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梅星夜出门,回来的时候天边已然泛起了鱼肚白。
“这刘章还挺孝顺,听说你要救他叔叔,就什么都听你的。”系统说道。
阮青梅却道:“他在乡下唯一的靠山就是刘管事,刘管事才出事,你看他现在住得什么样子,喝得什么茶,过得什么日子?”
系统“啊”了一声:“啊,我还以为他真的关心叔叔呢,原来还是为了自己。”
是了,如果是真孝顺,又怎会平日里到处撩闲惹事,给刘管事惹麻烦。
阮青梅:“人家是亲叔侄,感情自然是真的,你怎么这么阴暗?”
系统:???
阮青梅一乐:“我是说他也不全是为了救他叔叔,没说他一分真心也无。人性复杂嘛,没必要套脸谱化人设,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又不是纸片人。”
系统一怔。
从没人和它说过这样的话。
它的数据库里只有好人、坏人和路人这几种分类,有时候它自己也很混乱,比如像魔尊西无咎那样的,在男主路线是就分类为“好人”,在别人的路线里就是“坏人”。至于刘章这种,在四线里都只会给女主添麻烦的,就一定是没有任何争议的“坏人”判定……
突然,阮青梅停下脚步。
村口的榕树下一团黑影,像站了个人,阮青梅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她就想起来,那是白日里的大狗子——刘章口中的“威武将军”。
村民们还真如村长所说,扔在树下不再管它了。
这狗体型大如狮子,浑身上下的皮毛光泽漂亮而干净,毛发边缘泛着淡淡的红色,在月色下隐隐发紫,眉心红纹似火,威风无比,有种“狗中赤兔”的感觉。
刘章说他们为了抓它,十几个人一拥而上,用网子套住,这还抓伤了三个,咬伤了一个。
狗子此刻趴在笼边,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再不见白日勇猛凶悍。笼子虽然很大,但是对于这巨物来说还是太小了,只能蜷缩着,想来并不好受。
狗笼一步远的地方摆着食盆,里面是不知谁家的剩饭菜,看起来似乎一口未动。
是不喜欢吃,还是够不着?
想来送饭的人胆小,匆匆放下便走了,也不管狗子吃不吃得着。
阮青梅走过去,将盘子往前推了推,说道:“吃吧,你这顿不吃,下顿他们就不会给你送了,到时想吃也没有了。”
那狗子耳朵动了动,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单纯的好奇,他抬起头,一双眼睛对着阮青梅上下打量,似乎在审视什么,而后凶狠地龇了龇牙。
阮青梅丝毫不慌,反而觉得好笑。
她在魔宫和天界都见过许多魔兽灵兽,一只大狗还吓不到她。只是这玩意儿野性未驯,她也不敢贸然招惹,只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夜凉如水。
阮青梅走后不久,就在她原本的位置,一团黑气缓缓凝形,最终化为人形。与此同时,笼中巨兽额上的火焰纹也放出微弱的光芒,周身气息陡然凛冽。
来人一身黑衣,脸上带一道蓝色印记,见到狗笼中的情景,顿时大惊失色,重重跪下,五体投地道——
“尊主赎罪!小人护驾来迟!”
笼中野兽盯着来人,并不作声,只是额间的火焰纹越发赤红,威压逼得人几乎抬不起头来。
来人浑身颤抖不已。
堂堂魔尊,却被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村民当成普通的野狗关入狗笼,喂食剩饭剩菜,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魔尊向来脾气暴虐,又好脸面,让自己看到了他这番狼狈处境,必然不会留他活口。
他此番,怕是死定了!
想到西无咎的那些折磨人的手段,魔将的背后的衣衫瞬间被汗水浸透。他咬牙道:“让尊主受此大辱,属下万死犹轻!属下这就将这村子杂碎连夜屠杀殆尽……为尊主报仇,而后自……自……”自尽的尽字还没出口,对方终于说话了。
“不可妄动。”
一道声音传来,黑狗纹丝不动,只是额上的火焰纹跳跃,那声音的确是它发出来的。
“你的确该死,但本座暂饶你性命,你尚需为本座办一件事。”
魔将乍闻生机,忙道:“谨遵尊主吩咐。”
“我与渟渊决战,双双坠落在此,渟渊必然也在此地,你可暗中查找。他遭遇雷劫,必定虚弱功力大损,不要给他喘息的机会,一旦发现,立即诛杀,不惜代价。”
渟渊仙尊,相传是三千年前的钧天帝转世,天界如今的最强战力,他居然也在此地,怪不得尊主要隐匿行踪。
魔将应声。
“还有,”西无咎吩咐道,“你查一查,这附近是否有我族类或凡人修士,而后立刻回到此地报于我。”西无咎声音平静,听不出一丝情绪。
魔将却是一怔:“尊主不随我回去?尊主出门前,未曾留下只言片语,再不回去,魔宫诸将恐有动荡。”魔界乱了许久,此番虽然被西无咎强行镇压,但众人未必真的心服,一旦西无咎长久不在,必然生乱。
魔将不敢抬头,因此没看见西无咎眼中瞬间涌上的窘迫和懊恼:“不必多言,此事非本尊不可。尔等只需听我吩咐!”
“是!”魔将应声,只是心中依旧有不解:“尊主,属下不懂,尊主若想隐藏身份,只要化作凡人即可,又何必以原身潜伏?尊主堂堂魔尊,却被关狗……被这样对待,实在不妥。若被其他魔将得知——”
“他们为如会得知?”西无咎眯眼,额心红焰猛烈一跳,杀意迸现:“本尊原想着,事后只挖掉你双眼,便可饶你一命,但你似乎并不领情?”
魔将大骇,再度五体投地:“尊主赎罪!属下发誓,今日之事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属下必定尽心竭力为尊主办事!”
“还不滚!”
魔将不敢耽搁,身形瞬间化为黑屋隐匿。
确认魔气散去,西无咎额头火焰纹顿时暗淡,脱力地趴在笼中,眼神晦暗。
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三番两次戳他痛处,看来只是挖了他眼睛不行,还得割了他的舌头!
——他西无咎何尝不知道自己不能久离魔宫?
他新任魔尊不久,虽然靠着绝对实力夺下尊位,却还没来得及培养自己的心腹。魔界之主向来能者居之,今日他杀旧主,夺尊位,明日别人便能杀他再将尊位夺走。所以绝不能、绝不能让人知道……知道他此刻不只受了重伤,甚至还被两道莫名其妙的禁制封印了功体!
眼下,连刚刚那个魔将都有可能杀死他……绝对、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一日之前,西无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落到这般田地。
魔族被天界压制千年,他本欲挑战天界渟渊仙君立威,两人与天门外大战数百回合,从天上打到地上。不想天际忽地劈下一道渡劫天雷,威力可怖,霸道至极地将二人卷入涡流,对手顿时不知去向。而他则因为被渟渊那厮的雷劫波及,只能化出原身修养。
本想随便抓个修士吸取修为补身,奈何这不毛之地,方圆百里皆是凡人,连好一点的灵根都没有。他体力散尽,虎落平阳,最终被那几个地痞套在此处。
原本他计划暂且休养,恢复后便将这一片屠戮殆尽,不留一个活口。不想变故就在今晨。他被送到这个叫杏花村的地方,被这群人吵得头疼,咆哮两声想要叫众人闭嘴,人群中忽地发出两道禁制,如两根透骨钉打入他体内,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封住了他的功体。
这那两道灵力,一道是带着他最恶心的纯正天界清气,一道居然是魔宫手法,还是他最常用的偏门手法。两道禁制都不算强悍,放在平时,连挠痒痒都算不上,巧就巧在他重伤在身,两道灵力又相互排斥,天清与地浊在他体内瞬间交锋百合,势均力敌,最终织成一只细密的网,牢牢卡死了他缓缓恢复的经脉,一时半刻难以解开。所以他堂堂魔尊——
是他想要留在这当狗吗?
是他喜欢被狗笼关着吗?
是他不想变回人形吗?
他是变不回去!
现下连三五个人类都能擒住他,这种事……怎么能让人知道?他仇家遍布三界,若被人知道他如今落魄,还有命活吗!
好在他已经想到脱身的办法,西无咎想起方才那毫无戒备的小姑娘,心头浮现一丝狠厉——这样的乡下地方,居然蕴含着绝好的“天灵根”,可真是天不亡他。
笼中巨兽眼中闪过寒光,这村庄,还有之前那三个小流氓,让他受此奇耻大辱,等他恢复,必叫这里血流成河!
……
翌日,日上三竿,阮青梅被敲门声唤醒。
“二丫!阮青梅!什么时辰了你还睡,看看村里哪个大姑娘像你这样,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躲在房里不出来?!”
阮青柏在门外暴跳如雷,阮青梅只好从床榻上挣扎着起来,应了一声。
可怜她彻夜未眠,天亮了才回家补了一会儿觉,却又被亲兄隔门骂醒。等她整理得能见人,阮青柏已经催促三轮了。
“阿嚏!”
阮青梅一开门,就被一股奇冲无比的怪味儿攻击。
就见此时本该在地里的阮青柏此刻换了一身整齐光鲜的衣衫,精气十足,偏脖子上挂了两圈大蒜,手里还宝贝似的抱着五六颗大葱,胳膊上还挎着个篮子,里面全是洋葱。
救命啊!
“哥你干嘛呀?”阮青梅被熏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阮青柏却喜滋滋地道:“别磨蹭,快跟我上山拜山神去。”
阮青梅一怔,立刻开门,“什么山神?”
“你看你这样,整日闷在家中看话本子,什么也不知道?”阮青柏一脸恨铁不成钢,“昨儿夜里微雨山的山神显灵了,还托梦给好多人。现在这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连镇上的人都知道了,大家都急着上山去祈福参拜呢!你快跟我走,咱们也得抓紧去拜拜?最好能叫山神给你那师父传个话,问问他到底还要不要你这个流落在外的徒弟。”
阮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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