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孟柏峰想保的人谁敢动?”
孟柏峰阴沉着脸:“儿子,你别怕,这个老虞,这么多年了,脾气还是那么暴躁,还真的敢杀你?他也不想想,你是上海区区长,你要是死在自己人手里,日本人会把他当成英雄一样来供奉的。你纵然有千般不是,也不该用这方法来解决。”
“爸,真没事?”
“没事,晚上何儒意组了个局,就是为了彻底化解此事,你到时候和我一起去。”
“还是算了吧,爸。”孟绍原哭丧着一张脸:“我倒不是真怕他,他这么暴躁的脾气,我要是设计的话,他死十次都不够死的。可一来他是虞雁楚的爸爸,二来他是元老。”
孟柏峰微微点头:“你这么想是对的,这些年虞定南也不简单,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搅得敌后一片腥风血雨,可惜啊,他这个脾气害了他多少次了。”
哦,好像自己老子话里有话?
“四次暴动,除了一次是因为敌人兵力太强大不敌外,其余三次都是遭到叛徒出卖。”
孟柏峰缓缓说道:“虞定南性如烈火,决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更改,一旦有部下没有达到他的要求,轻则骂,重则打,其实他的心不坏,没有任务,对待部下的时候,就好像自己的亲兄弟一般,有求必应,可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有人会嫉恨在心的。
我和他相交了那么多年,老朋友了,深知这人脾气,你让他当个冲锋陷阵的大将,明确的告诉他应当完成的任务,这人可以大用。可你让他独自镇守一方,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就有一些勉为其难,想来这次把他调回去,戴雨农也是这个想法。”
“哎,爸,咱们现在是讨论我的事啊,您就别分析您的老朋友了成不?”
“那么怂,怕什么?”孟柏峰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星瀚啊,你这个好色的性格,也该收敛收敛了,我当年……算了,算了,一丘之貉,我也没脸说你。”
嘿,有这么评论自己的吗?
……
孟柏峰和虞定南多少年没见面了,按理说,老友重逢,应该高兴才是。
可酒桌上的这两个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一副谁都不服谁的样子,
“好了,好了,你们做什么,仇人相见?”摆这个局的何儒意哭笑不得:“咱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也别玩虚的,开门见山的说吧,这件事,你们准备怎么收场?”
“杀了他。”
虞定南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我的儿子,你动一个试试看。”孟柏峰一声冷笑。
“睡不醒,你想玩横的?”
“玩横的我怕过谁?”
孟柏峰针锋相对:“我儿子没用暴力手段强迫小豆吧?男女之间的那点事,难道你不懂?那年,我和赵老板的女儿好上,被赵老板带着人堵在院子里没法脱身,还是你和老何来帮我解的围。虞定南,怎么到你这边就非要杀了我儿子不可了?”
虞定南一时语塞,过了一会才恨恨说道:“我那时就不该帮你。”
“你帮我?”
孟柏峰眼睛瞪得老大:“你帮我多还是我帮你多?民国十年,你赌钱输的精光,我借给你了三百个大洋,你到现在一个毫子没还过。民国十一年,你被仇家偷袭,给砍成了重伤,又是我,把老何叫到了上海,把你的仇家都给解决了。还有那次你在……”
“成了成了。”
虞定南打断了他的话:“睡不醒,我欠你的,可你是你,你儿子是你儿子,两档子事,你睡不醒要我的命,开句口就成,但你儿子不行!”
“你闺女就是宝贝,我儿子就活该去死?”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何儒意赶紧打起了圆场:
“这事呢,原本是绍原有错在先,可老孟那句话没错,男女之间的事,只要是两情相悦,咱们这些老东西管不了了。再说了,他孟绍原是谁?
他是老孟的儿子,是我的学生,但他更是上海区的区长,他一个人镇守上海,孤军奋战,不容易。
我没教好这个学生,我的责任。可他要是真的死在了你的手里,亲者痛,仇者快,满上海的日本人和汉奸,都会弹冠相庆,都会感激你的。”
虞定南沉默了。
过了好大一会,他才艰难开口说道:“这事……要不……算了……算了!可我不是不取他的性命,只是暂时让他留下,等到抗战胜利了我再和他算账!”
孟柏峰和何儒意相视一笑,举起酒碗:
“虞铁头,我敬你,这么多年没一起喝酒了,今天不醉不归!”
虞定南本来想赌气不喝的,可“虞铁头”三个字一叫出,心顿时便软了。
虞铁头、睡不醒、小先生,本是他和孟柏峰、何儒意三个人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外号,这么多年没听到,此时听到一片温暖。
当时举起酒碗,一饮而尽,抹了抹嘴:
“哎,你睡不醒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也不想真的杀了他,你说,他要是没成婚,咱们亲上加亲该多好?算了,这次我带小豆一起回重庆,再也不来上海了。”
“铁头,小豆是绍原麾下干将,负责电讯工作,恐怕一时半会离不开啊。”何儒意开口说道。
虞定南的眼睛又瞪了起来:“难道我还把我闺女留在这里被他祸害?”
瞧瞧又要爆发,何儒意咳嗽几声:“进来吧。”
雅间的门推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低声说道: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虞定南如雷击顶,猛的站了起来。
面前的这个女人,正是除了女儿,他总是在想着的那个人:
庄慧兰!
“慧兰,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的声音都有一些颤抖了。
庄慧兰微微笑着:“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没变,我一直都在想着你……”
说着,她的眼泪便流了出来。
虞定南铁汉柔情,眼眶竟然也红了:“我也……一直都在想着你。”
庄慧兰走到了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从今儿起,我哪也不去了,燕子门我也不要了,我就跟在你的身边,你去哪我去哪,一分钟也不离开,好不好?”
“好,好。”
“天下有情人节成眷属,孩子们的事情就让孩子们去处理,好不好?”
“好,好。”虞定南似乎只会说这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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