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看了眼时间, 两个小时过去了,眼见着天都要黑了。
她掌心甚至开始冒汗,周夫唯却完全没有妥协的痕迹。
夏荷叹气, 果然是大少爷,还真是大少爷脾气。
“我这辈子和别人牵手的所有时间加起来,都没有今天多。”夏荷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奈的妥协。
周夫唯在被她牵着的情况下, 走到对面街口的便利店买了瓶水。
给夏荷拿的牛奶, 还特地让店员加热了一下。
店员将牛奶拿去加热时, 多看了两眼他们牵在一起的手。
从他们进来的那瞬间他就注意到了。
这手就没分开过, 一直牵着。
这么热的天,也不嫌腻味。
店员摇摇头,不是很理解现在的小情侣们。
牛奶加热好了, 周夫唯顺手递给夏荷。
她拿着烫手,瞥见他手里那瓶水,不满道:“谁大夏天喝热牛奶。”
“哦?”他挑了挑眉, “之前是谁每天晚上都给我热一杯牛奶,非要看着我喝完才肯走?”
这人的报复心也太强了吧。
“那是因为你还在长身体,多喝牛奶能补钙。我都定型了, 喝了也白喝。”
她试图用自己手里的热牛奶去换周夫唯手里的那瓶水,“你应该多喝点牛奶,长高一点才会有女生喜欢。”
周夫唯:“不需要。”
夏荷看着他, 也是, 现在喜欢他的女生已经够多了。
而且他这个身高海拔。
夏荷将他上线扫了一眼, 也确实好像没有再长高的必要了。
“我觉得男孩子还是应该越高越好。我以后找男朋友,如果让我选的话,我肯定选最高的。”
周夫唯点头,声音清冷:“旁边的灯柱高, 你去和灯柱恋爱吧。”
怎么还阴阳怪气起来了。
还真是软硬不吃。
夏荷直接上手抢了:“姐姐可是刚才痛失三百块,现在心还疼着,你最好对我好一点。我要是发起火来,吓死你。”
周夫唯听到她这话,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哦?”
夏荷觉得自己这些天真是白担心他了,一见面就给她找气受。
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估计永远想不起来自己比他大一岁。
夏荷冲他做了个鬼脸,企图吓到他。
这么多天来,周夫唯难得露出一点笑意来。
敷衍地配合她,点了点头:“被吓到了。”
夏荷觉得真没意思,这人到底有没有弱点。
她把他手里的水抢过来,又把自己那瓶热牛奶塞他手里。
“这瓶牛奶记得喝完,你还在长身体。”
夏荷踮脚比划了一下,这身高,一米八六肯定是有了。
好像确实有点太高了,不能再长了。
她面带担忧:“还能长吗。”
大约是她这话里歧义太深,周夫唯以为她在嫌自己矮,脸上那点浅薄笑意荡然无存。
正好此时旁边路过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
夏荷眼神追随着他。这得一米九了吧,身上没多少肉,整个人看着像根竹竿。
她的目光不由得看了眼周夫唯刚才说的灯柱。
确实也挺像灯柱的。
周夫唯不轻不重的冷笑声,在她身旁响起。
夏荷的注意力被移过来,就见他正冷着一双眸子看她。
夏荷不知道他又怎么了。
周夫唯一只手被她牵着,空不出手来,只能用嘴巴咬开那盒牛奶的封口。
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转眼一整瓶牛奶就见了底。
夏荷:“”
这么渴吗。
她看了看自己手里那瓶水,跃跃欲试地递给他。
周夫唯看都没看一眼,直接转身走了。
夏荷迫不得已快步跟上去。
都这么久了,夏荷问他:“你现在应该有好点吧,我们好好谈谈?”
周夫唯很显然,并不想和她好好谈。
这场持久战,以她认输作为结尾。
夏荷松开手,坚持了两个小时,她已经足够有耐心了。
周夫唯明明那么讨厌被人碰,这会被她牵了这么久,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夏荷在心里叹气,这么倔,以后要是找了女朋友,吵架估计还得对方先低头。
真为他未来的女朋友感到担心。
天早黑了,这会比刚才更热闹。
大多都是出来逛夜市的学生。
夏荷从刚才到现在什么都吃,连那杯一百多的咖啡也没尝上一口。
“你赌气也不知道找个便宜点的地方赌。”
周夫唯没说话。
“行了,刚才那三百块姐姐就不和你计较了,想吃什么,姐姐请你。”
周夫唯看着她。
夏荷急忙补充一句:“超过两百我会逃单。”
她停顿片刻,“超过五十也逃。”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她刚才已经痛失三百了。
这都赶上她一周的口粮了。
好在周大少爷这会没有再耍大少爷脾气,随便找了个看上去干净的小摊坐下。
这是一家卖馄饨的。
夏荷要了一晚最便宜的鲜肉馄饨,给周夫唯点了一份豪华版的鲜虾馄饨。
价格直接比夏荷的贵一倍。
隔壁摊是卖绿豆沙的,夏荷要了两碗。
“一碗大份一碗小份。”
点完这些以后,她又去问周夫唯,还有没有想吃的。
他点了点菜单后面的价位,不冷不热提醒一句:“超过五十了。”
夏荷笑道:“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不管今天你想吃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她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从包里拿出一个玩偶,递给他。
很小,甚至还没有她的巴掌大。
黄色的皮卡丘,但是做工很差,看上去有点劣质,颜料都涂出来,黄色和黑色混在一起,导致眼睛奇奇怪怪的。像个弱智。
周夫唯看了眼那个丑到变异的皮卡丘,又看了眼夏荷。
大概是在问,这玩意儿是从哪个垃圾堆捡来的。
“这是我昨天在娃娃机里抓出来的,花了好十几块呢。”
十几块对她来说确实是个大数目了。
不过周夫唯的重点不在这:“你还会抓娃娃?”
馄饨上来了,夏荷和老板道过谢,然后使劲往里面加醋:“你还真以为我是什么也不会的书呆子啊。”
周夫唯倒也没隐瞒,直白地点头。
夏荷:“”
夏荷把醋瓶放好,勺子在碗里拌了拌:“老实说,那确实是我第一次抓娃娃。还是谈萱萱看我心情不好所以特地带我去的。她说那种地方多去几次能让人心情变好。”
周夫唯神色微凝:“为什么心情不好?”
“因为你啊。”夏荷看着他。
微凝的神色,此时发生了改变,是肉眼可以察觉,但是又具体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变化。
“因为,我?”
夏荷点头:“你是不知道你前段时间的状态有多吓人。我很担心你,但是不敢联系你,怕打扰到你。你又一直不找我,我就更担心你了。怕你不高兴,怕你不好好吃饭,怕你又失眠。”
她一股脑的把自己最近的担忧全都说了出来,一只手捏着勺子在碗里拌来拌去,另一只手则撑着脸,看着他叹气,“你不知道,你有多让我放心不下,我连上课都在想你。”
晚上风大,空气中带了点暑气,到处都很热闹,熟人之间碰到后的打招呼声,同桌吃饭的朋友嬉笑谩骂,以及还有喝酒碰杯的声音。
身处在这种嘈杂环境之中,周夫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他安静,一言不发。
握着勺子的手却有点儿抖,他好像在努力控制着什么,说出口的话透着一种非常别扭的不在意:“你为什么担心我。”
夏荷不解:“担心一个人还有原因的吗?”
周夫唯囫囵吃下一口馄饨,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夏荷急忙把那碗绿豆沙推到他面前:“有点烫,你别吃这么快,耳朵都烫红了。”
周夫唯:“”
那顿饭吃的很快,因为周夫唯一直不说话,不论夏荷怎么讲,他都没回应。
直到饭吃完了,江忱给她发了一个网址。
【江忱:这是直播回放,有空记得看。】
夏荷撇撇嘴,回了个:【好的。】
她把手机锁屏收好,见周夫唯的视线刚好落在上面。
她以为他是好奇,给自己发消息的人是谁,于是解释了一句:“我的教授,就是你今天看到的那个。”
“哦。”他语气不冷不热,好像并不在意。
夏荷想问他最近有没有好点,但又怕问的太直白,会重新揭开他的伤口。
正犹豫着该怎样才显得更婉转一点时。
周夫唯先开了口:“既然这么想和他一起去,刚才为什么还来找我。”
这冰冷疏离又带了点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怎么情绪一会好一会坏的。
“我是挺想去的。”
毕竟现场观摩确实能学到更多。
周夫唯听到她这句话,冷笑一声,起身就走。
夏荷把刚才那句话补全:“不过还是更放心不下你。”
他忽地顿住脚步,像被什么绊住了一样。
夏荷走到他身前:“我这么抠门的人,长这么大就对你一个人这么大方过。周夫唯,为了哄你我可是下了血本了。”
这些天他一直待在外公家,整理他留下来的遗物。
外公虽然生病了,但一直都有写日记的习惯。少数清醒的时候,他都会把自己想说的话记起来。
照顾外公的护工姐姐把日记本交给周夫唯。
“老爷子走之前让我记得把这个给你。”
周夫唯没看,他不敢看。
他没办法去解释自己现在的心情,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看着外公的墓碑,内心却很平静。
好像那不是他至亲之人的墓碑,而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那些天下来,他一滴眼泪都没掉。
直到某一天,他看到日记本里掉出来的那张合影。没那么年迈的老人,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笑容温和,看着镜头。
他睡不着,好像有什么堵在他胸口,他没胃口,吃不下饭,却一直吐。
吐到胃里没东西了,还在吐。
那天晚上他拿着手机,反复点开夏荷的朋友圈。
好像只有在看到有关她的东西时,这种让人恶心反胃的感觉才会得到缓解。
她的朋友圈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唯独背景图是她拍的夜空。
漆黑的夜晚,几粒星子浅到几乎瞧不见。
他就看着那张漆黑一片的照片,看了整整一晚上。
那些被隔离的情绪,在看到夏荷以后,才真真切切地涌上来。
夏荷看着周夫唯眼角滑落下来的那一滴泪,伸手替他擦掉。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哭,也是外公去世后,第一次哭。
夹杂着心疼的,无可奈何的,不轻不重的一声叹息:“周夫唯,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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