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潼和水翌两人打斗不休,水氏族人重新站了起来,却已经不再打算插手。慕纤和树月也一直在观望,没有上前。

    纠缠良久,在伊潼踢向水翌侧脸,水翌开始握拳的时候,慕纤突然冲了过去,拉过伊潼远离水翌的那瞬间,水翌的眼睛有了变化,那是一种不可置信的惊异。

    退后的那瞬间,慕纤下意识的向后攻击,凌厉的攻击却在接触到之前松了开来,枫从慕纤身后走上前,顺势接下了伊潼腕上松散飞起的纯白缎带。

    旁边的水氏族人想要上前,水翌有点迟钝的抬手触碰自己的眉骨处,厉声命令:“退下。”五指僵硬的放下,水翌紧盯着伊潼,“水氏三小姐已经找到,从今以后,你们的任务是保护她,直到我带她离开的那天。”

    不顾水氏族人脸上的质疑,他看着面前拿着纯白缎带的枫,眼中莫测,原来,你已经来了。过去拿走吹至枫手中的缎带交给伊潼,“我的妹妹,一年后是你回家的时间,足够了吗?”

    散漫的握住,伊潼桀骜一笑,“当然,我的哥哥。”

    一瞬间,树月和慕纤的神色多变,直至没人看得清他们真正的情绪。

    海浪翻滚,慕纤就在这一层层的波涛中看到了父亲的背影,他依旧高大帅气,依旧不愿意踏入所有人的世界。

    “小丫头,你带上了面具。”圣雪娜陨看向自己二女儿,她脸上的伤痕被挡了起来。“疯丫头又做了什么?让你连一点伤都不敢坦露。”

    父亲,你逼迫着伊潼强大,可你一次次的强大训练在伤害伊潼,她的伤痕渐渐变成一个壳,让真正的她躲在里面,出不来,也挣扎不掉。留下这个学着你绝望,学着你疯狂,学着你自我折磨的伊潼。三个人中受伤最重的是伊潼,从我回来那天就知道,谁都阻止不了她。慕纤还是开了口,“父亲,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很久以前,父亲说,我们是家人,所以漫无目的的她有了家。可是,现在呢?

    风猛烈地吹过来,圣雪娜陨没有答应。“西奥多什么时候过来?”被称为世界王子的西奥多,多国混血,操纵权位,权衡各国,一个永远不会继承所有国家,却拥有各国干涉权的王。

    “明天。”慕纤摸了摸之前绑着蓝色蕾丝的手腕处,树月拿走了蓝色蕾丝。

    离开的背影好似一次道别,果断又漫长,他清楚知道要做什么,离开毫不迟疑,脚步却一步慢过一步。

    她的眼睛没有离开过父亲,可是明明清楚不会再像最初那样得到伸手就会温暖的父爱,从伊潼说出来开始,再也不会得到了。她们的父亲早已经轰然倒塌,即使还在支撑最后的气息,可是太刺骨了,血淋淋的,再也没有一点点希望。

    有人的目光太过专注,慕纤不得不转身,那一刻,她不无悲哀地想,你为什么要来呢?她和树走向伊,走上这一条路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最终的结局,这途中的人足够让她坚定走下去,她不在意结局,因为在意的人一直在身边。为什么要来横插一手呢?你只是一个梦,她不会为你放弃她们,慕纤不想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我曾经见过一个人,他举世无双,本可以睥睨一切,可他把自己毁掉了,因为感情太重,把所有毁灭只为了守护感情。你说,命运这样东西,当真是无可奈何吗?”

    枫的深瞳映照着被风吹得长发散乱的慕纤,“这是你的想法?”

    “我只是在想人口口声声说的命运到底是什么?”

    “命运是从来不存在,虚无缥缈的东西,是一个人人自欺的谎言,你们把它定义为生命已定的人生,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而这只不过是人用来归咎错误的理由,是人认输而无能的借口。

    命运,指不可改变的,早已定下的人生轨迹。人说三岁看老,我们能从自己的身上看到未来会怎么样,这不是预言,而是因为人很难改变。

    可是,命运不是妥协的借口。”不要怕。

    慕纤没有表现过,但他从来都知道。

    所谓命运,不过是人而已。慕纤这样想着,父亲输了,所以命运是他的结局。她们失去了最温暖的东西,因此学会了一生的绝望,所以,命运也是她们的结局。父亲一直在教她们强大,甚至是强硬逼迫着强大,可她们学到的更多的是无止境的绝望。

    米白色的长裙摆随风飘荡,慕纤的背影薄弱而坚定。

    枫没有再跟上去,繁花盛开处,是你会到达的地方。

    进入小森林,慕纤看到了盛放的蓝紫花树,这是蓝楹,满树蓝花围布天空,像极了她一直不能想象的东西。

    遍布所有人机关迷宫的小森林,什么时候就这样被人更换了大半树木,这里几乎成了蓝楹花林。她才多久没来小森林。

    步步蓝花,慕纤眼中出现了久违的光彩。

    她从来不知道,世人口口相传的完美之人原来是如此强大又不吝啬于温柔的人。他于不动声色间把蓝楹树遍布学院,告诉她,他来了。

    却不明白,他想要告诉她,蓝色太美了,只有你适合。

    蓝楹花瓣在地面飘零落败。

    花树之上蓝花不败。

    壹商场。

    富丽堂皇的大商场,如果不是进去看见里面的店铺,也许有人会认为这是一个宫殿。圣雪娜瀛设计的壹商场里面的大多东西都是学院内的人的设计与物品,这是一个由学院师生构建出来的商场。

    慕纤和树月在首饰店的独间内把选好的翡翠绿石镶嵌在之前做好的发簪上,树月看着慕纤认真操作,心中温柔又安心。

    几小时后,慕纤站在树月身后挑起三分之一的头发挽起一个小巧的花苞将绿石发簪插进发丝固定。

    树月看着镜中的自己,温柔浅笑。

    站起后把其他放在身前的长发放回身后,及至脚腕的发柔顺又黑亮,发间绿簪显得树月更加灵动欢喜。树月和慕纤打开门出去,两人直接走向旁边的服装店。

    慕纤习惯性的让店员拿卡萝的设计集本,低头翻阅着。

    身后的树月挑看店内挂着的精美衣物,看了没一会儿就转头看着还在翻阅卡萝设计的慕纤,身旁的店员一一记下慕纤订购的服装,“好的,做好后我们会送到你的地址。”

    有人走过来遮挡住了光线,还在翻看其他人设计的慕纤抬头看到美艳的尼娜,一旁的卡萝正紧张的抓着她。

    慕纤看了一眼便继续翻看下一本设计。

    “卡萝的设计大多都到了你的手上,穿着最单纯的卡萝设计的衣服不会觉得和你格格不入吗?”

    慕纤手上的动作没有一点停顿,树月走了过来。

    “慕纤,漠视他人你做的真可谓得心应手,可是该冷漠的时候却一次次的插手,你真是这个学院最让人讨厌的人。”看到树月走来的目光,尼娜恨恨不再靠近慕纤。

    手中的设计本旋转一圈合上,慕纤单手拿着本子看着尼娜说:“你一次次这样气愤不已,当真是为了你一个又一个朋友?还是感情这样东西,一次次揭了你的伤疤。”

    尼娜气氛反驳,“是你一次次插手他人情感,在英国内乱之时出走让锡尔和丁惨死沫色薇终身疯魔,为一支钗导致奎恩和贝拉分手,为一个研究让温格永远离不开学院失去所爱,又为了一次次的任意妄为伤害左丘策和乘埃斯科。到底是我被揭了伤疤,还是你心理一直残缺扭曲。”

    卡萝一直在旁着急拉着狂妄发言的尼娜,试图安抚。

    慕纤觉得学院内最像伊潼的还是这个尼娜,脾气太大,偶尔总是让人招架不住。“你是认为,爱情等价交换,他们爱我等于我要爱他们。你们可知道,学院多少非议因为他们而起,在所有人眼中他们爱我为我做了太多,我的不爱就是错。他们得了多少人心,我就得了多少人的恨,我虽然不在意,但也确实厌烦。尼娜,你来招惹我多少回了?”

    “经我手的的的确确都是悲剧,你觉得,你会不会是下一个幸运儿。那你身边这个傻姑娘的结局,你觉得又能好多少?你不是一向最担心她被骗吗?被骗了那么久,你怎么还是没有让她不受伤害。”慕纤一句句说完,成功看到尼娜愤怒而激红的双眼。

    卡萝依旧紧抓着尼娜的手,丝毫不在意慕纤两个人之间的争论带上了她,只关切的看着愤怒的尼娜。

    “啪”,设计本被放下,慕纤接着看下一本。

    卡萝终于成功把尼娜拉离开慕纤,“不要这样担心的看着我,我虽然一直是你们眼中的笨蛋。我知道我不明白所有的事情,但我明白我要的都在,我在意的你们都在。”

    尼娜垂目苦笑,圣雪娜学院的人最可悲的是,明知该怎么做,却做不到,看的太清,却无法旁观,最终不过徒劳。即使是她们三个不也是这样,慕纤不是一直在以自己的行为告诉所有人这件事吗。却又觉得卡萝这样很好,最单纯的人会最幸福。

    实验课。

    枫在讲台谈笑风生,水翌在台下注视一眼就看向了窗外,漫长的实验过程一个个结束,所有人渐渐离开,直至剩下最后的两个人。

    “有人在全球布下了整个世界的一张网,把所有人当做了棋子,却没有一点踪迹。能做到这一切的,最有可能的应该就是这座学院里的人。你说呢?”

    手中实验的精细器材慢慢收拾着,等到水翌说完,枫好似出神了一会,然后才回答,“你认为我知道?”

    水翌靠着后桌,“最有可能知道的就在我的面前。”

    没有风的一天,现在的天气温度还有点沉闷,枫整理好了手中的器材,“那你,”深瞳无物,“知道风之诺吗?”

    “水氏少主,应该也是最有可能知道的人。”枫单手撑桌,“交换吗?”

    水翌没有回答,冰中神祇不再表露情绪的时候,还是非常冰冷的。

    离开的脚步声响起,枫的声音慢慢传来,“你的交易已经成功了。”

    直到又一阵脚步声响起,水翌才开始抬起目光,褐发墨瞳,发尾微卷,美得热烈无暇的伊潼站在门口。

    广场热闹了起来。

    水池之中,有人在跳舞。

    水中舞——树月的编舞,这和树月编舞时跳的完全不同的意境。只有两个人见过这支舞,可没有人见过可以舞成这样的伊潼,学院热烈而霸道疯狂的疯丫头有一天居然和最柔的水舞出了火海的感觉。

    世人皆知沫色微是第一舞者,可从没有人看过伊潼真正的舞,深红的长裙,暗色的手套,犹如火凤成魔的翅膀。

    所有人在专注惊叹疯丫头的另一面,伊潼想要所有人目光的时候每个人都会忘了旁边所有,如同树的音乐没有人认为自己是醒着的。

    唯独慕纤和树月冷了神色。

    慧极必伤,慧极必伤…伊潼完全诠释了这个词。她看得太透,伤的太重。伊,你不该再去沾染,你在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为什么不过来?”所有目光在跟着伊潼转过来,“我在等你们来接我。”舞毕,伊潼赤着的脚还沾着水滴,映照月光美极了。

    树月和慕纤没有伸手,不是的,你是在远离我们。

    “哈,真小气。”伊潼开心的笑着,从半米高的水池边缘一跃而下,却有两双手横截了她单薄的一双手,分了身体的重量,把她接了下来,□□的脚轻轻地踩到了地面。

    知道你不会受伤,知道你那么难过。可还是很生气,慕纤用力拉着伊潼瞪着,树月连忙把伊潼遗忘的鞋拿过去让她穿上。

    没有人知道伊潼又在疯什么,只是知道世界第一舞者显然已经更换了。

    身处小森林的蓝楹之中,三个人的气氛并不唯美。

    “伊,我不想去管你已经布局多久,放弃它。你在做你最害怕的事情。”慕纤紧盯着面前还在笑颜的伊潼。

    “如果我什么都做不到的话,我该怎么成为一个真正的姐姐呢,我说过,我会保护你们,你们是妹妹,被我保护着就好,我做不好很多,可是还可以做到很多。”伊潼抽出被慕纤紧握的手,悠悠转动看着落下的蓝楹花瓣。“你看,多美啊,我好久都记不起来你们喜欢什么了。学院的疯丫头慢慢地忘了该怎么做你们的姐姐了。”

    “伊,你绝不仅仅只是疯丫头,你是圣雪娜·瀛潼,你是圣雪娜唯一的奇迹,我和树月皆不及你,你的一切不亚于枫·欧刹帝之·耐洛,完美之人不是只有一个,还有你,没有人能够超越你。请你睁开眼睛来看,你可以做到一切,不要沉醉梦中的一切。”

    “伊,你是为了我们,为了父亲,可你看不到我们。”从你知道母亲的时候,从她们一起经历那些炼狱般的锻炼开始,你闭上了眼睛,只愿意看到你的银河星际。

    蓝楹飘飘落在手掌心,伊潼的笑颜没有停。

    “坚强的人如果脆弱起来会格外迷人,也会让人有摧毁欲望,慕,你已经脆弱太久了。”伊潼轻捻手中花瓣,“让我想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向一直沉默的树月,“一年半以前,对吗?树。”

    像是知道了伊潼的意思,慕纤紧抿了唇,她知道。

    “对,嘘!”看慕纤已经明白,伊潼对着慕纤做出禁声的手势,做着两个人的秘密,手中被□□的花瓣也掉落地面。“我知道你们为我而来,成为我的妹妹十五年,你们太过坚定,而我不会质疑。你们只为我而在这,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们的家。”无论谁才是,伊潼清楚当初慕纤和树月是因为她才踏入圣雪娜这个家。

    慕纤是三个人里面最坚强的,她知道是什么让这个妹妹变得软弱。并不是软弱,而是不再坚定,开始了矛盾。

    “他说的没错,早该把我们之间母亲设计的联系断掉。十五年了,无论还有没有这个,我们都不可分割。”伊潼的右耳渐渐流下鲜红的血,拍了拍手中残余的残花,伊潼的笑意已经越来越浅了。

    慕纤和树月同时捂着右耳,鲜血流利。

    “他做了什么?”树月问。

    对啊,他做了什么呢?伊潼又在具体做什么呢?即使十五年相依相知,她和树月依旧不能理解伊潼所有的事情,最顶端的那两个人,是她们无论同时学习多少东西,也是赶不上的。慕纤看着满树的花,沉默无言。

    “树,我和慕的小妹妹,你慢慢去做,不要迷失自己。只是这千年的冰雪,该变了。”伊潼离开了,留下不绝于耳的大笑,她那样放肆、疯狂、叛逆,无论如何,谁都阻止不了她。即使她在往恐惧的深渊跑去,也不容许所有人阻止,也没有人有能力阻止。

    树月有些担心的追去。

    眼中有着刺目的鲜红,枫慢慢帮慕纤擦着右耳流出的血。

    慕纤睁开了紧闭的眼睛,看着这个眼中只有自己的男人,闭了一下眼睛,然后突然发了狠。她之前匆忙赶去广场一直拿着商场带来的银钗,迅速的插向他,枫紧抓着慕纤的手,她冰冷极了,“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

    枫松开了手,慕纤毫无犹豫地插进枫的脖颈下方,“你不准动她们。”

    “好。”

    双手鲜血,一半是自己的,一半是枫的,慕纤毫不在意。拔出银钗丢下,慕纤呢喃着自言:“蓝楹的花语是绝望的爱。”

    然后又对着枫说,“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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