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神女。”
一身月牙白锦袍的男子站在离九凰几尺远的地方, 躬身行礼。他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模样，端正的面容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如谦谦君子一般, 让人如沐春风。
九凰神色冷淡, “不知二公子来有何贵干？”
似是从未想过她会对自己如此冷漠, 楚筠面上闪过了一抹受伤之色，仿佛呓语般道：“你以前都唤我筠哥哥的。”
他现在的模样作风与国师大不相同，但九凰对他的厌恶就没变过，“二公子怕是找错人了吧, 本神可不是姜楚楚。”
还以为他死过一次能聪明几分呢, 合着是换个身份来纠缠她，他就不怕再死一次吗？
想着她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门外, 白鸾笙还站在那里, 没有进来, 但他的视线落在楚筠身上，漆黑的瞳眸中不见一丝光亮。
楚筠被她的绝情之语伤到了, 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但却选择了摇头否认, “不，你就是楚楚, 对不起, 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才让你沦落到只能靠装神弄鬼活下去，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其实他的演技还是有那么点儿长进的，要不是九凰知晓他就是国师，指不定还真被蒙骗过去了, 但九凰知道，所以只是不带任何情绪地扯了扯嘴角。
看着她冷淡的脸庞，楚筠不由自主伸出了手，似乎是想触碰她。
九凰冰冷的视线立马落在了他的爪子上。
楚筠的手微颤着，最后又收了回去，低着眸道：“方才我去见过皇上了，皇上前些时日得了风寒久久未愈，得知我是来跟你求神符的，特意命我多求一张。”
九凰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心里已经问起了系统，[这些时日天气好像更热了吧，皇帝怎么还得了风寒？]
系统：[年纪已经不小了，皇帝大半夜还和他的美人衣着单薄地玩耍，得风寒太正常不过了。]
九凰：[……]
年纪大还玩的花，果真是昏君啊。
她的神色太过平淡，楚筠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便垂下眸子继续道：“前几日我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腿伤毫无起色，所以才能借求符的名头来找你，皇上那里我会应付好的，楚楚你不必担心，等我。”
说着他便躬身行了一礼，“告退。”
出门的时候他对着门口的白鸾笙淡淡一笑，“督公，家父许久未与您把酒言欢过了，若有机会，还望督公莫嫌弃寒舍简陋，与家父一叙。”
白鸾笙眸子微眯着，“好说。”
昌平郡王的继子，之前从未注意过，但此刻看着他，莫名便让人不愉快，跟国师一般令人生厌。
不过无碍，很快他便蹦跶不起来了。
想着白鸾笙的唇角便微微一扬，瞧着极为愉悦。
楚筠没看出他的笑代表什么意思，礼貌性回以一笑，然后便离开了。
坐到宫门口的马车上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努力想克制住，但看着自己现在使不上力气的右手，他的眼神里不由自主便充满了恨意。
白鸾笙，呵，现在的他可是有了最大的弱点，只要将姜楚楚抢到手，就不信他不痛彻心扉。
今日的他俩瞧着应该是有了什么嫌隙，天赐的机会他可不会放过。
等着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此时的楚筠万万想不到的是，他才正要到书房中向父亲聊一下自己在宫内做了什么，便感觉后脖颈一痛，整个人都昏了过去。
敲了闷棍的昌平郡王手都在发抖，却对着书案的地方跪了下来，道：“杜公公，阿筠便交给您了。”
虽然楚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但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他也不愿意将人交给十二监，但当年虚假的救命之恩一旦被戳穿，他面临的将是整个昌平郡王府的覆灭。
所以绝不能让白鸾笙将过多的注意力放到昌平郡王府，只要十二监查明阿筠是清白的，他们肯定会将他放回来的。
他不用过多担心。
虽然这么想着，但昌平郡王内心总有种莫名的慌乱，像是会发生什么大事一般。
偷偷摸摸关注主角的系统震惊了很久，[宿主！主角被十二监的人带走了！]
九凰将踢歪的石子又摆回了正确的方位，看着紧闭的殿门，她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不是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吗？白鸾笙刚才也没拦他吧？”
系统：[是没拦啊，但十二监的人在昌平郡王府等着他回去呢，主角一句话没说就被敲晕了。]
九凰的大脑有点儿乱，“等等，你先让我理一下思路。”
“国师被人救走了，白鸾笙让人拟了一份京中受伤之人的名单找他，楚筠的名字就在上头，刚好他今日主动跑上门，所以白鸾笙已经怀疑到他头上了？还是说白鸾笙直接抓了名单上的所有人，而不止是楚筠？”
系统还在关注着主角，过了片刻才道：[反派boss抓了所有人，不止是主角。]
那九凰就放心了，“反正那么多人呢，主角好歹有主角光环，应该死不了。”
系统觉得她有点儿过于乐观了，[就怕反派光环太厉害，宿主你一定要记住，主角怎么样都没事，就是不能死，不然创世神大人一定会怪我督管不力，然后将我的数据清空。]
它又没有实体，数据清空跟死了没什么区别。
它还是不想死的。
九凰：“知道了，现在又什么都没发生，多担心也没用。”
说着她便去了厨房，煮了一小碗瘦肉粥，又做了一碟小菜。
阵法挡得住人却挡不住气味，肉香、米香很快便飘到了殿外。
门口守着的小太监下意识轻吸了一口气，“好香啊。”
说完他才想起自家督公还在旁边呢，连忙闭上了嘴。
白鸾笙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戒，问道：“琼华殿内有食材吗？”
小太监在琼华殿侍候了一段时间，对殿内的基本情况还是很清楚的，垂首回道：“并无，小厨房也是十多年未被人使用过。”
说着他也纳闷起来了，“但这香味是从殿内传出来的，莫不是贵妃娘娘自己打扫了厨房，还弄来了食材做菜？”
十多年未被人使用过……
这句话在脑海中不停响起，白鸾笙无意识捏住了翡翠戒，久久都未说话。
见自家督公未阻止，小太监继续道：“小厨房内应该积攒了许多灰尘，还不知道有多脏呢，这些活本该奴婢们干的，娘娘千金贵体，怎么能干如此脏乱的活儿呢，哎，就是奴婢们进不去，无法为娘娘解忧。”
虽然他们也未在殿内侍候过，但偶尔督公会吩咐他们去干一些事情，从中就可以猜出这段时日督公对贵妃娘娘有多娇惯，连凉水都未让她碰过。
但现在，娘娘自己打扫厨房，自己做饭，恐怕最难受的是督公吧。
无比依赖他的人突然便不需要他了，谁心里会没有落差感呢。
白鸾笙一言不发，但玉白的手指越捏越紧，指尖被翡翠戒的边缘划破他都未回过神，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
九凰可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看着粥碗中颗颗饱满的米粒和点缀其中的肉丝，她深吸了一口气，米香与肉香混合在一起，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我的厨艺不减当年嘛。”她感慨了一句。
系统：[可惜我没有身体，不然就可以尝尝宿主你的手艺了。]
九凰喝了一口粥才随意地道：“怎么，你很想要身体吗？”
系统：[嗯，说想也没有很想吧，只是看人类对美食很迷恋，便想尝尝。]
九凰：“那就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系统还没领悟到九凰所说的话代表什么意思，没再说什么。
一个人的时光悠闲又寂静，喝完粥的九凰将之前世界所得的餐具、食材也都取了出来，又去外头的小花园摘了一些花，做花糕。
糕点做起来比较繁琐，也废时间，不知不觉天色就暗淡了下来。
许久未如此劳累过了，九凰手脚都在发软，正打算去软榻上小憩片刻，脑海中忽然响起了尖锐的声响，就像勺子从碗底刮过去的声音，让人瞬间就难受了起来。
还没等她问呢，系统就着急地道：[宿主快去十二监！这是主角生命流逝才会响起的警报声！]
它也是第一次在任务世界中听到这个声音，按理来说在主角遇到危险时总系统就会发布任务提醒，但这次没有，再联想到久久未收到的回信。
总系统大概是又出故障了。
虽然没了任务指引，但最重要的原则它还记得，那就是主角不能死。
主角死了一切都完了，主角气运消失，也许这个世界都会面临崩塌的风险。
暗牢中关了许多人，十二监却是死一般的寂静，被抓来的人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生害怕下一个受刑的人就是自己。
最里头的刑房中，楚筠手脚都被绑在刑架上，他露出的肌肤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刀痕，渗出的鲜血已经染红了白色的衣袍，看着无比恐怖。
白鸾笙闲适地坐在圆椅上，淡笑而问：“还是不承认你便是国师吗？”
血液流逝太多，楚筠的身子已经控制不住地在发抖了，却死咬着牙道：“我，不是。”
他们给国师定了叛贼的名头，不承认可能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承认才是死路。
他绝对不会承认的。
白鸾笙长叹了一口气，颇为惋惜地道：“那就继续吧。”
抓到了那么多人，只有他最令人厌恶，他怎么可能不是国师呢。
无所谓承不承认，反正死了都是一样的。
行刑的太监立马便拿着特制的尖刀上去了。
白鸾笙捧起了茶盏，上等的雪顶茶香也盖不住浓烈的血腥味，但他面上的笑却极其愉悦，直到一声清灵的声音响起，“住手。”
他的手指瞬间一紧，但没有动弹，只是颇有兴致地投去了视线，“怎么？我们的神女大人是来牢里救苦救难了吗？”
见楚筠还喘着气，九凰都来不及松口气就听到了白鸾笙这话，他的语调虽然带着笑，但就是非常阴阳怪气。
不懂他又在发什么神经，但正事还得干，所以她继续道：“你现在不能杀他。”
起码得等她干完一件事，之后他要做什么她才不管呢。
白鸾笙轻晃着盏中清澈的茶汤，微微扬唇，“神女是在命令本公吗？”
楚筠迷迷糊糊间听到了九凰的话，费尽所有力气看了过去，对方仍是早晨他所见的一身绯色衣裙，在这暗沉的牢房中无比艳丽夺目，比之天上的明月也不遑多让。
但她，为什么会来救他？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满是血污的面庞上竟然出现了一抹笑容。
他就知道她对他旧情难忘，之前大概是碍于白鸾笙才对他不假辞色，但当他遭遇生命危险后她就装不下去了。
幸好他现在知晓了她的真心，他以后会封她为妃的，即便有其他妃嫔也会最宠爱……
时刻注意情况的系统立马提醒：[宿主，主角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见她不说话了，白鸾笙唇角的弧度又上扬了些许，“继……”续
后面的字还未出口，眼前红影一闪，他的嘴就被捂住了，方才还几步开外的人竟瞬间就到了他跟前。
她的手心似乎沾染了外头的花香，又香又软，血腥味完全被隔绝在外，他全部的注意力不由自主便到了她浓艳的面容上。
九凰一边捂着白鸾笙的嘴，一边将人往外拉，当然她也没忘记嘱咐其他太监几句，“我同你们督公有话要说，别让楚筠死了。”
太监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手里拿着尖刀的太监最先反应过来，赶紧去取了续命的药丸喂给已经昏迷的楚筠。
到处都是十二监的人，九凰随便挑了个房间将白鸾笙推进去。
她的手离开了，白鸾笙终于能开口说话了，但他只是神色沉寂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沉默九凰不可能跟着沉默，再次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楚筠暂时不能死。”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白鸾笙的唇角竟扬了起来，“楚筠？呵，神女进宫也有段时日了，真是难为你还记得一个外男的名讳。”
九凰被他的语气噎了一下，“你就非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是吧？”
白鸾笙还在笑，“怎么？神女觉得不习惯吗？可这才是本公，既然你身上已再无本公所要的东西，本公自然不需要再对你卑躬屈膝。”
他方才如果没有乖乖跟她出来九凰可能真信了他这鬼话，但现在嘛，信才有鬼。
“孩子确然是没有，督公难道连无声无息杀人之法也不想要了吗？毕竟这才是你来到琼华殿的原因。”
白鸾笙的眉眼微微一弯，“之前只是本公想岔了，本公杀人何须无声无息，那样岂不是让他们的冤魂找不到仇人，那不就毫无乐趣了嘛。”
他今日说话格外气人，九凰一时间都想不到该如何反驳，下一瞬便见他整理了一下衣袖，语调轻飘飘地道：“想必神女也无别的要事，本公便不奉陪了，暗牢污秽，不适合您待，神女回琼华殿吧。”
眼看他就要离开了，九凰连忙揪住了他的衣领，“不许走。”
也不知是不是她揪的位置太好，几乎在她话音刚落之时就响起了“哧拉”一声，白鸾笙的半面衣袍被她拽了下来，露出了雪白宽阔的肩头。
系统：[哇哦，羞羞。]
九凰这个时候哪有心思搭理系统，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爪爪，“我不是故意的。”
他今日穿的是交领袍，确实容易造成这种结果，但她事先怎么会想那么多，纯纯意外。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那宿主你就是有意的。]
九凰终于搭理了一下它，[滚。]
他好一会儿都没有动弹，自觉心虚的九凰想起来了什么，连忙将他的衣物拉了上去。
最里头的衣物被她撕烂了一截，九凰将其往里塞了塞，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了什么，她的手霎时便顿住了。
那是……
想着她的手往里面探了一下，然后就确定她的触感没有出错。
她的手在他胸膛前乱摸了一气，白鸾笙的手指已经攥了起来，见她还有往里的趋势，他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够了，神女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正在思索该如何开口的九凰茫然抬头，“什么？”
白鸾笙低眸与她对视，语调似是自嘲又似只是陈述事实，“您是不是忘了，奴是阉人，可给不了您想要的，即便您如何勾引，都是没用的。”
“勾引”两个字振聋发聩，九凰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什么，立马便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但他紧握着她的手腕，她抽不出来。
白鸾笙的唇勾了勾，“怎么？神女是想将手收回去然后绝口否认吗？反正届时奴也没有任何证据，对吗？”
九凰是不懂他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脑补出一场大戏的，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白鸾笙笑出了声，“神女怎么不辩驳呢？是奴说中了您的心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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