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林麦插话：“知道你不好就行。”
杜欣月完全没有要理会林麦的意思，一直和周漾说话：“你、你可以再帮我送一次吗？”
“……”林麦一脸无语，“你他妈有病吧，要送自己送！”
说着，伸手去拉周漾，“走。”
杜欣月握住周漾的另一只手腕，可怜兮兮道：“周漾，可以吗？”
手腕被捏住的地方有些疼，周漾蹙起眉，刚要说不，有人跨步走过来，隐隐带着一股清冷的风。
风掩去了阳光拂到他身上的暖意，看着就有些冻人。
常皓站定在她们正前方，视线从周漾脸上落到她手腕上，冷淡开口：“借过。”
杜欣月慢半拍反应过来，倏地松开手，一脸堆笑，“常皓，我——”
常皓没理会，在她们中间走过去，阳光勾勒出少年的身影，挺拔颀长，像是一株松。
几步后他停下，折回来，拿出钱包取出一张一百元钞票，指尖夹着，“给，药钱。”
杜欣月摆手，“我不、不要钱。”
常皓又说了一遍：“药钱。”
细听下好像有冰碴子掉了下来。
平时常皓冷归冷但说话还是很客气的，从来没有因为成绩太好而给其他人造成压力，相反，很多人愿意和他成为朋友，私下里称呼和宋昭一样，皓哥长皓哥短。
抄作业的时候还会叫，爸爸。
认怂的时候会叫，爷爷。
都是些恶趣味的称呼，常皓本人并没有大多的意见，其他人也无所谓。
总之，常皓在一班一群歪瓜裂枣中，哦，错了，一群青春洋溢的未来社会精英中还是有很高分量的。
有分量，关注的就会多。
他什么表情代表高兴，什么表情代表烦躁，大家一看便知，烦躁的时候谁都不敢去招惹。
此时便是，其他人只是远远看着，藏着狗胆不敢插嘴。
不过大家好像看出些端倪。
大概也许好像似乎…
常皓对这个新同学有些不那么一样。
至于哪不一样，又一时说不出来，反正明眼人一看就是不一样。
数十道视线一会儿这瞥，一会儿那瞟，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有人怕殃及到自己，还用书挡着，只露出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四处瞄着。
剑拔弩张，说的便是眼下。
杜欣月平时挺机灵的艺人，今天智商离家出走了，还顺带把情商也带走了。以前她做这种道德绑架新同学的事都是悄悄进行，今天大脑缺氧，当着所有人的面来。
这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就是被驴踢了。
但是吧，有个奇怪的地方。
之前常皓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杜欣月怯怯伸手手，“常皓，我没那意思，我是担心你。”
常皓没等她说完，眼尾一挑，眸光落周漾身上，“还不走？”
周漾反应过来他是和她说话，小声问：“有事？”
他们似乎还没熟稔到一起做什么的地步。
“哦，英语老师让拿卷子。”常皓淡声道。
“卷子？现在吗？”周漾是好学生，最听老师话，听到是老师找，也没了和杜欣月说话的心思，忙跟上去。
她和常皓身高差一个头，迎上他的视线，需要仰着脖子看他，“英语老师什么时候说拿卷子了？”
常皓：“刚刚。”
他嗓音低且沉，说话的时候长廊里有人大喊了一声，正好盖住他的声音，周漾没听清，只能倾着身子凑过去。
没控制好，两人的袖子隐隐擦过。
阳光斜射进来，把两人的倒影拖曳得很长，倒影末端，若有似无挨上。
这幕落在杜欣月眼中，好似扎了一根刺，攥在掌心中的钱皱巴成一团。
林麦脸上扬起笑，吹了声口哨，转身回头，走前，抬脚勾了下身侧的椅子。
有人围上杜欣月，“欣月你还好吧？”
杜欣月怎么可能好，她气得不行，快走两步，弯腰去坐，谁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椅子被推出好远，刺耳的吱呀声响了拉扯得很长。
林麦拍着桌子笑个不停。
-
刘美丽见常皓和周漾进来，一时有些懵，“有事？”
周漾看了常皓一眼，见他没开口的意思，主动开口说：“刘老师您不是要我们拿卷子吗？”
“卷子？什么卷子？”
“……”
“哦，是不是三班那谁又假传圣旨了？”刘美丽抓了下头发，叉腰说，“这帮兔崽子，玩一次还不够，还来第二次，真是反了。”
上次英语竞赛，三班几个不服气的，说英语老师找，让常皓耽误了上车的时间差点迟到，这次又故技重施，刘美丽气得脸都绿了。
说完上面的话后，她甩了下额前的发丝，“不是，你上过一次当了，怎么还上当，常皓你看着不像这么……”
“没头脑”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常皓脸色如常，淡淡说：“那没事，我们先走了。”
刘美丽挥挥手，“快走快走。”她肺要气炸了。
出了办公室门，还能听到刘美丽和刚进去的体育老师说：“三班这帮兔崽子不治真的不行了，王老师下节三班体育课对吧，我先用了。”
刘美丽风风火火，周漾和常皓刚进教室，便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她今天穿了一件红色的裙子，像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不过，风景线起了沙尘暴，有些吓人。
没多久，三班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又考啊，不能活了。”
常皓唇角扯了下。
周漾侧眸，正好看到他扬唇的这幕，她先是说了声：“谢谢。”
接着道：“英语老师根本没让拿卷子，对吧？”
常皓没回，勾过椅子弯腰坐下，脚踩上桌杠，顺手拿起课桌上的物理竞赛题看起来。
脸上表情依旧，完全没有被拆穿的尴尬。
周漾抿了抿唇，也拉过椅子坐下，弯着腰从桌肚里掏卷子的时候，无意中碰触到常皓的手臂。
少年看着清瘦，手臂似乎很有力，撞上那刹，她手肘处麻了一下，低头道歉时，瞥到了他下颌线，不似之前的紧绷，隐约透着抹柔和。
她视线在他唇上定格两秒，似乎看见他唇微微翘了下。
稍纵即逝，她也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笑。
不过…
他的心情好像好了些许，那声“嗯”声调有些上扬。
常皓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有闲情逗宋昭玩，宋昭拍着桌子幸灾乐祸，“哈哈哈，也不知道是哪个雷锋做了好事，整了三班那帮孙子，上次我去他们教室找人，还有人对着门口吐口水，要不是他们班长拦住，我早削那人了。”
“你是没看到，刚美丽姐拿着卷子进去时，孙子们那个脸啊，比锅底还黑，比死了爹还难看。”
“卧槽，有机会见到英雄，我得跪下叫爸爸。”
他话刚说完，常皓缓缓撩起眼皮，应了一声：“嗯。”
宋昭慢半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卧槽卧槽卧槽，皓哥真是你啊。”
接着激动道：“爹，爸爸，爷爷，祖宗。”
周漾在他们说话的空挡去接水了，回来一看，宋昭正扒着常皓的胳膊叫：“爹，爸爸，爷爷，祖宗。”
这个年纪的中二少年是不大喜欢按常理出牌，但这么拉着别人叫爹的情景她还是一次见。
满脸的“不可思议”。
意识到自己盯得时间长了，她抿唇调转视线，手顺势从口袋里移出。
周漾手里攥着根棒棒糖，糖纸是粉色的，上面有个卡通图案，笑得有些招摇。
但不知为什么，看到眉眼微弯的常皓，她下意识把他和卡通图案上的笑脸融合到了一起。
真的…都挺招摇的。
周漾放下杯子，拉过椅子坐好，刚要去拿笔，忽然感觉到常皓的视线一直落在她手里的棒棒糖上。
想起他帮了她好几次，她把棒棒糖举起，“你要？”
根据这半个月来对常皓的了解，他多半会嗤鼻，或者直接无视，她只是礼貌询问，没想他会说什么。
静默几秒后，手收回时，听到他说：
“嗯。”
周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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