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来势汹汹,  阵眼被青冥剑不费吹灰之力斩碎,西无咎受到反噬,强忍着胸腔翻涌的血气逃到山上。

    他望向身后之人,  冷冷地骂了一句:“废物。”

    阿南叶瑟缩地躲在树后。

    因为他一时心软,  和阮青梅说了实话,  西无咎不得不提前启动阵法,强行将阮青梅“掠入”阵中,  这才导致阵法留下了破绽。

    不过西无咎自己也知道,这只是迁怒,  就算没有破绽,令荀那把剑也一样能斩断结界,只是他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龙轻野皱眉:“堂堂魔尊,竟然连一炷香的幻境也撑不住,反过头来只能像丧家之犬一样指责别人?”

    龙轻野他就跟在西无咎身后,  误以为西无咎在骂他。他本就不是受气的性格,自然要出言相讥。

    阿南叶又是一缩:这年头捡什么的都有,  还有捡骂的。

    西无咎受了伤,  正气急败坏,火气更是一点就燃,只恨此刻他不能妄动真气,  暴露弱点,否则早一巴掌把龙轻野这个懦夫拍到树上。

    他对龙轻野冷嘲热讽道:“你倒有脸说,叫你去提醒小青梅令荀有危险,  你都叽叽歪歪了些什么?真是个废物!”

    他豁命开出来的幻境阵法,难道是为了让这些不着调的那人表白的?越想越气了!

    “就你做的那些破事,  还指望小青梅原谅?龙轻野,  不怪人家骂你厚脸皮,  小青梅说得对,你怎么还有脸回来见她的?本座要是你,恢复记忆后就立刻自裁谢罪!”

    龙轻野脸色一青:“青梅性格温柔,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温柔?

    西无咎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高高在上地看着龙轻野,就像在俯视一个傻瓜:“看来你也被耍得团团转啊。”

    阮青梅温柔?

    那可真是见鬼了。

    当初在魔宫,那女人一开始也是摆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他本是为了她的天灵根才掠人的,只把她当做一味“药材”丢在一边自生自灭,没想到这女人看着乖乖顺顺,背地里设计了一万条逃走路线,只要他前脚离开魔宫,阮青梅总能从她的小脑瓜里想出新的办法,以至于他不注意她也不行。

    她的确很会装温柔,装顺从,甚至还很会装深情,什么“喜欢”“爱”“一见钟情”,这些套路张口就来,但……全是假的,没有一句真话,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心。

    西无咎早已经学到了:小青梅是个小骗子,她的情话,一句都不能信!

    也就只有那几个蠢货,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真以为阮青梅曾经钟情过他们,西无咎内心不屑。

    龙轻野显然并不把西无咎的态度当回事,他自信十足地道:“青梅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我倒是希望她多些心机手段,好过在某些魔头手下吃亏。”

    他与阮青梅相处时间不短,不会轻易被别人动摇。当初他在沧浪家遇险,不小心牵连了阮青梅,青梅非但不怪他,还帮他一路逃脱,代他吃了很多苦,即便这一世阮青梅性格明媚了许多,但本性不会变。

    只是阮青梅的好性情也看对什么人,对待阴险狡诈之徒,就要以牙还牙,所以对西无咎她毫不留情。至于这一世,她恨自己,报复自己,龙轻野一点也不生气,因为这就是她会做的事,他本就欠她的。

    两个男人剑拔弩张,气氛凝固,好半晌,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那个……二位,尊主,龙公子,你们要不要先商量一下下一步?吵架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呀。”

    龙轻野眉目一肃,眼中闪过厌恶:“没什么可商量的了,在下与魔尊话不投机,也谈不上合作,告辞!”

    龙轻野盘算得很清楚。

    阮青梅已经不会相信他了,自然也不

    可能相信西无咎,他们这个联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眼下,他必须得回去将散落在各地的旧部重新整合。这一世他起点太低,一开始就没有在沧浪家立住,想要再崛起成一方之主难上加难。没有势力,他就没有筹码和这些人谈判,也更没法得到阮青梅的青眼,甚至连见他一面都难。

    好在另外几个这一世看来也都不怎么样,想起婚礼上那尴尬的一桌人,以及钟秀峰那狗贼,龙轻野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乾坤未定,走着瞧。

    阿南叶来到西无咎身边,小心翼翼地请示:“老大,就让他这么走了?”

    “无妨,一个废物,还能兴起什么风浪,本座也不需要和这种人合作。”西无咎不屑,“我要调息,你来护法。”

    阿南叶一时间对龙轻野居然生出有几分感激——多谢龙公子无私替他接走“废物”之名。

    半个时辰后,西无咎体内气息稳定下来,他长长地舒了口气,缓缓地睁开狭长的黑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阿南叶知道他还在烦心今日之事,好言劝道:“尊主可是还在担心阮姑娘?”

    “尊主莫怪小人多嘴,其实阮姑娘并非无理取闹之人,若尊主真心为阮姑娘好,大可坦言相告,也许她会认真考虑的。”阿南叶凭着自己对阮青梅的了解,说道。

    西无咎嗤之以鼻。

    真心?

    固然小青梅没有真心,但他堂堂魔尊,又能谈什么“真心”?

    何其可笑。

    他对阮青梅,不过是势在必得的不甘心罢了。最开始,只是觉得这小女子的新游戏很有趣,后来,是阮青梅一次次地让他尝到了挫败的滋味,想到自己费尽心思,却摆不平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姑,无论他做什么,似乎总不是阮青梅要的,他也就越发暴躁,所以才会兴起将她制成傀儡的想法。

    说到底,不过一场猫捉老鼠的博弈,她守着真心不给,所以立于不败之地,自己又谈什么真心不真心,那岂非输得彻底?

    西无咎狭长的眸子一眯:“她爱找死,就让她去!我们走,回魔宫!”

    人界覆灭,与他魔族何干?

    那是九重天操心的事,等到九重天忙不过来,他刚好带着魔宫杀上九重天,夺下三界之主的位子!

    阿南叶在心中叹气。

    ——以他的了解,这肯定不是老大的真心话。

    魔尊一年前就嚷着要屠村,如今还不是和村民相处得其乐融融,尤其是对阮家那个小侄子,老大嘴上骂着小崽子,行为却宠溺至极,已经叫人类幼崽爬到头上作威作福了。

    阿南叶也渐渐摸清了西无咎的脾气,老大真正要杀人泄愤的时候,是快刀乱麻,绝不拖泥带水,反而是这种动不动就挂在嘴边的“找死”“全鲨了”多半都是气话,执行之日遥遥无期。

    而等他遇到不如意,需要发火的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这些属下。

    于是阿南叶又道:“尊主息怒,若阮姑娘真的发生什么不测,尊主难道不会后悔吗?”

    果然,西无咎手掌倏地攥紧。

    阿南叶一语中的。

    ……怎么会不后悔?

    他一次次地醒来,最多的情绪就是后悔,可是每一次,他还是会顺应本性做出同样的选择,推得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渐渐也明白,自己注定就是这样的人,是和阮青梅走不到一路的人。

    可他就是不甘心,而且这一世也容不得他选择——他的道契还在阮青梅手里,阮青梅要是死了……直接死还好,若是受了什么致命重伤,道契的主仆辅助机制会让他被当做血袋活活被吸干。

    沉了会儿气,西无咎道:“无妨,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相信用不了多久,九重天那位就要

    来了。

    坦言相告吗?倒像是渟渊会做的事。

    那就先让他看看,对于“坦言相告”之人,阮青梅会有什么反应。

    “尊主,就算您说的,阮姑娘都相信了,她就会离开令荀吗?”阿南叶是知道他们两个感情多好的,青梅竹马加共患难,怕是没那么容易放弃。

    “她会。”西无咎笃定地道。

    “我了解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头也不回地离开。”

    当初她也是对自己信誓旦旦,仿佛迷恋至极,还不是照样不择手段的逃走?都是套路罢了。这世间愚蠢的男人何其多,每每被那女人一张无辜的小脸迷惑。

    还是那句话,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心,她的“真心”只给她自己——他得不到的东西,他不相信别人能得到。

    反正只要她一离开那个男人,他立即就把人掠走,在魔宫软禁一辈子!既然被契约绊住,那就一辈子锁死在一起,没有真心又有什么关系?他要她的真心干什么,只要得到人就不算输,还有,到时候要把这一世至今所受的屈辱都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你先在附近躲起来,等本座命令行事。”西无咎吩咐阿南叶。

    阿南叶道了一声“遵命”,而后引入阴影之中。

    西无咎默默看了一眼夕阳,从这里的山上,能够清楚看到杏花村的位置,只是他视线所向,却并非山脚下被茂密的树木隐藏了身形的新家,并非那座令人头疼的建筑,而是落在村子里的阮家大院方向。

    想起那没心没肺,整天只知道傻乐和为一些鸡毛蒜皮争吵的一家人,脑海里时不时闪过幻境中村落的废墟……明明是用来迷惑别人心智的幻境,怎么他自己也像被迷惑了似的。

    西无咎不屑地“嘁”了一声,化身为黑狗形态,缓缓地朝阮青梅兄嫂家走去。

    算了,魔宫很大,再掠三个人也装得下。

    他这么做,当然只是为了钳制阮青梅,让她不再敢动逃走的歪脑筋,绝不是因为亏欠了那一家人的恩情。

    ……

    九重天,离寰宫。

    竹林泉眼处,白发的仙尊周身气流激烈冲突,卷起发丝清扬,仙尊双眸紧闭,额间道印血红,昭示着他体内此刻气血翻涌,难以平静。

    渟渊仙尊的灵力太过强大,蓝璞道君不得不在他周围布置下养灵结界,一边缓缓消耗他旺盛的血气,也保护离寰宫不被他摧毁。

    这阵法原是用来囚禁魔族的,阵中之人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耗损,此时用上也是无奈之举。

    若是渟渊仙尊发狂,三界之内根本无人能压制得了他。且这结界并不强,只要他能醒来,恢复神智,自然能自己从内部破出。

    尽管如此,蓝璞道君还是不放心,每日还要来加固结界,已经过去了五日。

    紫衣女子回到离寰宫,直奔竹林深处,就见蓝璞道君刚刚收功调息。

    看到结界中的渟渊仙尊,紫箬元君向来淡漠的眉宇之间闪过讶然:“怎么会这样?”

    外界都在传言,说九重天最强的渟渊仙尊,和魔头吃了一桌饭,回来就疯了?

    “紫箬!你可回来了!”蓝璞道君一眼看到了救星,把前因后果与她说来。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那日他们去凡间参加婚宴,未想主人家居然拿出“蛇骨酒”来招待。

    回来后,渟渊就有些低沉,但是倒也没有任何狂态。反而是当夜,离寰宫寝宫之内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气流,蓝璞道君差点以为是魔宫打来了。待他赶到,就看见渟渊披发赤足,双目赤红,仿若魔人附体,嘴角和胸口全是血迹。

    一看就是气血逆行,走火入魔之兆。

    他彼时直愣愣地要往凡间而去,对周围的人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蓝璞

    道君不敢由着他癫狂,略微使了手段,才将他困在灵泉之中,企图用养灵阵结合泉眼的力量洗涤他的戾气。

    “你是说他在发酒疯吗?不过是一杯酒,就让他心乱至此?”紫箬元君觉得离谱。

    这也太脆弱了吧。

    蓝璞一怔:“不过一杯酒?一般人遇到这种事也……挺严重了吧?”

    那酒的“来历”,他和紫箬可都是最清楚的。

    “可他不是一般人。”紫箬元君冷静地说道,“他是九重天第一强者,怎会只因为自己的仙骨被人拿去酿酒就崩溃至此。必然还有别的原因。”

    “要是渟渊醒来,自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蓝璞忍不住道:“紫箬,能不能试着把他叫醒。”

    “能。”

    蓝璞道君大喜:“那太好……”

    “可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紫箬话音一转,叫蓝璞道君怔忪。

    为什么?这有什么为什么?因为他们是渟渊的朋友啊。

    紫衣的女君看着结界中的人,似乎十分失望:“身为仙尊,明知道自己身负镇守九重天的重任,却三番五次疏于自身防备,以身犯险,又任由心魔入侵……我已经救过他两次,你为何心安理得的觉得本君该救他第三次?”

    蓝璞道君哑口无言。

    紫箬元君又说道:“每用一次真气为他人疗伤,也是对我的耗损,何况他这一次不是能轻易治愈的。若是此时魔宫卷土重来,我与他都不能应对,那谁来守九重天门?”

    “可是……”

    “我也即将渡劫,顺利的话,不出五百年就会证道大罗,位列金仙,届时本君便是紫箬仙尊,与渟渊平起平坐,我也能与西无咎力战,我为何要理所当然地牺牲自己,给他人便利?”紫箬面有不虞。

    “蓝璞,你总说我们三人都是朋友,可是你为了救他,可谓全力以赴,我也出了力,他醒来后可有感谢过我们?反而他自己呢?任意妄为,行事丝毫不考虑你我,惹了麻烦也全靠别人收拾摊子。所谓朋友,不该如此吧?”

    “仙途本是独行之路,蓝璞,你在凡间呆的久,道心中未免太多的仁爱礼义,这难道不是和你的修行背道而驰?”

    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只是从前渟渊强出她太多,她说出来难以服众。如今渟渊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子,出不了三百年,他就将不再是自己的对手,她也就无所顾忌了。

    她修得是无情道,既然无情,便不存在心甘情愿,理所当然的付出,有的只是利益索取,强者为尊。她受够了受“摆布”的日子,只想自己变强,再也不想辅佐任何人了。

    蓝璞道君哑口无言,他现在确信,他从前以为紫箬心悦渟渊,果然是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紫箬,你从几时开始这么想?”他问。

    “我从来都是这么想。”紫箬元君说道,“蓝璞,我还认你这个朋友,但是你这样理所当然指使我做事,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蓝璞皱眉:“紫箬,你这样有些过分了,渟渊他如今——”

    ——“吾友。”

    突兀的声音从结界中传来。

    蓝璞道君一喜:“渟渊,你醒了?”

    结界中,渟渊仙尊依旧双目紧闭,周身气流席卷,形成尖锐的气阵,只有额间的血色道印已然变淡,化为一道金色光晕,那是渟渊的元神。

    他竟被逼到元神离体吗?

    果然,那声音说道:“紫箬说的并没错,此事是我欠缺考虑,大敌当前,九重天不能再损一位战将。”

    蓝璞道:“可是你这样,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我并非徇私,魔宫久不见你,早晚会察觉异样,到时候攻过来,依旧是麻烦。”

    他主张先救渟渊,并不完全是从私交上考虑,

    虽然对于紫箬而言,也许正期待着一场扬名的仙魔大战,但是至少目前,魔宫忌惮的还是九重天“渟渊仙尊”的大名。

    “你放心,西无咎暂时不会攻打九重天。何况,他此刻也不能死。”

    “……吾友,吾不懂你,你为何如此笃定?”

    之前不还整日把西无咎当成三界最大的祸害,一门心思除魔卫道,怎么如今又转变态度了?

    “此事复杂,个中缘由,涉及天机,难以解释。”渟渊说道,“眼下还有一桩更重要的事,要烦请二位友人相助。”

    这时候又是“友人”了,紫箬冷哼了一声。

    未料,渟渊仙尊一改往日冷漠,言之凿凿,语意恳切:“此事攸关三界动荡,人界苍生,还请二位仙者助渟渊一臂之力。”

    蓝璞道君有些动容,痛快地道:“好!你说!”

    紫箬元君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总觉得渟渊仙尊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她冷冷地道:“不妨先说说。”

    “请二位好友,将阮青梅单独带来九重天,最好不要惊动她身边的男子,渟渊只求此事。”

    紫箬元君一怔,转而问蓝璞:“阮青梅是谁?”

    蓝璞道君则是一脸惊愕,根本没听见紫箬的问题。

    所谓攸关三界,拯救苍生的大事就是掠人家新婚小娘子?蓝璞道君觉得三观都受到了震荡。他的好友……原来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吗?

    “她人与我关系匪浅,若置之不理,留在那个人身边,早晚丧命。”渟渊的声音中流露出痛苦,“我愧对于她,重逢已属不易,无论如何不能再见她在我面前死去。”

    “至于那一场惨剧,我渟渊对天起誓,必会与那魔头以命相搏,护苍生免于涂炭。”

    蓝璞大为震撼,他从未听过渟渊这样饱满富有感情的声音,这真的是他那无情无欲的好友的元神在说话吗?

    可是,若别的事也就罢了,小姑娘新婚燕尔,和她那小郎君正值情浓,他深受信任,却下界棒打鸳鸯,掠人妻子,这实在是有悖于他的原则。

    “当真不能说缘由吗?”蓝璞道君纠结,“渟渊,你该不会限于心魔,依旧将阮姑娘当成你的妻子吧?她已经罗敷有夫啊。”

    元神沉默。

    渟渊不想说谎,恢复记忆后,他受不住打击,识海崩溃,正是因为他心中从没有忘记阮青梅。尽管两人只相处了一段时间,可是他们一开始就以结缘为由在一起,在他心里,她始终是他的道侣。偏偏自己每每都会伤害她,每一世每一世,他都看不清自己的内心,犯下愚蠢的错误。

    他竟然没有一次在证心台选择相信她,每一次都用剑刺穿她单薄的身躯,还自以为是地觉得是为他好,青梅说得对,他真是个自以为是的人,是他对不起她,他不配做她的道侣。若这一世,她与别人相守,能过得安心顺遂,他绝对不会去打扰,但是唯有那个男人——不行!

    渟渊仙尊想到那个男人的来历,额间的道印又浮现出了浅浅的红色,他痛苦地与体内的戾气对抗着,说道:“吾友,吾现在的形态坚持不了多久,此事托付于你,三千年,渟渊仅此一求,万望成全!”

    话音刚落,道印恢复成血红,结界之内,戾气大增。

    “渟渊,渟渊!”

    蓝璞道君彻底陷入两难。

    再怎么说,掠人这种事,即便是友人相托,他也绝对不会去做的,但是渟渊又不像在骗他,如果视而不见,那姑娘真的会死吗?

    他还想再问,可渟渊如今要全心对抗心魔,不见到阮青梅看来是不会醒来了。

    有了。

    不如就将此事与阮青梅直说,交由她决定,小姑娘是个通情达理的性子,想必也不会为难他。若是阮青梅

    能自愿和他来九重天走一遭就好了,对,就这么做。

    定好了策略,蓝璞道君抬头道:“紫箬,我们……紫箬?”

    他一怔,周围已然不见紫衣女君的人影。

    九重天上,一道紫光往微雨山方向下界而去。

    ……

    杏花村,魔仙堡。

    阮青梅回到家,见新搭好的狗窝空空如也,不由有些无语。

    也是奇怪,之前小乖粘着她,哄也哄不走,就算露宿外头都要留在新家,这会儿给他做好了“家”,狗子却回到兄嫂家里,宁可每日被红孩儿揪着狗毛□□,也说什么都不回来了,甚至每次见到她,都捂着肚子趴着,爱理不理,一副盼她快走的样子。

    真是一只善变的狗子,不过也好,没人来打扰她和二狗子的二人世界了。

    阮青梅今日和令荀去鸢城逛了逛,看了看新书的反应,还不错。

    新书名字叫《九霄神人报恩记》,还没有正式发行,依旧是用在斗马茶肆说书试讲的方式,今日老板向她反馈了客人的反应。

    书友的反应都差不多,大家已经习惯了“铁锅顿四狗”的风格,这一次与其说是“骂声如潮”,不如说还觉得虐得不够劲儿。

    毕竟神明最后还好端端地在天上当神仙,冤枉了人,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所谓的情伤……害,在柴米油盐为先的老百姓心里,那点事不痛不痒,而且是自找的。

    书友还提出了一个非常新颖的点,是阮青梅都没想到的——大家一致觉得,这些神仙有点太闲了。

    既然是“神”,受了凡人的膜拜和香火,理应以民众的利益为先,兢兢业业干实事,为人民服务。怎么书里的这些所谓的“神明”“仙尊”整日不是只顾自己修行,就是和美丽的女子谈一些纠葛不断的恋爱,还经常被卷入多角恋情,这样的人,尚未逃离七情六欲,不过是强大一点的人间修士罢了,怎么谈得上神明?

    ——这么有劲儿没处使的话,找个班上啊。

    阮青梅居然觉得好有道理。

    若说人间界恩怨起于追名逐利,魔宫发起战争是为了掠夺生存资源,那九重天整日传桃色绯闻,不就是因为他们太闲了吗?

    阮青梅决定在下一本书好好说道说道这件事。不过下一本书是写疯狗的,怕是更没法正常了……

    回村的路上,令荀被阮青柏叫去帮忙家里干点活,阮青梅早早回到家里,便坐在秋千上翻自己的样书,日子过得悠闲又惬意。

    系统的声音传来:“亲呐,你真的一点也不担心吗?”

    阮青梅不解:“担心什么?”

    系统:“西无咎和龙轻野联手了,你不怕他们再来吗?”

    “这件事啊,”阮青梅叹了口气,“我也是有烦恼过,但是我想不明白,所以暂时也拿不出什么对策,只能兵来将挡。”

    那两个狗联手这件事本身,就够她困惑了,他们图什么?如果他们都恢复记忆了,按说更不可能和睦相处。难道就是为了让自己再看一次自己的be画面?

    想起幻境中的那片废墟,阮青梅心里有些毛毛的,下意识不愿意多想。

    系统:“亲呐,那关于二狗子的事呢?”

    二狗子?阮青梅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是说二狗子毁灭世界?”阮青梅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这种明显的栽赃手段,百分之百是那疯狗想出来的,那两个人嘴里没一句真话,听听就算了。”

    二狗子毁灭世界?说她毁灭世界还差不多。她高低是个女主,而且被位面虐了这么多次,有光环,也有动机。

    系统:“我总觉得这件事里透着诡异。”

    阮青梅想了想,问道:“小游,你做了这么久系统,听说过之前

    的灾变是怎么回事吗?”

    系统:“那场灾变是be结局中的元素,并没有什么规律,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女主在老四线和任意男主达成he,大灾变就不会出现。”

    什么玩意儿,还得去巴结那四个狗,不可能,阮青梅撇了一眼。

    “你们到底是怎么选男主的?二狗子这条件没入选就稀奇。”

    系统:“我们只是设置规则,并不干预位面的发展,系统自动筛选最适合作为男主的角色,没有被选中,一定有其他的原因,所以我担心……”

    它担心龙轻野的话并非空穴来风,也许令荀的身份真的“存疑”。

    “不可能,二狗子不会骗我的,我们六岁就认识了。”阮青梅坚定地说。

    系统:“如果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呢?”

    系统:“亲呐,你想想,好端端的,龙轻野和西无咎为什么会恢复记忆?必然是发生了我们都没有注意的事。令荀体内的禁制从何而来,解开的原因又是什么?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剑灵,厉害得有些太不像话了,已经到了无视这个位面战力限制的程度。”

    系统叹息:“其实好几次我都觉得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开荒线的危险就在于此,亲呐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阮青梅沉默半晌:“……不会吧?”

    系统:“亲呐,有件事我必须提前和你确定一下。”

    “如果令荀的身份真的有问题,或者他体内封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旦那‘东西’被放出来,属于‘令荀’的人格就会被吞噬,那世上可能再也没有令荀这个人了,若真是这样,就能解释他为什么没有被选为男主备选。”

    如果这是一个随时可能消失的“人格”,就不能作为真实存在的人给女主备选,因为不稳定因素太多了。

    可阮青梅偏偏选了,而且一条路走到黑。

    系统:“亲呐,若真发生这种事,局面必然十分危险,甚至会出现我无法与你沟通的情况,我要提前确定你的选择。如果龙轻野他们说的是真,那你是要抱着一线希望试一试,哪怕希望渺茫也不放弃,还是保命优先?”

    “容我提醒,我们完全不清楚这股力量的来源,如果被伤到元神,你可能没有下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是真正的生死攸关,根据规则,系统需要提前向玩家陈述清晰。

    阮青梅纠结不已,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她好端端的新婚燕尔,怎么就面临这种生离死别的选择了。

    她和二狗子六岁就认识,青梅竹马,一路共进退才走到一起,怎么就谁要消失,谁又得抛弃谁,这太荒谬了!

    “那还用说吗?”阮青梅跳下秋千,坚定地道,“当然是小命要紧了!”

    系统:“……”

    系统:“总觉得这时候该说一句,不愧是你。”

    阮青梅理直气壮地掐腰,那当然了,什么能有活着重要?而且真到那时候,二狗子都没了,留下的不过是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难道她还要为他守寡吗?没有这个道理吧。

    ——只要我没有道德,道德就绑架不了我!

    “青梅?”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阮青梅回头,见眉目清和,眼神无害的青年拎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

    令荀方才去帮阮青柏干些家里的杂活,阮家兄嫂本要留他吃饭喝酒,又想到自家妹子还在家中挨饿等着夫婿回去,便给他小夫妻俩装了满满一食盒的热菜,叫他们小夫妻今晚不用开灶。

    令荀将食盒放在院内的石桌上,一如寻常地问:“天冷,怎么还在院子里吹风?”

    阮青梅转过身,眼中的盘算薄情尽数消散,只剩下甜美的笑意:“为了等你呀,二狗哥哥!”

    系统:……呵,女人,

    嘴上倒是一套一套的。

    但是肤浅的人类男性显然很吃这一套,令荀笑着道:“大哥大嫂给我们送了吃的,是你爱吃的菜,有些凉了,我拿去热一热。”

    “好。”阮青梅坐在秋千上,嘴上甜的不行,活是一点不干,看着令荀进了小厨房忙碌,自己只等着吃。

    系统:“亲呐,我看书上说,感情的维护,是要双方的付出,你看你付出的是不是有点少……”

    阮青梅一笑:“可我看的书上说,一个合格的系统不该对人家夫妻之间的相处指指点点。”

    系统:闭麦。

    杏花村在南,冬日很短暂,一年冬天只下几场薄雪,阮青梅在室外并不觉得冷。只是当第一片雪花落在额头,带来冰凉的触感,她还是微微怔忪。

    和清江城的鹅毛大雪不同,这里的雪像砂糖做的冰晶,落在掌心还能看出雪花的形状。

    这还是她第一次活着看到杏花村的冬天,阮青梅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欣喜。她下意识地想要和人分享:“二狗哥哥,你快看,下雪了。”

    她一片一片地接着雪花,看着小小的六棱冰晶在掌心落下又融化,眼中闪闪发光,升起一种孩童般的至纯。

    “二狗哥哥!你——”

    忽然间,冰晶上反射出危险的紫光,伴随着阮青梅的惊异一闪而逝。

    而后,雪花落在秋千上,再无一双素手承接,空气中没有欢欣雀跃,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比冬天更肃杀的清冷气息。

    令荀听到呼唤,端着热腾腾的饭菜出来,却见院中空无一人。

    “青梅?”

    闻到那股熟悉的,属于九重天的术法的味道,令荀心头那股戾气再度沸腾汹涌,仿佛要冲破他好不容易打造的束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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