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政,周光,你二人去采购,把四大棉商流通在市面上的货,全部吃进。”

    张政大惊失色:“姐姐!你——”他忙将“疯了”二字咬住,她还嫌存银流得不够快?

    “有多少吃进多少。”张静姝笑了笑:“他们既然都肯赔钱卖了,咱们也得给给面子,这时候不就是该囤货?怕什么,囤起来!反正棉纱又不会坏。仓库不够就去租,一个不够租两个!”

    张政劝道:“姐姐,想法是好的,可我们实在是没钱了!”他一着急,连没钱这种事都当众说了出来,顿时引得一片惶恐,他这才惊觉失言,急忙缄口。

    “我会给大家变出一座金山来。”张静姝站出来收场,此言一出,众皆面面相觑,“有我在,不要怕。”见她如此镇定,众人也都心中一定。

    “四大棉商敢这么不要命地玩,咱们也奉陪到底,倒时候,没了钱,没了货,该停产,该破产的,就是他们四大棉商了!”张静姝直接道出她的阳谋。

    众皆振奋。

    张静姝脸上透出一股狠劲:“既然四大棉商喜欢玩资本碾压,那么这一次,咱们就让他们好好尝一尝,被资本碾压的滋味!”

    豪言壮语一出,引得群情激奋,士气大振。

    张静姝好像会仙法,每当棉纱场山穷水尽时,她就会变出一箱黄金来。

    短短半月后,整个都城都在传,张氏棉纱场的张老板有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因此,她还得了个非常俗气又十分惊人的绰号。

    张金山。

    传闻越传越玄,甚至有一日,张静姝才出棉纱场,忽然冲出来几个人,端直跪在了她面前,大呼“财神爷保佑我发大财”。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不久之后,连神像铺子都出现了她的画像,居然还有不少人买。因此,她又得了个非常俗气又十分惊人的绰号。

    张财神。

    四大棉商不聋,自然也听闻了种种传闻。

    她最初在谈判桌上放出“金山”之言时,没有人相信,他们甚至对此嗤之以鼻,以为那不过是她垂死发出的最后挣扎,可笑又无力。

    时至今日,却再无人敢将她的话视作玩笑,因为,她说到做到。

    四大棉商自是不会相信什么“金山”、“财神”之说,他们判定,她身后还有人,不是王川,王川在这件事上没有帮她一点儿,不是长宁侯,长宁侯自己穷得房子都快租不起了,可不是王川和长宁侯,又会是谁呢?

    他们想不到。

    而对于未知的,人们会本能地感到恐惧。

    这场仗打到这里,四大棉商的四位东家都很后悔,后悔没有彻底调查清楚张静姝的底细,就敢对她下手,以至于算漏了这天大的变数。

    他们本以为她是个软柿子,没想到竟是个铁疙瘩,谁不啃得牙疼?

    还不足一个月,四大棉商内部便起了争执,不再铁板一块,有人已生退意。

    恰在这时,张静姝约他们谈判。

    他们本以为是和谈,可在谈判当日,张静姝却拿出四份契约书摆在他们面前。

    她冷冷地看着他们,道了句:“六十万两银,要么卖,要么死,选罢。”

    看到四人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惧之色后,她甚是心满意足,痛快极了。

    和谈?和谈是不可能和谈的!她张静姝就是小心眼儿,睚眦必报!

    当然,金子已经用了一半,她其实并没有实力一举击杀四大棉商,今次谈判,一则为了给自己报仇解气,二则为了恫吓他们,以瓦解他们的联盟。

    从这点来说,谈判很成功。这场谈判过后,四大棉商便有三家收拾残兵,退出战场。钱家不甘心,毕竟前期已经投入太多钱,此时退出,那些钱便全打水漂了,钱老板一咬牙,决意血战到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然而最终,钱老板被迫停产,不得不以五十万两银贱卖了经营十多年的产业。

    那日,他跪在铺外,放声大哭,恨极了资本强权。

    至此,张氏棉纱场与四大棉商之战,以四大棉商三家血亏、一家被收购而落幕,又因此战导致市场货量不足,战后棉纱大幅涨价,张氏棉纱场凭借充裕囤货大赚特赚,一跃而坐上棉纱商界头把交椅,一家独大,再无颉颃。

    张静姝一战成名,自此也算得上都城商圈威名赫赫的大人物了。1

    钱家产业收购完成这日,张静姝春风得意,给全工场放假,还请棉纱场众人到青萍聚聚餐,自少不了畅饮一番。

    张静姝心情好,不免喝得大了。

    宴罢,张政将醉醺醺的张静姝扶进马车,送她回家。

    张静姝歪倒在座上,一会儿嘿嘿地笑,一会儿叫道“满上满上”。张政推了推她的肩膀,试探地唤道:“姐姐?”

    张静姝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向他,看到面前是个年轻男子,恍惚化作了朱九的面目,不禁一怔,抚向他的脸庞,喃喃地道:“朱九,我好想你……你都不来见我,你是不是怪我?”

    张政自觉不妥,将她的手拂开:“姐姐,你清醒点儿,我是张政,你弟弟。”

    张静姝浑若不闻,见他拨开她的手,不由黯然:“你讨厌……我好爱好爱你,我也不想避开你,我时时刻刻都想和你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分开……”

    张政尴尬得直起鸡皮疙瘩,摇了摇她,没好气道:“姐姐!”

    张静姝闭上了眼,呜呜地道:“我也没法子……”

    她哼哼唧唧自语片刻,又安静下来。张政再次唤道:“姐姐?”

    张静姝似要睡去,又呢喃了几遍“朱九”。

    张政手心微汗,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忽小声道:“你真有金山?”

    张静姝桀桀笑了起来:“有,有,我多的是金子。”

    张政用坐垫将车门缝隙仔细堵上,压低声音问道:“金山在哪里?”

    张静姝咧开嘴憨笑道:“我家后院,地下埋的全是金子,我谁都不告诉,嘿嘿……”

    张政又问:“这些金子从哪里来的?”

    “全是我娘给的……”张静姝翻了个身,朦胧睡去,又低低唤了声,“娘……”

    张政倏然攥紧拳头,眸中现出痛色,颤声自语:“原来如此。我说我继承家业后,家里怎么只剩了一副空壳子,原是母亲把钱全倒腾给你了……”

    “她为了你这个嫁出去的女儿,连张家死活都不管了!”张政怀恨之下,将手伸向张静姝的脖子,恨不得一把掐下去,又生难过,“姐姐,姐姐……”

    -

    张静姝一路酣睡,到家门口后,张政将她摇醒:“姐姐,到了。”

    她睡了一觉后,酒醒了许多,只脚下还绵软着,走路摇摇晃晃。待下了马车,却见家门口还停着另一辆马车,她微觉奇怪,正看向那辆马车时,车门打开,王川探出头来,容色凝肃,直截了当地道:“我们谈一谈。”

    张静姝一见王川,酒醒了大半,将钥匙塞给张政,道:“你先去家里歇着,我出去一趟。”言罢,径自上了王川的车。

    一路上,王川一言不发,面色格外阴沉。

    二人来到一家茶庄,相对而坐,茶汤还未烹熟,王川当头照脸甩出一句:“我将从张氏棉纱场撤资。”

    张静姝一惊而起,不可置信也不可理解地道:“为什么?如今纺织业已经是咱们的天下了,为什么要撤资?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么?”

    “不是你做得不够好。”王川道,“恰恰是你做得太好了。”

    张静姝跌坐回去,良晌不语,猛地抓过刚烧熟的茶水灌进嘴里,以驱酒气,她觉得自己大概还醉着,不然怎么会听到如此好笑的话?

    投资人居然会因被投资人做得太好而撤资?这是什么道理?

    “我不明白。”张静姝直直望向王川,“你不仅仅是我的投资人,我更视你如师如友,你不妨撂句明话,到底为什么?”

    “我亦将你视作忘年之交。你非要刨根究底,我便多说几句。”王川叹了口气,“你可听过一句话,叫作‘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张静姝摇了摇头:“我不大懂。”

    王川给她续上茶,道句“别着急,晾一晾再喝”,给自己也添上茶,缓缓道:“仗打得漂亮,赢得威风,看起来很光鲜,但这只是短暂的赢。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是长久的赢,让自己活得长久,是最大的赢。这道理在商场一样适用。”

    张静姝越听越迷惑,凝神不语。

    “从你对钱家赶尽杀绝那刻开始,你已经在走向溃败了。”王川叹道,“别怪我说话不好听,在你最风光时泼你冷水。你终有一日会明白,赢不是要弄死对手,很多时候,你只有留着对手一口气,自己才能活。”

    “我——”张静姝正要开口。王川抬起手打断她:“你啊,还是太年轻气盛了。”

    王川饮了口茶:“你那座金山,若是吹出来的,倒也无妨。若是真的——”

    张静姝见他顿住不往下说,便追问道:“真的怎样?”

    王川望向窗外,深秋时节,山残水枯,端的是满目荒凉。

    “若是真的,你大祸不远矣。”

    1商战并非本文主线,只为辅佐后续关键剧情,写得粗糙简略,漏洞较多,望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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