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松玄你教的好徒弟,是银雪的女儿!”严墨行收回出招的双手,当场气晕过去。

    银血之身竟是衍星宫掌门的徒弟,她现在好像还不止是他的徒弟。突发状况一个比一个刺激,原本只想看热闹的人顿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叶若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趁乱逃离现场,不想让师父难堪。

    银雪的女儿?一次次出现在梦里那个白发男子原来是她爹?她就是银雪用尽手段哄骗明婵生下的那个孩子?她是明婵口中的“祸害”?是世上唯一可以复活魔灵的工具?

    她并非第一次受伤见血,却是第一次流出银血,是魔气回归了本体,她才变回银血之身。

    这些事师父知道吗?叶若风逃走前最后看了他一眼,那震惊的神色说明他也是不知情的。从前他疼她宠她纵容她,是因为对这惊天秘密一无所知。如今她破坏了他的婚事,又暴露了身世,她不敢想象他会怎么看待她。

    各大仙门从震惊中恢复,合力对银血之身围追堵截,追到观星崖上。叶若风新伤旧病齐齐发作,困在山崖上无处可逃。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没有看到师父和严师叔,仙门为首的是贺师叔、郑鸣,还有严弈。

    “贺师叔!若风自知犯错,任由处置,求您手下留情。”叶若风恳求贺夕辞看在衍星宫弟子的情面上放她一条生路。对于死亡,她本能地感到恐惧。

    “看来你不知任由处置是怎么处置?”贺夕辞眼中泛起滔天恨意,且不论仙门结盟时达成的协议,单单因为她是妖魔苟合生下的女儿,三百年前是她的出生让沃野发生那桩悲剧,让他痛失爱妻,他也绝不可能留情。

    贺夕辞起手结印,被身后一只手扯住衣袖,他只愤怒地甩开。小徒弟唐元被弹出去好远,跌倒在地无法起身。

    “师父不要!”另一个弟子冲过来,“阿隐求您放过叶师妹!”

    贺夕辞并不理会,一双怒目瞪着不远处趴在地上的银血之身,看她就像看一团罪孽。

    忘了他在拜师大会上笑她说话结巴,忘了她第一次去玉阙峰是和他一起,忘了曾经总听她悄悄抱怨他烦人,忘了掌门师弟闭关那三年他也常去悉云峰看她,忘了他多次说过不介意收她做徒弟,忘了他也曾真心希望她可以与他的得意弟子好好在一起……

    过往温情在顷刻间消失殆尽,他眼中只有恨:“让开!谁允许你为她求情?”

    “师父,叶师妹绝不会背叛师门做那种事!”裴隐挡在叶若风跟前坚决不让。

    “滚开!否则休怪为师将你一起处置。”贺夕辞拔出天枢剑直指不孝弟子。

    叶若风扯裴隐衣袖叫他走开,裴隐执意不肯,朝贺夕辞喊道:“师父,阿隐不信你如此无情——”

    话音未落,天枢剑骤然飞出,一剑洞穿裴隐腹腔,“飕飕”剑声吞没了他的尾音。

    “阿隐师兄!”叶若风失神惊呼,在裴隐跌倒前将他抱在怀里。变故发生得太快,无数回忆狂潮般涌来,变成她撕心裂肺的质问:“\''入无穷之门,游无极之野’,这心愿你忘了吗,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叶师妹,是我骗了你。修成仙法并不能拥有一切,还是会痛,还是会恨,你我都摆脱不了命运。”裴隐半躺着望向叶若风,这是他此生唯一一次躺在她怀里,“你记不记得我说过,若你哪天不想再找他,那找我也可以。”

    叶若风流着泪痛苦地点头。

    “可惜你从来没放弃,也从来不后悔,而我一直在等你。”他艰难地抬手,想拂去她的眼泪,可那眼泪源源不断,根本擦不干净。

    “阿隐师兄,我后悔了。我后悔来苍岚山,后悔拜师,后悔修仙。你不要死,不要死。”叶若风声泪俱下,祈求裴隐留下,没看见贺夕辞身边多了一个人。

    裴隐朝她笑了一下,像是苦尽甘来的欣慰。这一笑,殷红血液从他腹部伤口不断涌出,染在她正红色嫁衣上,变成更绚丽也更绝望的悲哀。

    “你不是说过不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和我在一起?你骗我,为什么连你也骗我?为什么你们全都骗我?”她想起从前每次要他帮忙,总是死皮赖脸要他服软,也常常用眼泪让他心疼,可是现在,纵然她流再多眼泪,他也不可能再满足她的心意。

    “别哭了,你这样哭我很心疼。”他的声音已十分虚弱,在夜风里慢慢飘散。

    叶若风完全停不下来,祈求变成抽噎:“你别走,你走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爱我了。”

    “对不起。若往后还能再见,但愿你记得自己这样说过。”

    那只手无力地垂下,叶若风匆忙去抓但没抓住。她紧紧抱着他不愿放手,肩膀不可控制地抽动,眼中血光浓稠,周身魔气涌动,痛苦让她几乎失控。

    贺夕辞从亲手杀死爱徒的阵痛中回神,看向近乎魔化的银血之身,眼中再次覆上凶光。收回天枢剑正欲重新出手,手腕被身边人死死扣住。他不知应松玄是什么时候来的,只感觉对方力气之大,让他难以挣脱。

    “放手。”贺夕辞冷斥,应松玄不肯让步。两人刚起争执,苍岚山上空忽然阴风大作,一黑袍魔修从天而降,正是伏云,他手中抱着一件器物,正是魔琴。

    伏云在叶若风身旁站定,拉开她的手臂让她放下裴隐,直视她赤红的眼睛道:“复活魔灵,我即刻让位于你。”

    叶若风摇头避开他凶残的目光,肩膀还在颤抖。

    “你师兄死了,你不想报仇?”伏云按住她的肩膀不然她动弹,“成为魔尊,这天下都将是你的。”

    她眼中的红光闪了一闪,气势更甚,但很快又平复,终是不敢。

    “不敢背叛师门?觉得他们才是正义的化身?你师兄什么错也没有,他师父却可以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你是银血之身,你信不信你师父也会这样对你?”伏云逼迫她相信。

    叶若风低头拒绝与他对视,也不敢看师父的表情。心里却闪过一丝惧怕,师父,真的会这样对她吗?

    “你不信,那我让你看看所谓的仙门有多么虚伪!”伏云将魔琴硬塞到叶若风手中,也不管她接不接,随即放出一片魔光将她笼罩其中,教她逃不出他掌控的范围。

    他暂时撇下银血之身,转而向仙门走去,到郑鸣附近停下,嘲讽道:“郑掌门,合作愉快啊!”

    “休要胡说!谁与你合作?”郑鸣厉声解释,无数质疑目光像刀一样砍在他脸上身上,要将他千刀万剐。

    “你的辛荷未能如愿嫁给她师兄,这场婚礼的效果你可还满意?”伏云皮笑肉不笑,“若郑掌门不满意,本尊大可以让今夜更惨烈一些。”

    “你做了什么?”严弈朝郑鸣震惊地质问,再喊不出一个称呼。

    伏云冷笑道:“做了什么?沃野仙会那个晚上,若不是有郑掌门倾力相助,魔族怎能轻而易举绑走严蕴?又怎能不费吹灰之力换得魔琴?”

    开阳派掌门郑鸣竟然勾结魔尊伏云,众人一片哗然。

    “郑掌门为我魔族大业立下如此大功,所提出的要求竟然仅仅是拆散一段姻缘,破坏一场婚事这么简单,真是慷慨无私,可歌可泣!”伏云回头看向叶若风,“可惜仙门这群废物有眼无珠,竟然将这笔账算在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弟子身上。他们毁你清誉,诬你清白,对你百般折磨,你那高高在上的师父也不救你,唯一在乎你的师兄也被他们杀死。你还要被他们蒙蔽多久?”

    叶若风头痛欲裂,根本没听清伏云后面说的一大堆污言恶语。她只是听到了严蕴,听到了沃野仙会与合籍大典背后的交易和阴谋。

    是郑鸣,是他害阿蕴死于非命,又害她成为这场婚礼的牺牲品,害她让师父颜面无存,害她当众暴露银血之身,害阿隐师兄为救她而死。

    他是这场灾难的罪魁祸首,她受不了这滔天恨意,一时心智大乱,只想报仇雪恨。

    伏云望见她眼中痴狂神色,便知时机已到,控制力度一掌朝她拍去,银血自她口中喷涌而出,不偏不倚洒落在魔琴上,琴体顿时变作雪白。

    “报仇很简单,弹一弹你手中的琴。”伏云胜券在握。

    “若风不要!”应松玄失控大喊,喊声一出口便被淹没。

    魔琴之音倾泻而出,响彻云霄的曲调,是《风入松》。

    她唯一会弹的曲调,是师父亲手教的,《风入松》。她却用这首曲调,与他永远撇清关系,站到了对立的阵营。

    她不敢看他的表情。

    纤纤玉指在魔琴上反复拨弄,坚不可摧的琴弦在她指尖划出数不清的伤口。不再有人问她“手怎么样?疼吗?”

    魔气在琴弦上流动,顺着血迹爬上弹琴者的双手、手臂,及至胸口。其后一颗暗紫色邪灵飞离魔琴升腾而上,没入银血之身体内。

    寂陵残灵沉睡千年,至此复活。叶若风长发飞扬,凶光大作。苍岚山上风起云涌,飞沙走石,草木摧折,过往一切都好似不复存在了。

    “恭喜魔尊归来。”伏云朝叶若风鞠躬叩拜。

    叶若风并不理会,她径直朝郑鸣飞去,一掌直取其性命:“是你杀害阿蕴,拿命来还!”

    郑鸣无力回天,弥留之际仰天长叹:“我郑鸣一生,只求出人头地,只求万众瞩目。不幸踏错一步,酿成如此大祸,自当以死谢罪。但开阳派弟子严蕴,绝不是我杀的!”

    冷风呼啸而过,无人在意他到底说了什么。

    无人知晓,这场婚礼该怎样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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