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栈落脚后,  阮青梅与令荀二人立刻去了当地黑市,将银钱换了满满一袋子的灵石。

    数着芥子袋里的灵石,阮青梅眉开眼笑,  仿佛已经看见自己结丹、成婴、出窍、化神,渡劫飞升,杀上九重天,  踏碎魔宫,  九大宗俯首称臣,她脚踏四狗,迎娶二狗子,  走上人生巅峰。

    不过这个梦想的前提是,  她得好好活下来,阮青梅不由看向身边的令荀。

    真奇怪,明明二狗子对她很好,两个人相处很愉快,连她要跟水匪黑吃黑,他都没有反对,  还帮她“借”马车……为什么数值就是不涨?

    系统“亲呐,  容我提醒你,  开荒路线,一切皆有可能。想想上次的好感度是怎么涨的?”

    上次是靠的是“小红”啊。

    “可是天上天下,  四海列国,  就只有一个‘小红’,  别的血灵芝,都不是‘小红’。”阮青梅很是伤感。韩老夫人的病都好了,  再找一个也用不上啊!

    系统思索了一会儿“会不会缺少道具?你别天天嘴上说,  送点礼物,  女追男隔层纱,也不能只靠嘴上叭叭。”

    阮青梅一点就透,立即竖起拇指“有道理。”

    夜市灯火通明,长长一条街上,两边都是摊贩,阮青梅左看看,又看看,道“二狗哥哥,你有什么喜欢的吗?我买给你呀?”

    令荀一怔“怎么突然想要送我东西?”

    “因为我喜欢二狗哥哥,”阮青梅绕到令荀正面,双手举过头顶,笑眯眯地比了一个大“心”,“这么大的‘喜欢’!”

    令荀失笑,在阮青梅头上轻柔地碰了碰“我也喜欢青梅妹妹。”

    “完美!”阮青梅一握拳,转身对系统说,“我确定二狗子已经爱上我了,怎样,好感度是不是在路上了?”

    系统“亲呐你想什么呢?”

    系统纠结了一下,忍不住提醒“这怎么听都是在哄小孩子吧?完全不走心啊!”

    玩家也长点心吧,三十五世了表白方式毫无进步。

    阮青梅叹气,忽而又见路边有小姑娘提着一篮鲜花,她上前要了一朵,绕到令荀另一侧,送上一只山茶花,唱道——

    “送你一朵山茶花,红红的好像太阳一样,你的模样真漂亮,像太阳一个样……”

    她认真地说“二狗哥哥,我不小了,我想得很清楚了,我想永远和二狗哥哥在一起,没有半句虚言。”

    ——“苟王”在上,保小女子今生不be!

    洁白的山茶花和女孩子娇美的脸蛋交相辉映,在夜市的灯火下镀上一层柔光,令荀眼中闪过一抹惊艳,又垂眸,柔声道“好,我也答应青梅,我会一直在杏花村,哪儿也不去,让你随时都能找到。”

    阮青梅觉得心头倏地被搅动了一下。

    她转身又问系统“我觉得这回好感度要涨了,这肯定是真心话,我有感觉,这个男人已经是我囊中之物了!”

    系统“没涨,一点没涨。你感觉不对。”

    阮青梅咦?亏她还感动了一下!二狗子渣男,说话一点不走心!

    又路过一个蒸糕摊子,阮青梅买了一包,尝了一口,很甜,是恋爱的味道。

    她将蒸糕送到令荀唇边,使出了绝学夹子音,娇滴滴地道“二狗哥哥,这个好吃。”

    令荀一怔,略略退开,在阮青梅没咬过的地方揪了一小块,尝了,然后点点头。

    “好吃,谢谢。呃……青梅,你嗓子不舒服吗?声音不太对。”

    阮青梅“……”

    ——你退半步的动作认真的吗?小小的动作伤害那么大!qaq

    阮青梅抱着甜糕,郁闷地朝前走去。令荀注意到她的情绪,抿了抿唇,快步跟上,将山茶又送到她面前,哄道“怎么了?”

    阮青梅推开花朵,闷闷不乐道“我不喜欢花,扔了吧。”

    令荀看着窈窕的背影,见小姑娘总算放弃继续“出招”,默默松了口气。可是见阮青梅真的径直向前不再回头,他心里却又升起一阵空虚。

    他不是不懂她在期待什么,只是他们之间,并没有表面上看着这么简单。

    就比如,他们虽然目前同样是筑基,却大不相同。

    阮青梅悟性绝佳,资质超群,是难得的奇才,筑基对她而言只是一个开始,而他……他在机缘巧合下解开了“灵根”和“气血”的双重禁制,才勉强有了如今的造诣。

    青冥说过,如果要继续修行,除非解开另外两道禁制。可是另外两道禁制如何解开,全看天意,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用不了多久,小青梅会成为神州瞩目的新秀,甚至是九天之上最美好的小仙女,而他大概只能是个垂垂老矣的凡间老叟。

    他们一点都不般配,他凭什么站在她身边?就依仗着青梅竹马的儿时情谊吗?

    她还太小,还没有看到更好的世界,还没有看尽这人世间最优秀的男子,就如这鸾都城里的儿郎,如那日的仙人般的宗师……等那时,他就成了一个倚仗她的善良禁锢她的卑鄙男子,他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她才是照亮他人生的太阳,他不是,他只是个连出身都见不得光的凡人。

    阮青梅走了一会儿,才发现二狗子没有跟上来。

    她回头看去,见人令荀正在人流正中对着山茶花发呆,心里莫名一紧,几乎在思考之前,脚下就转了个方向,往回走去。

    突地,一股力量撞了她一下,怀里的蒸糕掉在地上,立即被踩了一个脚印。

    “抱歉。”耳边传来一声轻飘飘地道歉,那人擦肩而过,快速消失在人群中,阮青梅却吃了一惊,猛地回过头。

    “小游,刚才那个人是……是……”

    系统“是噢,男主角龙轻野,好巧噢,这样都能遇见。”

    “他为什么会在这儿?他不是应该在鸢城吗?”阮青梅吃了一惊。

    系统翻阅了文本“他原本是重新得到了龙老爷的信任,乘船去接龙老爷的第十任小老婆。但是迎亲的船遇到了水匪,聘礼全数被劫,女方家里看不到聘礼悔婚,而女方……比起做十姨太更想嫁给龙轻野,龙老爷震怒,龙轻野没办法回去交差,流落至此。”

    好熟悉的剧情,的确像那狗头能惹出来的事,不过……水匪,又是水匪?

    阮青梅回想起船上那一批聘礼,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想。

    系统“哦吼,正是你劫的那一批,你不是看名单了吗?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

    “……我只看了清单!”看名单干什么,她又不认识。

    系统“咦?你当时不是大义凛然地说人家为富不仁?”

    “这个位面的世家,百分之九十五都是躺在劳动人民的血汗钱上为富不仁。”她就是地图炮怎么了?

    阮青梅这次还真不是故意整人,那匹金帛玉石太重,她根本收不下,所以才假装和水匪“合作”,正好陈老大出尔反尔,她就没客气地洗劫了山寨,但走的时候只拿了银两和银票,珠宝布匹一概没动——马车装不下了,何况带着“赃物”也怕惹麻烦。早知道这是龙轻野押送的货船……

    好可惜噢,阮青梅扼腕。

    她回想刚才匆匆一瞥时对方的状态,衣着还算干净整齐,但面有菜色——这点瞒不住她,那家伙饿肚子的时候就是那样一脸衰像,看着就晦气,完全没有后期龙傲天的张狂气质。

    看来就算没有她的干扰,龙轻野也一定会来鸾都城,而且比前几辈子来的时候更惨。

    “他现在什么状态?痛苦吗?”阮青梅问。

    系统“从面板上看,嗯……不太好,生命体征还算稳定但有一项数值很低,如果放任不管可能有生命危险。”

    “什么数值?不会中毒了吧?”

    系统“没,是饱腹值,简单的说,他现在快要饿死了。”

    阮青梅我去,这帮男的行不行啊?怎么没了她一个两个都活不下去了?

    “青梅,没事吧?”令荀来到她身后,看到散落一地的蒸糕,怒而看向龙轻野逃窜的方向。

    阮青梅却突然想到什么,一把拉住二狗子“二狗哥哥,我们到结丹还需要很多灵石,现在可能还是不够。我知道一个地方能白嫖灵石,跟我来!”

    令荀脸上一热白、白什么?

    女孩子怎么能说这个字!

    ……

    阮青梅凭着记忆中的路线摸索,中间走错了两次路,绕了个大圈后,终于来到了黑市后方巷子深处的“时来运转”。

    令荀看一看牌子,还没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等听到里面的吆喝声,脸色顿时一黑。

    “这是赌坊。”他说。

    “这不是一般的赌坊,”阮青梅小声道,“这是黑街赌坊,里面除了一般的赌客,还有各地散修,和偷偷跑来的大宗弟子,走,我们去嫖……捞点好东西。”

    二狗子不许她再说那个字!

    令荀这次却纹丝不动,严肃地道“不行,青梅,赌博沾不得,不能去!”

    阮青梅见令荀态度坚决,心知他是误会了,解释道“令荀哥哥,不是我要赌钱,只是你我二人从现在起,到结丹,需要好些灵石,我们有两个人,现在这些远远不够……”

    令荀被阮青梅话语中的“我们”触动了一下。

    又听阮青梅说“这里面除了下注,还有人会低价出手法宝灵石换筹码,我们如果能从这里面捞一些,可比市面上便宜多了。我答应你,绝不上头,就看看。”

    令荀很想说他用不着,他的进阶根本不是灵石多少的问题,可是阮青梅如此赤诚地为他打算,他心中有些感动,又想到自己刚才已经让她不太高兴,到底没说出口。

    ——他好像总是不太能拒绝她,令荀叹息。

    也罢,她小姑娘家家的,不了解世间险恶,不如趁此机会历练一番,左右自己在,出不了什么事,总好过她以后自己瞎闯。

    二狗子做了一翻思想斗争后,没有再阻止阮青梅,系统却没那么好糊弄。

    系统“龙轻野的确在里面,亲呐,你……又想干嘛?”

    它怎么觉得阮青梅没安好心呢?

    “不干嘛呀?”阮青梅笑眯眯地道,“就薅点狗毛。”

    在龙傲天线,他们第一次来鸾都城的时候是夜里,龙轻野在龙家的那几个兄弟卯足了劲儿想要弄死他,她也只好跟着龙轻野一路逃亡,来到鸾都城的时候,城门已经落下,后有追兵,他们无路可逃。

    可龙轻野就是有狗屎运,他跟着一条野狗绕道城西,居然找到了一个狗洞,他们两个就这么“钻”进了鸾都城,甩开了追兵。

    说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光辉的经历,不过像这样九死一生的时候,每一次龙轻野都能绝处逢生。龙傲天路线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但是龙轻野硬是靠着冲天的气运,一路攀上了人生巅峰。也不知道天道欠了这狗头多少钱,要倒贴到这个地步,真是路过的蚂蚁见了都要直立起来跺着脚说一句“离谱”的程度。

    而龙轻野这强大的气运除了体现在他怎么都能“因祸得福”这件事之外,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在赌桌上。

    那一次他二人落魄至此,便是从赌桌上一举翻本的。

    “小游,你这次真的说错了,我可不是那种分手了就只会喊着‘前任去死’的女人,就算我前几世的死和他脱不了关系,就算我嘴上喊着血债血偿,就算那狗头倒霉我做梦都会笑醒,可我又怎么会真的置他于死地呢?”

    她是女主哎,女主都是善良光辉的,女主不可以坏坏!

    系统打了个冷颤“亲呐你还正常吧?”

    阮青梅双手合十,诚心诚意地道“这一次,我真心祝那狗头时来运转,比真金还真。”

    至于往哪儿转,她说得算。

    说完,阮青梅大摇大摆地进了赌坊。

    她二人一身华贵,一看就是世家子弟,所过之处,非但无人阻拦,还有小二主动奉茶,更有人主动让出赌桌。

    然而阮青梅只是东看看,西看看,当真不曾下场。甚至有几场赢面很大的局,令荀看了都有些心动,阮青梅目不斜视,好似一个误入酒池肉林的出家人,六根清净,没有任何世俗的欲望。

    令荀松了口气,心里安慰地想,小青梅果然只是叶公好龙,一进来就被“吓”到了。

    他甚至指了指旁边那一桌小的,对阮青梅哄道“反正也进来了,你实在想玩,可以去那一桌少拿一点,输赢我们都负担得起。”

    “不不,赌博不好。”就见阮青梅摇着小手,一脸认真地反过来叮嘱他,“二狗哥哥你可不要染上这种恶习,不然我回去告诉婆婆,让她老人家打断你的腿。”

    呃。

    令荀没来由地冷了一下,觉得这是阮青梅真干得出的事,连忙道“我不会的。”

    忽地,赌坊最里面传来一阵喧杂。

    就见赌坊西北角最大、最热闹的一桌,一个锦衣青年一脚跳到赌桌上,将怀里的一小袋玉石哗啦啦地摊在桌上,然后用脚一划拉,全都踢到了“小”。

    他盘腿往桌面上一坐,姿态猖狂地对荷官道“老子全压小!”

    众人先是一惊,随后大笑起来。

    “小子,话本子看多了吧?这年头还有人用全数身家反买呢?”

    “哪儿来的大少爷?待会儿输不起别哭鼻子啊。”

    也有忠厚一点的人劝道“小少爷你不知道,时来赌坊有‘七大三小’的说法,刚才那正好是这张桌子今天晚上第九把,已经出过三次‘小’,所以这一次,一定是大。趁着没开,你快改吧。”

    “七大三小?还有这种规律?”令荀问身边人,“那不是最后一把等于白给?”

    他不相信,世上不可能有这样做慈善的庄家。

    “是真的,这是个不成文的规矩。这儿的东家因为开赌坊害得不少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损了阴德生不出孩子,所以请仙人在这张桌上下个‘法诀’,每月的今日,这章桌的第十把,无论多少钱,东家任赔,直到哪天这法诀失效,欠的‘债’就算还完了。”

    “不过已经十年了,那掌柜的都六十五了,想来是没机会生儿子了。但这张桌子还很灵验,没有错过,许多人就是靠着这个翻本,才没有倾家荡产。”

    还有这样的奇事?那个男人不是输定了?

    令荀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那男子背影,此人姿态无赖,正挥着手张扬地催促荷官,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什么。

    “老子就要压小,快开快开,别耽误老子发财!待会儿你们别后悔!”

    那人微微侧了脸,露出高挺的鼻梁,是个相貌出众的年轻人,只是眼角隐隐带着衰气,叫人看着不舒服。

    令荀微微皱眉,暗叹赌博果然害人,大好的年华不去学习本领,不去侍奉父母,承担责任,却荒废在赌坊。

    “青梅,我们——”令荀正要喊人离去,却发现阮青梅不知何时已然不在身边。

    “青梅?”

    忽地,里面那一桌又起喧哗。

    “等一下!”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接着是一袋灵石砸上赌桌的巨响,“先别开,我也要押!”

    荷官自知这一桌大概率是白送,但是见这面生的女娃娃居然也来占便宜,脸色就有点不好“小姑娘,你来晚了,大的已经押满了。”

    阮青梅却双手把芥子袋往前一推“谁说我押大,我跟这位衰仔,押小!”

    佯装醉酒的龙轻野一怔,眯起眼睛看了过来。

    阮青梅假装没看到,只是一脸期待地盯着荷官“开呀,快开,我赶时间。”

    令荀!!!

    荷官当然不给他们反悔的机会,这样的冤种可不是天天都有,他摇起桶盅稀里哗啦地在空中画了几个花样后,“当”地一声扣在桌面。

    这一场早有结果的赌局突然变得精彩纷呈。

    “大!”

    “大!”

    “是大!快开!”

    周围人声鼎沸,连其他桌的人也全都放下手里的筛子围了过来,令荀被挤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来到桌前,看到桌上那只装载了阮青梅全部家当的芥子袋,只觉得眼前一黑。

    “阮青梅!”他大声叫人,可惜周围太过嘈杂,他的声音轻易被淹没。

    在一片“大”声中,唯有阮青梅和龙轻野二人……不,现在又加上令荀,三个人死死地盯着竹筒,如果视线有威力,竹筒应该已经烧焦了。

    “快开!快开!老子要发了!”人群在催促。

    荷官掌心一送,正要揭开,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鞭炮声,伴随着敲锣打鼓地报喜声——

    “生了,生了!”

    “恭喜东家喜得贵子!”

    几乎同时,荷官掀开竹筒,里面赫然是三个“一点”。

    十年,东家的“债”,今夜终于还清了。

    成了!

    阮青梅狠狠握拳。

    令荀只觉得劫后余生。

    龙轻野不见太多的喜悦。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小丫头,心情微妙。

    原本他一人可以独吞这一桌,偏偏杀出来一个不按理出牌的疯丫头,本钱比他多,分成也比他高,一下子抢了他三分之二的赚头,真是……说不上为什么,龙轻野有种生生被人薅了羊毛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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