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旷想着鬼魂的事,  上着马原课,等到中午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的灵魂非但没有受到伟人的荡涤,  还很有些精神分裂的征兆。

    吴孟宇要去学校外面买球鞋,林雪旷中午自己在宿舍吃过饭后又休息了一会,  起床时吴孟宇还没回来,手机上倒是有个他的未接来电,  上面还有两条微信。

    吴孟宇在微信上说,  如果林雪旷下午去图书馆上自习的话,  就把他放在书架里的六级模拟卷带上,  帮他送到图书馆一楼的咖啡厅去。

    一般亲近的人都知道,林雪旷没课也没其他事情的时候,都会去图书馆学习,是个标准的学霸。倒是吴孟宇居然还能从新球鞋中分出脑子,  想想他可怜的六级,实在不容易了。

    林雪旷勾了下唇角,回了句“好”,  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到了咖啡厅门口,  林雪旷稍稍顿住脚步,  目光先透过玻璃门粗略地在里面扫视了一圈。

    下午两点多,咖啡厅里的人很少,  而如林雪旷所料,吴孟宇不在,倒是贺思梦坐在一个角落里的位置,  正吃着一块小蛋糕。

    林雪旷推开门进去,  贺思梦抬头看见他,  立刻道:“林雪旷,  你找吴孟宇来的吧?这!”

    她说着还把一杯咖啡推到了林雪旷面前:“给你点的咖啡,正好刚端过来,你也来了。”

    林雪旷在她对面坐下,修长的手指转了转咖啡杯子,笑着说:“什么情况,孟宇呢?”

    贺思梦“哦”了一声,说:“我中午也上街来着,碰见吴孟宇在那买鞋,聊了几句,他说他快考六级了,阅读老是搞不定,我就说让他买完了鞋来咖啡厅,我可以给他讲讲。对了,你把他的模拟题拿来了吗?给我吧。”

    林雪旷没说什么,从包里把模拟卷拿出来给了贺思梦,说道:“那你在这等他吧,我就去二楼上自习了。”

    “哎,等一下。”

    贺思梦却又叫住他:“你这会忙吗?我还想咨询你一点点事情。”

    林雪旷挑了挑眉,又坐回去了:“你说。”

    贺思梦犹豫了一下:“你跟你上次那个当玄学顾问的朋友关系好吗?我家里有个亲戚,也是去世很多年了,但最近我一直梦到他,想请个懂玄学的人帮我解解梦。不知道你能不能给我一个他的联系方式,我可以按照市场价付钱。”

    林雪旷道:“我跟他的关系还真不太好。”

    贺思梦:“……我记得上次他还给咱们全班人都买了早饭,说是给你买的时候顺便带的,让大家都多照顾你。”

    “那是因为这个人脑子有点问题,他家钱多,他每天不造上一笔,心里就难受,跟我没什么关系。”

    林雪旷诚恳地说:“至于玄学方面我倒也粗通,你这个症状周公解梦里就写了,白天思念一个人比较多,晚上就容易梦见他。少想多睡,适量吃点褪黑素,噩梦远离你。”

    贺思梦:“……你最近真幽默哈。我没开玩笑,我这事真挺急的。”

    林雪旷喝了口咖啡,说:“我知道你没有,你是误会我了。虽然我上午确实是在开玩笑,但现在也很认真。”

    他放下杯子,注视着贺思梦,慢慢地说:“玄学这种东西,往往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我还可以告诉你,人死了会变成鬼,鬼不作恶,魂魄完整,自己又愿意,那么就可以轮回转世;鬼作恶,尤其是犯下残害活人的大忌,就会遭到镇压,魂飞魄散,永远消失在天地间。你那个亲戚如果真的去世多年,早应该投胎了。”

    贺思梦握着蛋糕叉的手指微微蜷紧。

    林雪旷只做不见,继续道:“但话又说回来,人鬼殊途,无论他死后投胎还是散魂,跟你都已经阴阳两隔了。只要你不去想,这些事就可以当做根本不存在。没有必要自寻烦恼。”

    两人打的交道不多,贺思梦原先对于林雪旷的印象,是沉默和清冷的,很多人喜欢他,但他对谁看起来都是淡淡的,是个只要有时间就会去泡图书馆的刻苦学霸。性格很闷,不太有意思。

    但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看清过这个人,最起码林雪旷今天的表现很奇怪,他的话绝对不是一个老实的书呆子能说出来的。

    对,从上午课间开玩笑讲鬼故事的时候,他就不对劲。

    难道他是故意那么说的……说给谁听?

    贺思梦深吸了一口气。

    另一头,谢家的司机来接刚刚加班结束的谢闻渊回父母那里吃饭,他坐在车上刷着微信。

    看看聊天界面,林雪旷一条消息都没有发来过,刷刷朋友圈,林雪旷从来不发朋友圈。

    谢闻渊有点兴致缺缺了,正要将手机放下,突然有一个名字跃入眼帘。

    是他前几天为了调查案情加上的魏琳,自从那天晚上把魏琳送走之后,谢闻渊就再没跟她联系过,都快忘了这个人了。

    魏琳发的朋友圈写着“上了一上午马原,我的思想再次受到了净化”,配图是她在马原课上做的笔记。

    她和林雪旷虽然不是一个班的,但是是同级,公共课一样,不知道林雪旷今天上午是不是也去上课了?

    谢闻渊想看看他们用的课本,点开大图之后,发现魏琳照的是应该是她们宿舍的书桌,她自己的桌子很整齐,邻桌却有点乱,化妆镜旁边扔着一本红色封皮的书,镜面反射出书名,叫“红舞鞋”。

    谢闻渊把手机放下了,待了会又感觉不对劲,重新把照片打开看了一眼:“《红舞鞋》……这书我是不是小时候看过啊,怎么这么耳熟呢?”

    前面开车的司机听见了,接口道:“灵主,您是说安徒生童话里那个故事吗?女主角好像叫卡伦吧,我记得您小时候,夫人拿这个教您学英语。”

    他一说,谢闻渊猛然想起来了这个故事。

    农村女孩卡伦被富有的养母收养之后,变得自私又娇气,甚至在养母病中还穿着最喜爱的红舞鞋参加舞会,结果被一名士兵下了诅咒,舞鞋带着她日夜狂舞不能停下,直到精疲力竭而死。

    最后卡伦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请一名刽子手砍断了她的双脚,这才摆脱了诅咒。

    惩罚……日夜狂舞……精疲力竭而死!

    夜色中那件鬼魅一样飘飞的戏服出现在了谢闻渊的脑海当中,一股极为不祥的预感随之升起。

    谢闻渊立刻给魏琳发了条微信,问她旁边是谁的桌子。

    魏琳很快回了,告诉他,贺思梦。

    “停车……不,拐个弯。”

    谢闻渊抬起头,对司机说道:“我先不回家了,现在立刻去a大。”

    林雪旷和贺思梦面对面坐着,一时没人再开口,过了片刻,贺思梦拿起小叉,把自己面前剩的蛋糕吃完了。

    林雪旷也慢慢啜了口咖啡,说道:“我有一年,被人吩咐要去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之前已经有好几个人去过了,没一个活着回来的,我想可能我也够呛吧。”

    “那天正好是我十九岁生日,我路过街上的橱窗,想起来小时候很想吃那种三层的、上面带着奥特曼的生日蛋糕,就买了一个。自己关起门来吃,走之前也没吃完。”

    贺思梦放下小叉子,问道:“这也是编的?”

    林雪旷笑了笑:“随你信不信都行。”

    贺思梦一字字道:“你上午讲那个故事,就是为了让我听见,你说的鬼,就是齐鸣峰。”

    “嗯,他都交代了。不光祁彦志和崔凯遇害的事是他做的,先前s市海边的一场火灾,也跟他有关,那场火灾中死了五个人,间接更造成海边度假别墅中的怨灵作祟多年。”

    林雪旷点点头,不怎么在意地说:“齐鸣峰罪孽深重,即使有冤情也难以姑息,所以被判打散魂魄……但我总觉得,他这么痛快地认罪,倒像是帮谁遮掩。”

    贺思梦脸色发白,胸膛起伏的很快,神色却还算镇定:“你怎么想到找上我的?”

    林雪旷道:“不是你拿吴孟宇当借口,先找的我吗?”

    贺思梦:“……”

    林雪旷一哂:“我记得上次去女生楼宿舍下面找魏琳的时候,正好碰上你出去,当时你的朋友来叫你,提到了学校的无人机社团,那天你们要去参加活动。”

    贺思梦道:“那又怎么样?”

    林雪旷微笑道:“话都已经说破了,这点细节你装糊涂还有什么意义?你的无人机恐怕得把咱们学校各处的地形地势都拍了个遍,才能精心选好动手索命的地方吧?”

    通过跟齐鸣峰接触,他已经发现,齐鸣峰根本没有那么大的怨气,也就没有太强的杀人能力,要是想让他的魂魄报仇,还需要借助外力进行安排。

    当初高悦霞把夏令营那些人聚在一起,很多人都是当初冤枉、嘲笑过齐鸣峰的,身上带着他的怨恨,也能够助长怨灵的戾气。

    那场火原本是个一口气报仇的好机会,可惜还漏了高悦霞、祁彦志、崔凯三个人。

    崔凯上了a大,直到研三都活的挺好,显然是在此之前凶手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报仇机会,直到祁彦志休学两年之后也准备考a大,两人恰好聚在了一起,贺思梦很可能就是专门冲着他们来的,也总算让她等到了良机。

    林雪旷说完之后有好一会,贺思梦都静静坐着没有说话,像是化成了一座雕塑。

    林雪旷却不打算给她平复心情的时间,又提起另一件事:“而且我还问过魏琳,你跟黄婧杉之间的关系一直挺普通的,没有不好,但也没有特别好,可我记得参加她葬礼那天你坐我旁边,哭的特别伤心。”

    大概是见多了这种事,林雪旷跟贺思梦说话的时候,从头到尾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情绪波动,语气也一直很淡,贺思梦却忽然打了个寒噤。

    她听到林雪旷说:“你哭,是因为黄婧杉的死,也间接有你一份。你还哭你自己也变成这种残害无辜的人。但是你后来还是试图把魏琳推出来,扰乱调查。”

    片刻之后,贺思梦忽然尖锐地笑了一声:“嗯,是,你可真聪明,猜的真对,什么都被你看出来了。”

    她质问道:“但是不然呢?你说我不这么着,应该怎么办?我看祁彦志有个女朋友,怕他找人家替命,我就不杀他了?我看魏琳是我舍友,家里困难,我就舍不得往她身上栽赃,投案自首去?要是当年那些人也这么讲文明有道德,我还用得着今天在这替鸣峰哥报仇吗?”

    她的声音有点大,不远处一个正在打字的男生往这边看了看,大概以为是情侣吵架,摇摇头,抱起电脑换了个较远的位置。

    贺思梦平复了一下情绪,又说:“就算你说这些也晚了,我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不可能再因为任何事停下来。只能跟那些人,包括你,说句不好意思。你猜中了那么多,就没想我为什么约你在这喝咖啡吗?”

    林雪旷挑了下修长的眉梢,还没说话,忽然有只手,虚掐在了贺思梦的脖子上。

    那只手没有整个掐实,但两根手指却隔领子按着贺思梦脖颈旁边的大动脉,手劲很重,十分疼痛,贺思梦倒吸一口凉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看不见掐着自己的人是谁,只听见男子低低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所以你约他来这里干什么?说说。”

    声音不大,但语气阴沉的,带着股森然杀意,发自本能的危机感让贺思梦意识到了这一点,只觉得比看见恶鬼还要毛骨悚然。

    林雪旷仰头看着谢闻渊,问道:“你这是……?”

    谢闻渊看林雪旷表情淡定,不像是没防备的样子,心里的怒意稍减,说:“我看她宿舍有一本《红舞鞋》,觉得可疑,过来看看,碰上你们说话。”

    林雪旷一时想不起来《红舞鞋》是什么,正要问,谢闻渊连忙道:“我没进女生宿舍,是从魏琳朋友圈里看见的。”

    饶是贺思梦这会被掐着,也觉得谢闻渊这句解释说不出的诡异,她脖子没法动,看不见谢闻渊,就看了坐在对面的林雪旷一眼,弄的林雪旷浑身不自在。

    林雪旷:“……我管你去哪,我要说《红舞鞋》是什么?”

    谢闻渊心里面急,头一次没先回答他的话,下巴冲着贺思梦抬了抬:“等会,先说说她把你怎么了。”

    贺思梦正要开口,就看见林雪旷一哂,说:“你现在的脑子……你疯了是不是?她能把我怎么着?”

    他说着话,顺手将自己杯子里剩的的咖啡往贺思梦之前装蛋糕的小碟子里一倒,嘶啦一声,咖啡中冒出白烟,然后又散了。

    “她在我杯子里面加了点阴阳草。”林雪旷轻描淡写地说,“被开水一烫有点像毛尖的味,我有时候当茶叶喝,就是不提神。”

    贺思梦:“……”是人吗?

    阴阳草是一种用来下降头的引子,谢闻渊刚才也将贺思梦和林雪旷的话听见了几句,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的端倪,意识到贺思梦应该是想通过给林雪旷下降头,威胁自己放了齐鸣峰的魂魄。

    这个想法实在够天真的,不过贺思梦还挺会找目标,一下就戳了谢闻渊的心窝子。

    谢闻渊虽然放下心来,但依然有气,松开贺思梦,在旁边坐下,嘲道:“一边要当正义的使者惩罚罪恶,一边不择手段胡乱害人,祁彦志他们是逼死齐鸣峰的凶手,对于无辜受害的人来说,你自己不也跟他们一个样?”

    贺思梦觉得谢闻渊的话里带着一股特别瞧不起人的劲,他说一句比林雪旷说十句还令人生气。

    她淡淡讽刺道:“我只不过是在一个野鸡门派学了点小法术,没有二位那么身份高贵,神通广大,把什么事做的尽善尽美那是不可能的。我如果不是这样不择手段,那谁给齐鸣峰报仇,谁给他讨公道?”

    谢闻渊道:“我不跟你扯那些大道理,我就问,齐鸣峰自己想报仇吗?”

    贺思梦一时哑然。

    谢闻渊伸出一根手指,在贺思梦面前晃了晃:“因果轮回,天理昭彰,崔凯他们确实是作孽。齐鸣峰枉死复仇,他们被索了命,那是他们自己的孽债,后面齐鸣峰承担多少责任,也是他自己愿意付出的代价。”

    “但你硬把他逼成怨灵,让他违背自己的意愿杀戮,这是不一样的。”

    林雪旷怔了怔,转头看了谢闻渊一眼,又将目光垂下,谢闻渊却没注意到。

    事情闹到这一步,这些人当中也没一个落得好下场。

    死了的人暂且不说,活着崔凯和高悦霞,崔凯仍是植物人状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高悦霞虽然要接受法律制裁,最后也逃不过去,但反倒是目前为止受伤最轻的一个。

    不是因为谢闻渊保护她保护的周到,而是当时那件染色的白大褂都裹在高悦霞身上了,齐鸣峰却没下手。

    他不是心胸宽广,也不是同情怜悯,他只是不愿意杀人。

    他不愿意当一个自己心里一直讨厌的“坏人”,可是贺思梦从始至终都没有明白齐鸣峰要的是什么。

    谢闻渊叹气道:“当初齐鸣峰跳楼,因为他没有偷卷子,别人都冤枉他,他心里知道自己不是小偷。现在他死了也不想当一个杀人凶手,你非逼着他报仇,还把自己也给搭上了,何必呢?”

    贺思梦一震,半晌才说:“但当初齐鸣峰什么都没做,他来承担这个果,又公平吗?”

    “不公平。”谢闻渊道,“我有时候也在想,这个世道怎么是他妈这么个鬼样子,我怎么这么惨。但是每个人在接受不公平的时候也都在占便宜,有人生来残疾,跪天桥底下要饭,你四肢健全,在这上学吃蛋糕,公平吗?”

    贺思梦二度被他说的语塞,意识到谢闻渊和林雪旷完全不是一个风格的,片刻后冷笑:“这位顾问哥哥,你真是正义的化身。”

    谢闻渊比林雪旷要大一岁,原来上学的时候,林雪旷偶尔心情好了,也会开玩笑地叫声哥,谢闻渊特别喜欢听,还悄悄梦想过以后他们两个正式在一起了,林雪旷就每天这样跟自己说话——“渊哥你去刷碗”、“渊哥把我衣服洗了”、“渊哥来给我捂被窝,捏捏腿”。

    简直不要太幸福。

    于是他立刻说:“套什么近乎,谁是你哥哥。”

    贺思梦:“……”

    林雪旷望天叹了口气,摇摇头,站起来就走了。

    谢闻渊一看他走,也不再发挥口才,敲了敲桌子,匆匆道:“别辩论了,姑娘。听说你们上午刚上完马原,我也不是来接茬给你讲哲学课的。来,你杀你的人,我上我的班,起来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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