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晏疏月才到皇宫。
寝殿门口的宫人对着他弯腰行礼, “见过殿下。”
听到他们的称呼,晏疏月唇边笑意微顿,转瞬便反应了过来, 对着他们微微颔首,看起来温和至极。
宫人心中再次升起那个感叹,就是晏世子真平易近人啊,待以后他入驻未央宫, 他们不用担心会多一个不好侍候的主人,他们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大变化。
真好。
九凰正坐在轩窗前发呆, 丝丝缕缕的轻风拂过脸颊,很清凉, 也很舒服。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猜到是谁的她并没有回头,然后就听到了他的问题,“在想什么?”
他的声线很平和,但九凰却听出了一点不对劲, 立马回头去看他,然后伸出了手, “过来。”
晏疏月低眸看了一眼她的掌心, 然后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将他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后九凰才道:“就是坐在这里发发呆, 也没想什么。”
听到她这样说的晏疏月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表现得不明显, 九凰还是猜到了什么,笑着问道:“怎么, 还怕我现在后悔吗?”
晏疏月握着她的手指,没说话。
看着他这副模样,九凰忍不住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才道:“我做过的事情从不后悔, 你又有什么需要担心的。”
或许因为他就是敏感多疑的性格吧,所以她做再多都不能打消他的疑心,不过比起之前,他现在跟她相处明显自在多了,疑心这个东西没办法,只能让时间去证明。
晏疏月抱住了她,闷着声道:“我也不想去想那些东西,只是有的时候控制不住。”
人的行为还可以受控制,但想法这个东西哪怕是自己都无法控制。
九凰仰头去看他,看着他雪白的下巴就忍不住亲了一下。
感觉到下巴处一触即离的湿润感,晏疏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低下眸去亲她。
九凰没有躲避,搂着他的腰回吻了过去。
到最后二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了,九凰立马就将人给推开了,轻喘着气道:“打住。”
不能再亲了,再亲下去怕是要转移阵地了。
晏疏月恋恋不舍地在她唇角亲了好几下,然后才贴着她的脸颊止住了动作。
九凰想将他的脸推开,然后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紧搂住了她,距离太近,根本推不开。
她无奈又好笑,“你怎么这么腻歪呢。”
虽然之前的他也很腻歪,但处在同一空间下就可以了,他也不是非要凑在她跟前,现在简直恨不得时刻都跟她紧贴着,就像个大型的狗狗挂件一样,黏黏糊糊的,她甚至觉得如果身体可以随意收缩的话,他应该非常乐意钻进她的兜里不离开。
晏疏月的手没有一丝松动的迹象,“可我就想抱着你嘛。”
听着他轻软的音调,九凰还能怎么做呢,只能就着这个姿势跟他说正事,“最近京城的流言蜚语你也听到了吧。”
晏疏月的神情瞬间一滞,“你知道了?”
九凰从他这个话里意识到了什么,“看来你知道得比我还早啊。”
晏疏月也没有瞒她的意思,立马便道:“不是不告诉你,只是想解决后再让你知道,免得惹你生气。”
九凰低眸玩着他的手指,闻言就是一笑,“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除了你会惹我生气,再没有什么会让我真正生气的东西了。”
听到这话的晏疏月下意识便要道歉,然后就感觉到她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尚未出口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口。
九凰:“别跟我道歉,你自己还数得清跟我说了多少次对不起吗?”
反正她是发现了,甭管是不是他的错,只要她的话稍微有点儿不对劲他就道歉,他说的不烦她都听烦了,而且她也不希望他总将这些东西揽到自己头上,那活着该多累啊。
想着她也不等他回答又道:“有些话我就是随口一说,或者只是开玩笑,你不要当真。”
晏疏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低着声道:“大概是因为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在说真的,什么时候在开玩笑吧。”
察言观色本是他的强项,但这个本领在她跟前好像不太起作用,他总是忍不住将她的话当真。
九凰眨了眨眼,“其实你真的不用想那么多,因为大多数时候我都是在开玩笑。”
晏疏月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在她的脸颊上轻蹭了一下,然后道:“我晓得了。”
她希望他能轻松些与她相处,那他就去努力做到。
九凰又将话题扯了回去,“太师的事情你就不用再管了,让他闹腾,待祭天大典过去一切谣言都将不攻自破。”
晏疏月眉头微皱,“你要做什么?”
他这个问题九凰还真不好回答,琢磨了好一会儿后才道:“后日你便知道了。”
见她不愿多说晏疏月也未多问,只轻“嗯”了一声。
她既不让他管那就且留太师几天,反正对方留在宫中的钉子已全被他所换,他再也别想算计阿九。
时间很快便来到了祭天大典的当日,得知全城人民都能参与此事,许多百姓一大早就赶往城外的承天台,甚至还有一些有生意头脑的人推着木车做起了生意,蜜饯、冰糖葫芦、糖炒栗子、馄饨等等,应有尽有。
承天台被禁军围着,百姓是不能进去的,但周围的空间十分广阔,所以哪怕人很多也不拥挤,明明就是个普通的日子,现在倒像是什么热闹的节日一般。
九凰换上了冕服,服饰以玄金色为主,裙摆处一只金龙蜿蜒而上,其余地方则用各色丝线绣着山河大川的图纹,肩上绣着日月纹,腰间再配以龙纹玉佩,看着便华丽至极,但各式的图纹与各色丝线的结合杂而不乱,只让人感觉到了正式与威严。
禁军一路开道护卫,保证御撵顺利通行的同时也防止刺客刺杀。
御撵四面都是淡金色的纱,它们被挽了起来,所以九凰也不能偷懒,只能端正地坐着,但指望她跟个木头人一样不动是不可能的,所以偶尔她还会往两边看一眼,无意间与哪个百姓对视便回以一笑。
而得到陛下笑容的百姓离昏过去就差那么一点点,死命抓着身旁的人炫耀,“陛下对我笑了!她对我笑了哎!”
这都可以写进族谱了,羡慕死子子孙孙们。
旁边的人基本都是羡慕嫉妒的,然后就一直跟着御撵跑,无不期望也能得到陛下的笑容。
系统悄咪咪地道:[哼哼,就知道招蜂引蝶。]
九凰面上笑容不变,一边笑一边回系统,[不笑难道对他们摆冷脸吗?百姓又犯了什么错。]
系统:[你好歹是皇帝啊,注意一点形象,要威严啊。]
九凰根本不听它的屁话,[我乐意,你管得着吗?封建统。]
明明是个高科技社会的产物,比她还会入乡随俗,皇帝又怎么了,谁规定皇帝就必须威严了,她就笑,爱对谁笑就对谁笑。
因着百姓们太热情了,御撵到达承天台时都快过了吉时。
司天台的台监看着后面的流程都快哭了。
按照正常的时间陛下半个时辰前便该到了承天台,然后开启迎神仪式,行完三跪九拜礼后便由他念祈雨词,念完就向神灵进献玉、帛,最后完礼。
但现在吉时将过,各项流程的时间都不对了啊,神灵岂不是只会感觉到冒犯,这哪是祈雨的,分明是得罪神的。
九凰从御撵上走了下来,看了一圈就锁定了台监,然后直接走过去抽走了他手中写着祈雨词的绢布。
台监本来要弯腰行礼,完全没想到她会有这个动作,连忙道:“陛下不可。”
这祈雨词是他念的,不是陛下啊。
九凰已经拿着绢布往上走了,闻言回头跟他道:“今日一切流程由朕决定。”
今日一早女官便将祭天祈雨的流程说给她听了,那么麻烦的流程等搞完得几个时辰了,她可不想一直在承天台罚站,那自然得速战速决了。
台监落后她几步跟了上去,这下他是真的要哭了,“陛下,这个时候可不能任性啊。”
九凰的脚步极快,听到他哭丧的语气后问了他一句,“祭天祈雨最重要的是什么?”
台监因为她这个突然的问题懵了一下,但转瞬就反应过来了,试探着道:“是雨?”
九凰:“对啊,所以你管朕用什么流程呢,最后雨下了不就行了。”
台监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的歪理,不知不觉就上了一半的台阶,一直在司天台研究天文历法,他许久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为了跟她的步伐几乎是小跑着的,后面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剩大喘气。
承天台底下的百官有些骚动,元大人悄咪咪问前面的太师,“大人,陛下怎么走那么快?迎神仪式还未开始吧。”
太师又不是九凰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会知道答案,但对方如此胡闹让他唇角无声上扬了些许,但转瞬反应过来他就收回了笑容,然后道:“到底是个女娃娃,不知道敬重神灵,只希望神灵不会被她得罪,再降下新的天罚。”
太师一党的官员听到这话立马就讨论起来了。
“陛下真的是太胡闹了,她难道不知道祭天有多重要吗?怎么还由着自己的想法乱来,真是太不像话了。”
“正是,神灵之怒岂是我等凡胎可以承受的,到底是个女子,不知道大局为重。”
“你们说先皇要是能有皇子活着该多好啊,这样当初也不至于推她上位了。”
中立派的官员们听着他们一唱一和的话无不蹙起了眉头,但太师势大,所以他们也只是听着,无人多嘴。
太师也注意到了中立官员们的反应,立马假意斥责了一句,“不要胡说。”
那个说错话的官员闻言立马低下了头,“是我失言了,大人勿怪。”
太师没有再说什么,目光移到了那个玄金色的身影上,哪怕用尽全力克制还是有仇恨从眸中溢了出来。
陛下,呵,今日就是她的死期。
宫内的细作联系不上,皇宫又不是随便能进去的,所以他找不到机会,但她自己跑出京城祭天祈雨,那这个机会他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他的两个儿子,还那么年轻,甚至都没有娶妻生子,却命丧黄泉,这个仇,他誓死必报。
注意到太师神情的系统立马提醒道:[宿主,太师看你的眼神好不对劲啊,感觉像是将你当做了死敌似的。]
九凰的脚步微顿,脑海中写满了问号,[你确定他是在看我?]
系统:[肯定是看你啊,总不能是你旁边的司天台监吧。]
九凰:[……,算了,看就看吧,他又不可能跳上来打我。]
说着她已经到了承天台的最高处,祭坛中燃着香,浓郁的味道被风吹散,香味瞬间便清淡了许多,似是松木之香,哪怕再淡也能让人有厚重之感。
台监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知道劝说无用的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陛下,您将祈雨词给臣吧,臣来念。”
九凰将绢布展开看了一眼。
又臭又长,浪费时间。
想着她就将其还给了台监,然后道:“不用念,你就站在这里听着。”
说完她就看向了下方,密密麻麻的人聚集在一起,只能看到他们衣物的颜色,根本看不清脸。
看不清也不影响,所以她只看了一眼就道:“玄州旱情严重,所以朕特意选了今日祭天祈雨。”
她的声音其实并不大,但底下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原来在窃窃私语的人都默默闭了嘴,竖起耳朵听她说。
九凰只停顿了一瞬便又继续道:“天灾人祸难以避免,朕承天意继任帝位,自然要励精图治、爱惜众生,而数日前做梦有一道声音告诉朕来此处接雨,朕相信那是神灵的指示,所以……”
听着宿主瞎扯淡的系统有很多槽想吐,但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宿主还在那里忽悠人呢,它贸然打断不太好。
但它还是想说宿主也太能胡说八道了些,还什么神灵指示她来接雨,她就那么笃定这两日会下雨吗?
按原剧情来说旱情可是会持续到明年春末的,现在才腊月中旬,离春末还有三个多月呢,怎么可能下雨。
只能怪宿主这几天太爱亲反派boss了,导致它时不时就被关在小黑屋中,所以也不知道她要说这些东西,早知道的话它一定会提醒,而现在弦上的箭都射了出去,就算它提醒也没用。
所以只能看宿主后续要怎么收场了,反正下雨是不可能下雨的。
正这么想着时它就见宿主忽然抬起了手,嘴里说了两个字,“雨来。”
它终于忍不住了,[宿主!!!]
[你怎么还故意给别人把柄呢,随便胡扯两句就得了,你以为你这样说一句就会有雨来吗?呼风唤雨就是个形容词,你现在就算是皇帝也不能真的唤来风雨啊,别做梦……]
话未说完一道雷声忽然响了起来,它的话瞬间就卡住了。
雷声响起的同时乌云已经开始极速聚集,眼看就是要下大雨的节奏。
看到这一幕的九凰又补充了一句,“雨量不要多,不能旱灾变涝灾呀。”
这句话她的声音很小,底下的人肯定听不到,但她不远处的台监听到了。
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他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帝王,突然便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这个台监他起码当了有二十年,不知道主持过多少次祭天仪式,但今日这场面属实头次见。
说雨来雨就真的要来了,他不会是在做梦吧?
越想越觉得荒诞的他心中忍不住生出了这个想法。
而觉得此事荒诞的人又岂止他一个,底下的太师早在雷声响起的时候就维持不住面上的平和了,眸中全是阴沉。
该死,本以为她今日就是来闹笑话的,他都已经想好了后续要传播的谣言,但为什么真的有雨来了,难道老天爷也向着她吗?
他的眸光变来变去,最后又转为了狠辣。
他不信,一定是运气,运气好一次可不会一直好,今日他必要她命丧承天台。
雨滴已经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大地上,明明一副要暴雨的趋势,雨势却不是特别大。
谁也没想到一祈雨就会下雨,所以没人带伞,但淋着雨的百姓却没一个躲的,反而在激动地欢呼。
“下雨了,真的下雨了。”
“啊,真的有雨了,再也不用刻意节省粮食了。”天知道害怕旱情蔓延到京城,他们一家多久没有吃过饱饭了。
“是啊,而且再也不用担心粮食涨价了。”
“等回去就整理种子,来年开春就可以种了。”
……
已经快马加鞭离开京城的九皇子没想到会下雨,连忙找了个山洞避雨。
他的谋士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过,“殿下,大昭下雨了,我们大炎会不会也下雨了,那您回去怕是抢不到功劳了。”
本来知道大昭有旱情时他们还在看笑话,没想到未过多久就收到了大炎传来的密信,说是大炎的一些地方也有了旱情,而皇帝已经派了八皇子去处理此事,如果九皇子在此事肯定是派他去,但他不在,所以让八皇子捡了漏,八皇子要是因此立下大功,那以后的储君之位归谁还不一定呢。
所以九皇子才急着返回大炎,没想到这还没出大昭就有雨来了。
看着雨滴落下,九皇子伸手接住了,待他掌心聚集一滩水后又将它们甩到了地上,比起谋士的忧心他可就轻松多了,“大昭下雨不代表大炎也会,就算不下雨我们也一定要这个时候离开,太师事成还好,他若是不成,极有可能会查出我们,所以我们必须现在走。”
谋士想到了自家殿下借给太师的那些“人”,觉得也是,便没有再说什么。
承天台上的九凰淋了一身雨,冕服都湿透了,但看着底下欢呼的百姓,她觉得淋这么一场雨也没什么了,正要下去时就看到一个人撑着油纸伞上来了。
整个统都麻了的系统此刻反应很迟钝,对方都快上来了才提醒道:[是反派boss。]
虽然他打着伞,但九凰早就从伞下不时露出的雪白衣摆认出了人,所以便站在原地没动。
晏疏月的脚步从来没有这样快过,不多时便到了最高处,然后将伞撑到了九凰头顶,遮住风雨的同时将臂上的披风递给了她,“先披着吧,小心着凉。”
见他一下子将伞打到了自己这边,九凰手速极快地将他拉了过来,语气带着些许斥责道:“我会着凉难道你就不会吗?”
晏疏月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看着她手上的披风。
九凰:“……”
她只能先将披风披到肩上,然后覆住了他抓着伞柄的手,“好了,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再说。”
晏疏月想将伞倾到她那边的企图再次破灭,只能轻“嗯”一声。
九凰的脚刚踩在底下的台阶,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立马拉着他后退。
几支长箭落在了她刚才站的位置,箭头漆黑,一看就知道淬了毒。
淋着雨还吃了狗粮的台监看到射来的长箭还懵了一下,然后立马高呼,“有刺客,护驾,护驾。”
说着时他已经冲到了九凰前头,然后警惕地看着周围。
就在这时又有箭射了过来,九凰还未伸出手,晏疏月已经扯住了台监的后衣领强拉着他后退。
箭身从手腕擦过,带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台监却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大脑不停重演着方才那一幕。
若是无人拉他,方才他就没命了,没命了……
想到这里的他呼吸都粗重了起来,然后转身道谢:“多谢陛下救命。”
本来看到晏疏月迅速收手时九凰还在疑惑,听到台监的道谢,她下意识便想说是他救的,不是她,只是话未出口就被他打断了。
晏疏月握着她的手问道:“没有受伤吧?”
九凰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没事。”
他可真是,就一个救命之恩而已,还硬推到她身上。
禁军此刻已经围了上来,大约知道射箭再没用了,二十来个黑衣刺客猛地从各个方向跃了出来,然后飞速上台阶。
百姓和官员们此刻已经乱成了一团,但所幸刺客的目标不是他们,所以无人受伤。
今日随行的禁军有上千人,而刺客只有二十来个,九凰本来以为很快就能制服他们,没想到那些人就跟不知死活一般,刀剑砍在身上都没反应的,动作丝毫不慢。
她立马便意识到了什么,看向了身旁的人。
从看到那些人出现晏疏月的眸中便布满了暗沉之色,此刻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才道:“这些活死人是那位九皇子的人。”
活死人的控制之法本就来自大炎,而现在京城中的大炎人士只有那位九皇子,再联想到他与太师有过的合作,瞬间便能猜到其中的关窍。
猜想得到了确认,九凰便问了一句,“那你的铃铛能控制他们吗?”
晏疏月默了一瞬才道:“按理来说是可以的。”
九凰本来不抱啥希望的,没想到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立马便从袖中掏出了用红绳绑着的铃铛。
晏疏月没想到她会随身带着这东西,正要说他来时就见她晃了下铃铛,边晃嘴里还在特别小声地说着什么。
“全都住手,去找你们的主人吧,然后狠狠揍他一顿,快去吧,快去吧。”
那些黑衣人本来在挥舞着手中的长刀,铃音响起的一瞬间他们的动作就顿住了,眼神也迷茫了起来,不知道该干什么的他们下一刻脑海中就响起了陌生的指示。
几乎是瞬间他们就收起了长刀,然后再飞速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的晏疏月沉默了许久,然后就看到她得意地扬起了眉眼,还顺嘴夸了他一句,“你这铃铛真好用。”
晏疏月:“……,是你天资聪颖。”
他没想到铃铛还能在她手中起到这么大的作用,按理来说控制那些人的不一定是铃铛,所以用这铃铛去控制他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她就说了两句话的功夫,那些活死人就走了……
听到夸赞的九凰面上得意更甚,但她转瞬就反应过来了,立马收敛了神情,摆着手道:“哪里哪里,还是你的铃铛作用更大。”
得意过头易生悲,她得克制一下自己。
不知道刺客为何离去的禁军很茫然,手臂被砍了一刀的禁军首领走了过来,强忍着痛道:“陛下先行回宫吧,此处太过危险。”
看着他手臂上的血迹,九凰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转头看了晏疏月一眼后终于想了起来,她立马捂住身旁之人的眼睛,然后才对禁军首领道:“启程回宫。”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晏疏月下意识闭了下眸,脑海中闪过她最后的眼神,他瞬间便明白了什么,但他并未将她的手拉下来,就这样走到了承天台底下。
上面都是鲜血,但底下没有,所以九凰收回了手。
雨还没歇,只是小了许多。
九凰拉着晏疏月坐到了御撵里头,宫人们赶紧将挽着金纱的白玉扣取了下来,让金纱可以遮挡风雨,但同时撵内的光线也暗淡了下来。
看不清他的面色如何,九凰便问了出来,“你还好吧?难受吗?”
呼,差点儿忘了他还有晕血的毛病,幸好及时想起来了。
晏疏月握住了她的手,发现没什么温度后就解开了自己衣领处的几颗扣子。
看着他的动作九凰还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按住了他的手,“这还在外面呢,周围还都是人,思想不要如此开放。”
晏疏月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的里衣中,然后才笑着道:“我就是想暖你的手,你在想什么?”
误解了的九凰立马看向旁边,嘴里坚决否认,“我什么都没想。”
看着她这副模样,晏疏月唇角的笑深了些,但他没有揪着这个不放,而是回答起了她一开始的问题,“以后你不必再担心我,现在见到血我已经好受多了。”
本就是心结,心结早已解,自然不会再被此物所困。
听着他的话九凰虽然挺为他高兴的,但还是有问题想问,“怎么突然就好了?”
这个问题让晏疏月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笑着道:“大约是早就该死的人死了吧。”
他这话没头没尾的,几息后九凰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
他晕血的毛病好像是因为他母妃,而他母妃死在晏太子手中,前段时间晏太子又死在了他手里,所以他这么多年的阴影是跟着没了吧。
但他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所以九凰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掏出已经温热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晏疏月在她的掌心蹭了两下,也未再说什么。
御撵很快便到了皇宫,九凰拉着晏疏月去御泉宫中的汤池沐浴更衣。
御泉宫常年烧火,气温好像也比别处高些,九凰穿了一层单薄的衣裙就出来了,然后就发现晏疏月去的房间门还禁闭着,不见他的身影。
此情此景瞬间便让她想起了之前去换茶时看到的场景,他在水雾朦胧的池中沐浴,瞧着格外冷艳。
眸子转了转,她又四处瞧了几眼,确保没有任何人后就偷偷摸摸打开了门。
之前着急换茶,都没好好欣赏一番,今日她就当一回赏花大盗,欣赏够了再走。
房间里都是雾气,一扇巨大的屏风挡着汤池,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在里头,什么都看不清。
九凰将丝履脱了下来,然后足下无声地绕到了后头的柱子旁边。
柱子上束着浅朱色的轻纱,刚好挡住了她的身形。
她也没有要过去的想法,就站在那里看。
美人肩头半露果然是世间极美的场景,再加上他绝美的侧颜,哪怕是圣人看到这场景都得心动吧。
看了许久的她眼睛有些干,就眨了两下眼,然后就看到他的位置发生了变化,本来刚好的距离现在有些远了,而汤池中还有雾气不断上升,他的面容也跟着模糊了起来。
她无趣地撇了下嘴,便打算再偷偷摸摸地出去,这个时候却听到了他的轻声话语,“来了,替我洗一下背吧。”
她:???
等等,她刚听到了什么玩意儿?他要谁给他洗背呢??
不敢置信的她恨不得将鞋踢过去砸他一脑壳包,但她的鞋还在门口呢,所以她也只能愤愤地挥舞了下拳头。
久久没有听到动静的晏疏月再次道:“发什么呆呢,怎么还不过来?”
本来都要气愤离去的九凰脚步一转就向他走了过去。
不行,不暴揍他一顿她这怒气解不了,今晚怕是连觉都睡不好,所以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越走越近,他的背影也越来越清晰,他的皮肤很白,骨骼线条清晰,哪怕是背也是美极,但这并不能消除九凰的怒火,直接就一脚踹了过去,下一瞬她的脚腕就被抓住了,而他也笑着转过了身。
九凰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正要进行严厉的斥责时就感觉到脚腕处传来了一股力道,然后她就被拉到了水中,腰被他紧搂着,而原本抓着她脚腕的手已经移到了腿弯处,不容她挣脱。
九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就捏住了他的脸颊,“故意逗我是吧?”
晏疏月的脸颊都被她扯变形了,但他还在笑,“只是随口一说,不想你真的会过来。”
闻言九凰就重重哼了一声,“你都叫别人洗背了,我怎么可能不过来给你一脚。”
晏疏月的眉眼弯着,眸中的愉悦都快溢出来了,“所以你是吃醋了吗?”
九凰扭过头,不回答他这个问题。
看着她粉嫩的耳朵,晏疏月没再追问显而易见的答案,忽而倾身吻住了她的耳垂,然后下移至脖颈处。
九凰惊得缩了一下脖子,迅速回头道:“不许……”亲
最后一个字还未出口,他的吻已经落在了她的唇上,动作极为轻柔。
感觉到了他动作中包含的小心翼翼,九凰剩下的话也说不出口了,便闭上了眸,任由他亲。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晏疏月忽而将水中的她抱了起来,然后向外走去。
经过屏风时九凰下意识就将一件外衣捞了过来,然后披到了他身上。
晏疏月脚步一顿,却没有说什么。
御泉宫也是有床榻的,但晏疏月并未将她放到床榻上,而是放到了床榻旁的高桌上。
她本来就穿得单薄,此刻衣物浸水便紧紧贴在了她的身上,只看了一眼晏疏月便移开了视线,然后将一旁的棉布巾拿了过来,给她擦头发。
他的每个举动都不在九凰的预料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道:“你就只是想给我擦头发?”
将明显的水滴擦掉后晏疏月才道:“天气凉了,湿着头发会头疼的,还是早些擦干的好。”
九凰:“…………”
呼,不生气,不能生气,生气就显得她更加迫不及待了,所以绝对不能生气。
自我催眠了许久,但看到他平静的容颜后,稍稍平息的怒火就像是又被泼了一盆油,火烧得更旺了。
感觉她的头发干了个七八成,晏疏月才放下了棉布巾,然后就看到了她明显不愉快的神情,嘴唇紧抿着,眼神里也隐隐含着气恼。
看了好一会儿后他就忍不住笑了,然后摸着她的头发道:“就这么生气啊?”
九凰挥开了他的手,“我没生气。”
摸不到头发的晏疏月转而握住了她的手,见这次她没有反抗后才道:“头发还是早些擦干得好,不然你会很难受的。”
九凰:“哼。”
这个混蛋,竟然敢故意耍她,她要是理他就将名字倒过来写。
见她不说话,晏疏月故技重施,又吻住了她的耳垂。
这次九凰可没被惊到,反应极快地捏住了他的脸,蹂躏了好一番后才道:“我让你故意逗我,我让你故意耍我。”
她的力道并不重,就算重晏疏月也不会有反抗的心思,待她发泄完怒气后才抱着她的腰身道:“我错了。”
九凰微扬下巴,“那你错哪儿了?”
再遇这个送命题的晏疏月没有说话,而是用吻代替。
九凰有心再欺负他一下的,但很快就在他的吻中忘了这个想法,脑子也迷糊了起来,当然再迷糊她也没忘记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蒙住他的眼睛。
虽然没有拿缎带,但床榻就在附近,她随手就将束着床幔的金色丝带扯了下来,然后遮住了他的眼睛。
反正是他自己说喜欢这样的,她就如他所愿,相信他一定是很开心的。
待再次从御泉宫出来天已经暗了下来,累到极致的九凰根本没有走路的想法,是被他背回寝殿的,一路上她都不愿意看到宫人的目光,直接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心里是止不住的哼哼唧唧。
她就发现这个人很鸡贼,故意诱惑她,到了关键时候又不主动,非得她主动,然后累到的是她,他自个儿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一次两次还好,次次如此岂不是显得她很逊。
再有下次她可不主动了,美得他。
就这么胡思乱想间二人已经到了寝殿,晏疏月将她放到了床榻上,然后半跪下来给她脱鞋,边脱边道:“你先睡,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晚些时候就来陪你。”
九凰摆了摆手,“去吧,不回来都没事。”
晏疏月在她手上轻吻了一下,道:“就这一次,以后定夜夜伴你入眠。”
九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些许谴责,“不要随便许诺,小心做不到。”
谁还没有个突然有急事的时候啊,他在这里给她承诺这种事情,岂不是留下打自己脸的东西。
晏疏月又摸了一下她的发顶,道:“说了我便会做到。”说着他便浅浅一笑,“好了,你先休息吧,我看着你睡后再离开。”
看着这个时候他还磨磨唧唧了起来,九凰又对着他摆手,“行了,有事你就赶紧走吧,我又不是离了你就睡不着。”
晏疏月并没有因为她这话而生出别的想法,按着她躺了下来,然后道:“睡吧。”
九凰这下确定他是要墨迹到底了,便闭上了眼,她是真的累了,不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听着她的呼吸声逐渐平稳后,晏疏月的眼神就阴沉了下来。
太师,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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