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会事件后不过一个月，地球就又双叒叕面临大危机了。
事情发生在新年第一天，那时候我正完成了下午的工作，把手里比格犬的牵引绳交还给它的主人。那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把自己的狗抱到怀里，神秘兮兮地问我：“琼斯，你看没看今天的晚间新闻？”
“没有。”因为在忙着遛狗。“怎么了吗？”
“又有外星人入侵地球了！”女人抖包袱似的宣布道。“而且可不是像大都会的蓝大个儿那样的友好人士！”
“诶……那我回家上网查一查。”我感觉自己都快习惯地球日常惹上麻烦了，但好奇还是会好奇的。
回家后，还没等我上楼，一楼的凯文就一脸发现了大新闻的表情把我拉住了。
“嘿，詹美，看这个！”
他举过自己的手机，给我看一段视频。这应该是一段监控录像的截取，画面中最显眼的是一个穿得像个朋克歌手的人，他那格外健硕的体型和苍白色的皮肤显示出他不是什么正常人类。
“所以这是外星人又入侵地球了？”我想起刚刚那位狗主人的话，忍不住问。
“不止，继续看。”
只见那个白皮肤大个子从地上拎起一个穿着西服的人类男性，抓住他的双臂，向两边硬生生地扯开，当我以为会出现限制级血腥画面时，那个男性头顶冒出一丝火花，上半身被撕成了两半，但是，并没有鲜血溅出，密密匝匝的电线与机械零件从断面处裸露出来，在这具人型机器的腹腔中，坐着一个半米高的地精似的生物，它完全没来得及逃跑，就被大个子一把抓住了。
“你看，两个。”凯文迈尔斯伸出两只手指，点在大个子和小地精身上。“两种，外星人！”
“而其中一种在扮演人类？”我注意到了一个可能对我们造成大威胁的事实。
“没错，而且你知道他假扮的是谁吗？那可是联合国的曾秘书长！我们居然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外星人当了联合国秘书长！你看看g戈登是怎么说的！”凯文迈尔斯又退出这段视频，打开一个新网页，给我看另一个节目。
视频里演播室的深色背景有一瞬间让我跳戏到新闻联播，但主持人一开口就把严肃的气氛给打破了：“看到没有？看到没有？那个大块头外星人撕开了假的曾秘书长，从里面揪出来一个小个子外星人！”
一张人脸从屏幕一边出现，遮住了背后播放的视频，我很难把他那浮夸的语调和堪比法国人的卷舌音与他那一本正经的大背头和看上去蛮沧桑的脸庞联系到一起。
“呃……这又是谁？”我抬头问。
“g戈登戈弗雷，最近很火的主持人，超犀利的，这不是他第一个谈外星人威胁论的节目，但这次有足够的实锤了。”凯文迈尔斯迅速说完，示意我继续看。
“——你们醒醒吧！抬起头来，好好看看你身边的人，朋友们，你们怎么能确定身边的他或者她究竟是不是人类呢？我们强大的正义联盟何时才能发明一种探测外星人的方法呢？他们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呢？”
g戈登确实犀利，但他的语气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正盘算着怎么找个借口回家去，他就指向了另一块大屏幕，上面映着超人和火星猎人的身影，把我的注意力又拉了回去。
“——好吧，当然了，超人和火星猎人似乎是正义的化身。但是，他们两个是好的‘外星人’，而这边则是两个‘坏外星人’……让我们看看能不能从他们那儿得到些答案吧！”
画面从演播室切换到了正义大厅，一个记者想要采访扎坦娜和火箭，却被联盟的公开联络员拒之门外。这让g戈登有了新的可说的：“联盟到底在隐藏什么？我们已经有一个氪星人不请自来，然后又是一个火星人，可如果不止他们呢？如果亚马逊其实是外太空来客呢？又或者亚特兰蒂斯是这样？我们怎么能确定闪电侠、鹰男或者楷模不是某种外星生物？”
我一边想说“胡扯”，一边又有点心虚。我明白闪电侠是地球人，也知道亚特兰蒂斯正像传说故事里那样是由陆地国家沉入海底而形成的，但楷模？鹰男？我还真不能作出有力的反驳。
“……他的担心有道理，但你不觉得他的戾气太重了吗？”
听着g戈登把逐渐矛头转向整个正义联盟，我不适地皱起眉头，按下了暂停键，反问凯文迈尔斯。他“嗯”了一声，歪头盯着我看了几秒，突然一拍手，叫道：“我忘了你是超英粉了，抱歉，不该跟你分享这个。”
——这倒是个不错的结束话题的理由。
在这几年的相处中，我确实以粉丝身份解释了不少对英雄的热情和偏袒，毕竟超级英雄这个超大话题天天在我们身边摆着，想躲也躲不掉。在那之后，凯文迈尔斯没再找我看过g戈登的节目，但我还是经常在看电视时看到这个浮夸的男人大肆宣传外星人的危害。
小个子外星人假扮曾秘书长的这起新闻掀起了轩然大波，有的组织和公司对常驻成员和员工进行了x光扫描，不少普通民众也对身边的熟人表示出了不信任，每次见面都要用各种各样奇怪的方法测试对方是不是本人。凯文曾经让我背诵去年点过的外卖菜名，遛狗工作那边的女主人甚至半开玩笑地提出要用别针扎我一下好确认我会流血。
正义联盟自然不会闲着，与大都会事件发生后一样，火星猎人过了好长一段不着家的日子，我只能从新闻和访谈里得知外星人风波相关的消息，看得我越来越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等到火星猎人再度回来，已经是两个星期后了，他一进屋，就把我带进了精神世界——不是一般情况下我们交流用的精神链接，而是精神世界。不是他自己精神里那片沙漠，也不是我精神里的记忆库门口，而是一个我阔别已久的地方——正义山的会议室。
在小队里时，我们没怎么用这里开过会，不过，无论是地板的颜色，还是房间里的盆栽，抑或是风格简约的桌椅和宽大的沙发，都能勾起我的回忆。我震惊得说不出话，但我很清楚，我来到精神构筑出的正义山了。
“琼恩叔叔？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敢相信地去触碰面前的桌子。“为什么要来这里？”
“今天，我们要讨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我把会谈的地址选在了这里。”火星猎人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示意我坐在了他对面。
他的语气难得地严肃，我咽了一下口水，乖乖坐好，等他继续。
“——相信你已经知道了有外星人在地球潜伏的事吧？”
“是说那些小地精一样的，藏在机械人体内的生物吗？最近听说了好多他们的消息。”我谨慎地回答。
火星猎人微微颔首，两手十指交叉，将胳膊放到了桌子上，一副要说很久的样子。
“是的，他们叫做科罗洛特人，通常是成群迁徙，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搜捕、调查他们，结果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发现了五年前正义联盟究竟被控制着做了什么。你没有那时候的记忆，所以可能不是很了解，正义联盟的所有人都被汪达尔萨维奇控制，在这期间，每一名成员的行动都有迹可循，除了超人、蝙蝠侠、神奇女侠、鹰女、一名绿灯侠和我。我们六个人完全失踪了十六个小时，这五年来，我们都没能查到那段时间我们在哪里做什么。而在上周的一次行动里，梅根从一个科罗洛特将军的头脑中……找出了情报。”
火星猎人稍微沉默了片刻，有可能是在忧虑梅根找到情报的方式。
“我们得知，五年前，我们六个人入侵了一个叫瑞博的星球，在那里造成了极大的破坏，并宣称我们是来自地球的正义联盟，正是这个举动让科罗洛特人注意到了地球，也正是我们的侵略行为让我们受到了相应的指控。另外两名绿灯侠已经向瑞博的法庭传达了我们的和平意愿，过不了多久，我们六个和鹰男、楷模就要离开地球，去接受审判了。”
虽然火星猎人没有明确说明他们究竟对瑞博造成了怎样的损伤，但那可是正义联盟的六名强大战力啊……就算只有一句“极大的破坏”，我也不敢去想象那时瑞博的惨象。做出了这么可怕的事，又不能证明那段时间他们没有自主意识，火星猎人他们真的还能再回来吗？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惶恐，火星猎人倾过身子，在我肩上轻拍两下，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反正你已经可以独立生活了，不是吗？即使我们再也回不来，你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我摇摇头，努力把自己想象出的那些惨烈画面抛到一边。“如果你们真的被判刑……现在已经有很多不利于联盟的舆论了，如果你们回不来，如果g戈登那样的人知道了你们经历的审判，知道了你们五年前的所作所为……联盟和小队都该怎么办呢……”
“你有看g戈登的节目啊。”火星猎人意味不明地低声说。
“他最近那么火，想看不到都难。”我想起g戈登毫不掩饰的对氪星人和火星人的排斥，不禁没好气地咕哝。
“新闻和访谈可以多看看，对产生自己的思考很有帮助。”火星猎人对这个主持人的话题一笑而过。“说回审判，一旦我和蝙蝠侠离开了，地球上就没有人知道你与漂移女的真相了。为了防止我们不在时出现你格外需要帮助的情况，我们决定把你们的事再告诉一位紧急联络员。”
——这大概是今天的正题吧。
“是谁呢？”我坐直了身子，紧张地问。
“小队目前的话事人，也是我们现在所在的精神世界的主人——”
火星猎人转头望向会议室的门口，提高了音量：“夜翼，进来吧。”
那扇门被推开了，一个青年走了进来。他身着黑色制服，胸口画着蓝色的鹰一样的图案，他向桌子这边看过来时，微微张开嘴，被面具覆盖的眼睛也睁大了。我看着这个青年，惊讶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我知道他是我当年认识的罗宾，但让我跳过他这五年成长的历程，一下子看到一个已经变得成熟高大的他，难免有些反应不过来。
我们就这么瞪着彼此对视了两秒，夜翼终于眨眨眼，走到火星猎人旁边，坐了下来。
“夜翼……”我喃喃念叨了一遍他现在的名字。“所以……你就是，罗宾？”
“嗯，然后你是最一开始的漂移少女，我们最初认识的辛？若不是我知道琼恩不会在这种时期恶作剧，我一定不会相信。”
从夜翼的声线和语调中，我听出了一点当年罗宾的样子。我注视着他唯一没有变化的面具，好一会儿才挤出来一句：“你们可以像平辈一样直接叫琼恩的啊。”
“这不是重点。”火星猎人插进了我和夜翼之间干巴巴的对话。“现在夜翼正在距我的住所两条街外的咖啡馆与我们进行精神会谈，谈过后还要回小队去处理事务，我们先把需要交代的事交代完吧。”
“啊，好。”我连忙摆正姿态，不再乱扯话题。
“一般情况下，我是使用精神交流与你和蝙蝠侠交流相关信息的，我离开后，你可以使用蝙蝠侠特殊处理过的通讯器与夜翼相互联系——这个我一会儿给你——它可以储存小队成员的联络方式，但它自己独享一条线路，并得到了信息保护，不会被其他没有接入的成员接收到，也不会受到监听。”
“我会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与你通话的，所以，如果我掐掉了你的通讯，别着急，等过一段时间我会回拨给你。”夜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可以放在掌心的迷你大哥大似的东西，展示给我看。
“好，我知道了。”
我扫视一遍通讯器的键盘，感觉我可以驾驭它。
“那么，今天先到这里？”夜翼望向火星猎人，征询道。
“谢谢你，夜翼。”火星猎人点点头，他们二人从座位上起身，我也赶紧站了起来。明明是在精神世界，夜翼却还是象征性地走向了门口。
我目送一身黑衣的他拉开门，即将消失在门外的黑暗中，一种莫名的冲动让我走上前去，叫住了他：“等一下，夜翼。”
“嗯？”夜翼转过身来，低头俯视着我。五年前，我需要像他这样低头才能与当时还是罗宾的他对视，但对我来说只是一恍神的功夫，我们就反过来了。
“就是……除了必要的通讯，我可以向你了解有关小队的消息，和科罗洛特人之类的情况吗？外面的新闻太纷杂了，我想知道到底在发生什么。”我看着那副熟悉的黑白面具，深吸一口气，说出了口。
夜翼愣了愣，肯定地一点头：“当然没问题，你依然是小队的成员。”
他稍微顿了一下，松开门把手，向我伸出了一只手，诚挚地露出一个微笑：“很高兴再次认识你，辛。”
我想我还需要挺长的时间来习惯目前的夜翼，但在这个极具有罗宾风格的笑容面前，我松了一口气，握住他的手，用力摇了摇。
“以后也请再次多多指教了，夜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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