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枪响,划破了喧闹的人群。
子弹破膛,众人吵闹着发出惊呼。
鲜血在胸膛喷出,入眼便是一片的血红和狼藉。
少年眉眼清秀,细碎的发丝下一双乌黑的眸子平静无波。仿佛他面对的不是死亡,而是解脱。
沈知瑶看着他苍白的唇角勾了勾。
他在笑。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笑。
这抹笑容落在她的眼中,无比的刺眼。
叮铃铃——
少女从柔软的床上惊醒,额头上早已渗出细小的汗珠,一滴一滴的顺着她的脸颊流入衣襟。
她抬眼看向钟表,下午五点整。
提着的心松懈下来,顺着鼻腔吐出一口浊气。
还有两个小时,梦中的少年便会被母亲带回家。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见到江泽。
沈知瑶没有血色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只要一想到他,她的心脏便会不受控制的乱跳,脑海中全是少年清俊淡漠的模样。
真是下了蛊了。
她认命的下了床,拉开窗帘,盛夏的阳光直射入房间,伴随着蝉鸣,在耳畔喧嚣。
冰凉的水珠滑落少女吹弹可破的肌肤,沈知瑶洗漱完成,换上了休闲的背心和牛仔裤,挎上背包便离开了。
她来到最近的一家超市,目光扫视在琳琅满目的货物上,最终停留在那浅蓝色的睡衣上。
上一世的江泽也是穿着蓝色的睡衣,不过是深蓝被洗成浅蓝,破旧又干净。衬着他皮肤愈发白皙,除却黑漆漆的眸子,白的近乎透明。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沈知瑶带着大包小包回家时已经过了六点半。
她紧张的将物品摆放好,床单被套都换成了蓝色,将整个房间都打扫的一尘不染后才离开,端坐在沙发上,等待着少年的到来。
七点整,电视里的新闻联播准时开始,同时,徐静高跟鞋的声音响起,房门处也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你爸今天不在吗?”
徐静换上拖鞋,同上一世和她说的一模一样。
沈知瑶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到她的身上,目光一聚,直接落在了她身后的少年。
他穿着白短袖,乌黑柔软的发丝掩下那双如水的眸子,眼尾狭长,鼻梁高挺,薄唇微抿,泛着淡淡的红润。
他只是随意的站在那里,就让她城池崩塌,溃不成军。
江泽。
她从十七岁就开始喜欢的少年。
沈知瑶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浑身微微的颤抖,心跳声在耳边无限放大。
见她直勾勾的看着江泽,徐静这才想起身后的少年,介绍道:“对了,忘记和你说了,这是你姨妈家的儿子,最近你姨妈有点事,来咱家借住几天。”
沈知瑶轻怔片刻,从自己的思绪中挣脱。
真好,他还活着。
沈知瑶吸了吸发酸的鼻尖,又偷偷的在衣摆处抹了抹掌心的汗珠,站起身,同手同脚的走到少年面前,将在超市买的新拖鞋从衣柜里拿出。
“新买的,你穿吧。”
她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嘴角勾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江泽淡淡的“嗯”了一声,接过她手中的拖鞋。
温热的肌肤轻轻触碰到她的指尖,只有一瞬,也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挠她的心房。
沈知瑶愣怔片刻,随即立刻乖乖的站在了徐静的身边,安静的摩挲着那残留的余温。
像个变态。
江泽跟在徐静身后,黑色的瞳孔落在前方,目不斜视,一点儿也不好奇周围的环境。
包括跟在他身边的沈知瑶。
沈知瑶家的小洋房一共有两层,一层是客餐厅和书房,二楼便是起居室。多余出一间房是为了迎接未出生的小弟弟准备的,但是徐静身体不好,流产后便再也没有怀上过孩子。
所以空了出来,成了客房。
江泽的房间就在她房间的隔壁,仅仅一墙之隔。
推开房门,首先看到的是淡蓝色的床铺和白色的墙纸,干净的书桌和床上放着的睡衣显然是提前就布置好的。
徐静诧异的扫视了一眼房间,狐疑的瞥向身后的少女。
接收到母上大人的目光,沈知瑶支支吾吾的开口:“我我下午闲来无事,刚好打扫过了,没想到还真的有客人。”
她讪讪的抹了抹鼻头,心虚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
江泽没有什么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置身事外的站在门口。
幸好没有在追问什么,要不然她还真解释不清。
“以后你便住在这里了,我时常不在家,你们可以互相照应下。”徐静指了指房间,帮少年将身上的背包取下。
他只有几件换洗的衣服,所以背包很轻。
江泽点了点头,从容的将自己的东西放在了房间。当他收拾好,一瞥身边的少女,她仍旧笔直的站在门口,一双眸子滴溜溜的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嘴角微微勾起。
注意到他的视线,沈知瑶嘴角的笑容消散,徐静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此时房间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没由来的慌乱,目光一滞,视线便直直的落在了他单薄的唇瓣上。
这片唇,她从前也是吻过的。
皓月当空,在酒精的作用下,轻轻的舔舐过。
沈知瑶耳尖微红,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推到脑后,声音轻轻柔柔,“怎么了?”
“你在想什么?”
清冽的声音响起,吹散了夏日的烦躁,晚风吹拂纱窗发出细细簌簌的声响,她的脸更红了。
“没没什么。”沈知瑶低垂下脑袋,只留给少年一个毛茸茸的头顶,随后又觉得自己太过欲盖弥彰,努力昂起头,掩盖意味明显。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她重新扬起小脸,模样认真。
江泽薄唇一抿,面对示好依旧冷淡,“已经收拾完了。”
她这才发现,刚刚空荡荡的桌面不知道何时被放上了几本书,衣柜的门半关着,床上的睡衣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江泽的手里。
意味明显。
他这是要换衣服了。
沈知瑶双手背在身后,手指勾着手指,生怕下一秒他就要将自己赶出房间,脱口而出:“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在哪上高中?”
问题很多,语速很快,活脱脱的像一个调查户口的。
少年奇怪的看向她,过了半响后才吐出几个字:“江泽、十八、刚转学到一中。”
沈知瑶眸色一亮,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两个小梨涡。
“我十七,你比我大,所以你是哥哥!”
“正巧,我也是一中的,我们可以一起上下学。”
“对了,我叫沈知瑶,以后请多指教。”她向他伸出手,小脸红扑扑的,一双眸子似是有璀璨星河。
所有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泛着光的眸子里倒映着他错愕的表情。
空气在此刻凝滞,沈知瑶藏在背后的小手紧张的拧着衣摆,但是视线却无畏的看着少年,另一种手伸在半空。
上一世平行的两条线,在这一刻相交。
沈知瑶。
瑶,美玉。
泽,光润。
连名字都很般配。
江泽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还是握了握她伸出的手,声音淡漠,“好。”
眼看面前的少年疏离意味愈发严重,沈知瑶抓了一下手便立即松开,甜甜的笑道:“那我先下楼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提哦。”
“好。”
离开的下一秒,卧室的门便被关上了。
楼下早已传来饭菜的香味,沈知瑶坐到餐桌旁,等了许久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少年。
他换上了她专门准备的睡衣,淡蓝色圆领的领口隐隐能露出他明显的锁骨,白皙修长的脖子上喉结微微凸起,下颚轮廓流畅又精致。
“来尝尝小姨的手艺,多日没有做饭看看有没有变得生疏。”徐静热情的将菜端到少年的面前,因为脸上的笑容,干练的气质都消散了几分。
“谢谢。”
江泽有礼貌的接过碗筷,坐到了沈知瑶的对面。
徐静最后落座,看向了一旁戳着米饭的沈知瑶,眉头一蹙,“怎么光吃米饭不吃菜?你爸平时都是这样管你的吗?”
说着,她将面前的炒白菜推到了沈知瑶的面前,在她凌厉的眼神下,沈知瑶挑挑拣拣,慢吞吞的夹起了一片白菜。
面对气势凌人的徐静,沈知瑶更愿意和温柔的沈青山呆在一起,不过最近父亲似乎很忙,她已经快一周没有见到过他了。
但比起父亲,见到一个多月未见得母亲更为难得。
她知道,这次能见到徐静,还是托了江泽的福。
徐静自从流产过后,身子便一直不好,二胎无望,索性就将全部得心神投入到工作中。五年连跳三级,直接坐上了部门高管的位置。
权利和金钱的堆叠下,她回在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从一个星期变成了一个月,从一个月变成了一个季度。沈知瑶已经习惯,不过听到母亲絮絮叨叨的话心中没由来觉得温暖。
若是父亲在就好了。
她弯着眉眼抬头,突然看到对面少年愣怔的模样,心中泛起些许异样。
手中夹菜的筷子一顿,转了个弯,直接放到了江泽的碗中。
看着多出来一片的肉,他抬眼看向她,目光像是在询问,为什么突然给他夹菜?
这样的注视下,沈知瑶收回了手,装作若无其事的开口道:“这是我妈最拿手的菜,你多尝尝。”
她不敢再继续看他,又夹了一片肉到自己碗里,伴着米饭囫囵着咽下了肚。
是她忘记了,江泽的母亲,她的姨妈,不是有事外出,而是丢下了江泽,独自一个人逃跑了。
让只有十八岁的少年独自承受几百万的债务。
这也是她在江泽死后才听调查的警察说出口的。
在榕城一条无人的小河边,发现了江泽母亲的尸体。
私处伤痕累累,雪白的肌肤青一块紫一块,显然做了什么不正常的勾当。
而发现江泽母亲尸体的时候,就是江泽死亡的前三天。
沈知瑶放下碗筷,看向江泽的眸中多了几分悲伤。
榕城到京都的距离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他寻觅了几年却没有找到,却在她死后的第三天收到了警方的消息。
光让她想都觉得绝望。
若是他知道,他根本就不是他母亲的亲生儿子,又该如何呢?
沈知瑶垂下头,戳着碗中残留着的几粒米,掩下了内心的思绪。
“我说的你都听到了吗?”徐静的声音尖锐的响起,惊得她立刻竖起来耳朵,仔细去听母上大人的训话。
她扑闪着湿漉漉的眸子,向对面的少年投去求助的目光。
江泽一直都是安静的吃着饭,在她投来目光之前,直接站起身,径直走向了厨房,将碗筷放入了水池,离开了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
见死不救。
她看着少年淡漠的背影,暗自叹了口气,语气变得软糯:“我知道了,明天一定会好好考试的。”
徐静什么都不操心,唯独对她的学习,格外严厉,几乎每次回家都会过问。
明天高二分班考试,没有了文科的拖累,进a班没有问题。
上一世,她是以年纪第五的名次进入的。
沈知瑶的学习从来不需要人操心,可徐静却只愿操心她的学习。
默认这个事实的她坦然接受,在吃完饭的不到半个小时中,徐静收拾好了行李。
“我要去出差,钱都已经打到你们的卡中,有什么事情联系你爸。”她又换上了职业装,沈知瑶想不明白,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徐静是怎么将行李收拾好,还画了一个妆?
沈知瑶站在门口,一团阴影笼罩在她的身上。
“要去多久?”
她跟到徐静门口,只看到了她匆匆忙忙的身影,和逐渐远去的声音:“一个多月?没准两个月。”
最终她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她失落的关上门,一转身便看到了站在她身后的江泽。
刚刚洗完碗,他修长的指尖上滴落着水珠,水珠和血渍混合在一起,泛着淡淡的红色。
沈知瑶的心脏被狠狠的揪了一下,疾步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想要查看他的伤口,却被少年轻易的躲开了。
黑漆漆的眸子带了分戾气,像是质问她要做什么。
手指停在半空,尴尬的微微颤动。
她忘记了,现在的江泽和她并不熟悉,他不喜欢陌生人动他。
“你受伤了。”
软糯的声音响起,沈知瑶急着眼尾泛红,慌张的在房间里寻找碘伏和纱布。
少年呆呆的看着她,伸出指尖,不知道什么时候指腹被划伤了一个口子。
不大,但是很深,流的血很多。
一点也不疼。
江泽烦躁的抿唇,舌尖将刚刚渗出的血珠卷走,鼻尖萦绕着浅浅的血腥味。
很快,伤口泛白,再也没有渗出血来。
找到药箱的沈知瑶探头看了过去,伤口已经止住血,不仔细还看不出来指腹曾经受过伤,想到刚刚自己小题大做的模样,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药箱成了烫手的山芋,江泽一眼便看到了里面的剪刀,上面带着黄色的锈迹。
和记忆中的那把剪刀一样,尖锐锋利,轻易就能将人的肌肤刺穿。
也许是太过专注,沈知瑶轻易的就能发现他在看什么,她面色发白,将药箱藏到了自己的身后。
“幸好我来的早,不然一会儿伤口就愈合了。”她自顾自的说着,打开药箱,将里面的创口贴拿出,顺便将那把剪刀藏到最下面。
“还是贴住吧,万一一会儿又流血了怎么办?”
她浑身上下散发着善意,淳淳善诱着面前的少年。
那双眸子闪着光,似是永远不会熄灭。
黝黑的眸子中掩着一丝讥笑,江泽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指腹就这样暴露在她的面前。
面对善良可欺的小兔子,野猫试探性的回应。
果然,兔子很高兴,滴溜溜的眼睛又亮了亮,正要揭开创可贴,野猫便将刚刚伸出的爪子收回。
“算了,已经不疼了。”
那束光暗了,兔子垂下了耳朵,似乎很伤心。
江泽欲走,却被沈知瑶拦下,以极快的速度将准备好的创可贴贴在了他的指腹。
装的?
江泽皱眉,抬眼便看到了少女眸子的担忧和关心。
“这个是防水的,所以就算你洗漱也没有关系。伤口虽小,但是深,我怕你感染。”
她声音弱弱小小,一本正经的和他讲道理。
“哦。”
江泽的目光停留在指腹几秒,粉色的创可贴,上面还有一只傻兮兮的兔子。
格格不入的出现在他的身上。
与他极为不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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