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稚手上也没用力,见他就这么晕了,有些错愕。

    她伸手拍拍他灰扑扑的脸:“喂,醒醒。”

    怕力道用轻了拍不醒,沈稚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醒醒!”

    脸都拍红了还是没反应。

    沈稚起身:“我又没伤你,别装死。”

    没反应。

    “那你躺着吧,我走了啊。”沈稚说完转身跨步出门,然而走了没几步又折返回来,坐在了门槛上。

    这么不禁吓?沈稚凝着脸琢磨,晕一会就该醒了吧?

    毕竟她也动了手,不该这么一走了之,至少得等人醒了。沈稚这么想着,于是便坐在门槛上,准备他睁了眼就走。

    然而从晌午等到黄昏,地上的人仍旧一动不动,一点都没有要醒的意思。

    沈稚回头,红日的余晖落在了他脸上,光影斑驳,衬得他脸色格外的红润。

    睡过去了?

    沈稚忍无可忍,蹲回到他身边喊他:“你快起来,我真要回去了。”

    仍旧没有反应。

    沈稚再次伸手去拍他的脸,然而这次指尖碰到的,却是他脸上惊人的烫度。

    沈稚蹙眉,用手贴住他的额头,发现他现在整个人就像火炉一般,全身滚烫,脸上的红润都是发热烧起来的。

    “喂,你爹娘什么时候回来?”

    沈稚左等右等,等到天边只剩最后一道残辉的时候,也不见有人回来。不能在这干等着了,沈稚想,再不回去,她娘又得发现她偷溜下山了。

    沈稚纠结了片刻的功夫,最后选择将人扛在了背上。

    她把他的身子往上托了托,发现这人很轻,比沈游都还要轻一些。

    吃什么长的,就剩把硌人的骨头,她不由腹诽。

    将夜,沈稚不能带他入城,打算先背他进山回山河林再说。

    此时的山中几乎是透不进光来了,但沈稚夜视能力极佳,对山里的每一条道都了如指掌,回到山河林的时候,也没有花太多的时间。

    这个时辰,张叔的医馆应该已经关门了。于是她便掩着他人耳目带季羕回了沈宅。

    贴在她脖颈旁的脸颊愈发的烫,沈稚站在门口斟酌了一下,刚准备进去,就被沈游抓个正着。

    “阿姐,你站门口怎么鬼鬼祟祟的?”

    沈稚的半个身子掩在院门的暗影里,沈游没看见她背上的人,自顾说:“娘在等我们吃饭呢。”

    沈稚问:“爹回来没有?”

    沈游摇头:“我刚从武场回来,爹还在那里。”

    沈稚松口气,朝沈游招了招手,轻声:“过来。”

    沈游狐疑:“做什么,阿姐你是不是又干什么事惹爹生气了?”

    待一走近,沈游就发现了沈稚的不对劲,瞬间瞪大了一双眼睛。

    “阿姐,你背上的——唔!”

    沈稚一把捂住他的嘴:“小声点!”

    沈游点头应下,她这才松手。

    “阿姐,这人是谁呀?”

    “不知道。”

    沈游震惊:“不知道你还往林里带?”

    “过几天就把他送回去。”沈稚没解释太多,“快去把你房间收拾点位置出来。”

    “啊?”沈游怔住,“窝藏在我院里啊?”

    “什么叫窝藏,快去!”

    沈稚不想惊动别人,今日她先将人带回来,明天她就起早下山去看看那院里有没有人回来,好歹给人家爹娘或是他的其他亲人通知一声。

    两人不敢在这个时间点耽搁太久,急匆匆去前厅吃完饭,再一同回到沈游的院子里。

    沈游蹲在床前,来回打量床上昏睡的人。

    “阿姐,他怎么脏兮兮的,该不会是你从路边捡回来的小乞儿吧?”沈游面露嫌弃。

    沈稚一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你在山里打猎回来的时候与这副模样也差不了多少,还嫌人家乞儿!”

    “胡说,哪有这么脏!”沈游摸着脑袋委屈巴巴。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沈稚问,“你以前高热的时候,阿娘是怎么给你治的?”

    沈游挠挠脑袋:“那我哪儿还记得,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沈稚犯了难,让她处理外伤还好,肯定给他收拾得利利索索的,但她从小没发过热,一时竟无从下手。

    沈稚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找人。

    “你去医馆悄悄把张柳叫来。”

    “现在?我不去,阿娘肯定会怀疑的!”

    “谁让你走正门的。”沈稚抬抬下巴,“翻墙去。”

    沈游正想拒绝,沈稚便眯起眼睛:“我看见前几日你把娘最喜欢的那盆玉兰给打碎了。”

    “还赖给野猫。”

    沈游:“……我去还不成。”

    沈游一走,沈稚就去厨房起了锅热水,放盆里端进房间,水温她调过了,不会烫人。

    然而她并不懂得如何照顾人,巾帕覆在季羕的面上,被她用力搓得更是红了一大圈。这么来回几下,昏死过去的季羕的脸红得像是个刚出锅的大虾。

    但好歹脸上是干净了。

    医馆离这不远,没过多久沈游就将人带了进来,还是翻墙。

    张柳四肢不发达,能爬墙实属不易,沈稚在房里甚至都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扶着腰进门的张柳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大半夜地叫我过来做什么?还不让走正门,做什么亏心事呢!”

    “你会救人么?”沈稚兜头就问。

    “?”张柳露出疑惑,“救什么人?你下手不知轻重把人都整过去了?”

    沈稚刚想驳他的话,忽而想想,也不是没道理,确实是有一定她的原因在。

    于是她憋了回去:“看看,怎么解决。”

    沈稚从床前走开,让出位置,露出床上躺着的人来。

    “……”

    张柳万万没想到这房间内还真有别的活人,失语了片刻,道:“他是谁?”

    沈稚回得淡定:“不知道。”

    张柳愣住:“不知道?”接着回神又问沈游,“你床上的是谁?”

    沈游默默摇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阿姐刚带回来的。”

    “带回来……从外面带回来的?!”张柳激动后惊恐道,“真被你揍昏过去了?!”

    “说什么呢?”听着他越说越离谱,沈稚及时断了他后面的话,“他发高热了,我赶猎下山,见他在地上躺了一下午没个动静,家里也没人,就给带回来了。”

    “你看看怎么治,过几日好了我就把他送回去。”

    张柳半信半疑:“这么凑巧?那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还不让萧姨知道。”

    沈稚自动忽略了他这个问题。

    张柳家是开医馆的,虽然他不成器,医术学得散散慢慢,但好歹算是个半吊子,对简单的发热也能对付一下。他让沈稚去厨房找了坛酒,扯开季羕的衣裳用巾帕来回地搓。

    所谓医者仁心,但张柳可谓是一点心都没有,手劲之大,人清醒的都能被他搓晕过去。

    沈稚看不下去:“你能不能轻点?”

    张柳甩甩手:“我爹说了,要擦出汗来,热度才能退下去。”

    于是她立刻改口:“那你再用点力。”

    沈稚没在房间里守着,等张柳弄好之后她正托着腮坐在门口百无聊赖。

    见张柳出来,她侧身望了眼里面:“好了?”

    “等晚上发发汗就能好一些了,我明天看看能不能拿些药出来。”张柳弯腰蹲在她旁边,“他这样放着真没事啊?沈爷爷可立下过规矩,不能随便带人入山河林。”

    沈稚两手屈起托住后脑勺往后仰:“发热好得快,过几日送走就行了。”

    张柳顿了顿,还是提醒她:“这可不好说,虽然我医术不太行,但是我刚才把脉的时候发现,他身子虚弱得很,不像是一两天能好全的。”

    沈稚压根没把这话放心上,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心道:都瘦成皮包骨了,身子能结实到哪里去。

    只要在山下的院子里能找到他家人就行了。

    沈稚当时是这样想的,但是当她后两天来回跑了几次都没在山下院子里找到人,甚至屋内散落在地上的陶碗丝毫没有变动时,她才发觉了不对劲。

    该不会他就一个人吧?

    沈稚抱着怀疑回到山上,而昏睡了两天的季羕还没有清醒的迹象。

    沈稚愤而转道去书院,一把将路上的张柳截住,并拉到角落里质问。

    “你是不是用错药了!”

    “什么用错药了?我没喝药啊。”张柳被她突然扯住,没有反应过来。

    “谁问你喝没喝药,沈游屋里的那一个,现在还没醒,是不是你用的药有问题?!”

    “他还没醒啊?”张柳恍然大悟,这两日医馆忙,不是去上学,就是被他爹抓去练针灸,也抽不出什么空去沈家。

    “你不是原本这两日要将他送回去的么,他爹娘找到了?”

    沈稚面无表情:“没有。”

    “没有?!”张柳乍地音量拔高,被沈稚一眼瞪得憋了回去,便压低声音,“那这人岂不是送不回去了?”

    “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他现在还没醒!”

    “不应该啊,都这么久了。”

    看着张柳自顾琢磨的神情,沈稚内心叹了口气,算了,就他这副模样,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

    隔日一大早,沈稚刚从武场小练回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茶缓缓,就被急匆匆的沈游拽走了。

    沈游边拉着她边小声道:“阿姐,醒了醒了!”

    沈稚目光一敛:“醒了?”

    沈游点头:“我一睁眼就看到他坐在床上,不知道是何时醒的,吓了我一跳。”

    沈稚不由加快了步伐。

    季羕醒了有半个时辰了,昏睡的时辰久了,他的头疼得厉害。然而周遭的环境一切都很陌生,让他从睁眼开始就戒备起来。

    他撑着身子来到门口,刚要打开房门出去,不料这时沈游从外面恰好推门,“砰”的一声微响,迎面相撞,往里开的房门重重地拍在了季羕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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