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隐师兄,我不想去。”叶若风语气坚决,她没想到师父说的尽快原来这么快,就是这短短两三日。

    “婚事在即,我一路上暗中查探过,瑶光岛上重要人物都去了衍星宫,幽冥海牢结界松动,今夜逃离瑶光岛最好的时机——”

    “阿隐师兄,不要勉强我。我不想逃,更不想出现在那种场合。”叶若风只觉得心力交瘁。

    裴隐直言:“你在说气话,不去你会后悔的。”

    “师兄为什么觉得我会后悔?”

    “虽然我不想说,但我看得出来,掌门师叔一直很喜欢你。他突然决定与严师叔成亲,一定是有苦衷的。”

    叶若风没接话,这些年她从未和师兄说过自己对师父的感情,但显然他察觉的东西比她预想的更多。事已至此,没必要再隐瞒,假装冷静地问他:“阿隐师兄何时知道了我的心事?”

    “很久以前,比武大会前夕你说你不想来玉阙峰的时候,我有一点察觉。后来去人间历练,恢复女装之后你不敢见他,我便知道那也许不是徒弟害怕师父惩罚那么简单。后来发生了很多事,直到上次在净山,我看见你头上重新戴上叶砚送你的花,你说掌门师叔就是叶砚,这还不够明显吗?”裴隐放慢语速,情绪明显很低落。

    “一开始我没想那么多……”叶若风惊觉师兄说的源头比她想的更早,原来有些痕迹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却清清楚楚地知道。

    “从净山回来以后,我虽有猜测,但并不是全然确定。后来你在雪山秘境调理魔气,我查看了你的梦。”裴隐取出一颗翡翠色灵丹,放进叶若风手心,“被窥梦丹光晕笼罩的人,会梦见自己最爱的人。你梦见的人是掌门师叔。”

    “我——你——”叶若风欲言又止,想问师兄为什么这样做,但这答案不言自明,她不必再问,也不愿再听他说出口。

    “掌门师叔他一直很喜欢你,连我都知道,你不可能不知道。他答应与严师叔的亲事,一定是另有苦衷。你不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裴隐低头望着叶若风手中的窥梦丹,淡淡微光照进他失落的眼眸。

    “师兄为何执意劝我?”叶若风渐渐被他说动。

    “因为不想看你难过,也舍不得你这样痛苦。”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让她合上手掌握住窥梦丹,“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叶若风收好窥梦丹,决定再做最后一次尝试。

    裴隐施法解开镇邪锁链,试了好几次仍是失败,随后掏出一只金色钥匙,插/进最核心那只镇邪锁,轻轻一拧,所有镇邪锁齐齐松开,锁链断裂,叶若风获得解脱。

    “这钥匙是哪里来的?”叶若风惊讶。

    “瑶光岛上除了严弈,我还能从谁那里拿到?趁他喝醉,我才找到。”裴隐简短解释,其实谁都明白,严弈若不是有心,便是喝得再醉也不可能将镇邪锁的钥匙随意乱放。

    “他很傻,阿隐师兄和他一样。”叶若风想用净衣咒将自己收拾干净,才发现从前那股温润的仙气消失了,也许是被镇邪锁折磨太久,她什么力气也使不出来。几经尝试,无奈地放弃。

    “你也没聪明到哪里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裴隐一直关注着她的动静,知道她尝试失败,便念了个仙诀清理掉她周身的血迹,又帮她把衣服变得光洁如新,末了,忍不住低声感叹,“想起当年在厉州偶遇,答应带你去拜师修仙,帮你女扮男装,也帮你收拾过着装。现在看来,也不知道当时的决定是对是错。”

    “走吧,再不走我可能有又不想走了。”叶若风不想让他沉浸在伤怀之中。

    两人总算达成一致,逃出幽冥海牢,离开瑶光岛,千里迢迢朝衍星宫飞去。

    临近悉云峰,裴隐与叶若风分路,悄无声息地回到玉阙峰。

    叶若风离开悉云峰并没有多久,这次回来,却深感人事几变,沧海桑田。

    她轻手轻脚走过寒殊殿,探头望了一眼,殿中空荡荡的,师父不在。立在门口多看了几眼,想起几年前人间历练结束,师父去了瑶光岛,她从天宁回来,每日心心念念等他。终于有一天夜里,她在寒殊殿梦醒,看见师父静静坐在她身边。那时她还问他为什么要背着严师叔,他明明说的是严师叔受伤了。但是现在,师父为何要娶严师叔?当初的解释是在骗她吗,还是他的感情慢慢发生了变化?

    叶若风边走边想,到了应松玄房间门口,却不敢敲门。

    在她印象中,师父一直是不睡觉的,这窥梦丹只怕派不上用场。倘若被他发现自己逃离了幽冥海牢,他会不会大发雷霆,立刻又将她送回去?

    直到此刻她才认清自己的想法,窥梦丹用不用得到都没关系,她只是很想他,想回来看他一眼。不论他生气也好,失望也好,要怎么说教,怎么惩罚,都没关系。他已经决定与别人共度余生,过了今夜,她再也没有勇气问他要一个答案。

    她轻轻推开门,不敢想象师父见到她会是什么样的表情。然而房间里静悄悄的,师父躺在床上,竟然睡着了。

    叶若风走到床边,轻手轻脚侧身坐在床沿,闻到微微发苦的酒气,他会睡着原来是因为喝多了。

    好些日子不见,不知是不是错觉,叶若风觉得师父看上去消瘦了许多,脸色苍白憔悴,带着病容,额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水,她习惯性地想为他擦净,又怕把他吵醒,抬起手又放下来。

    她很想抱抱他,想叫醒他当面质问到底怎么了,想在他怀里哭闹撒娇,想赖着不走,想告诉他她一个人在海牢很痛苦也很害怕,想缠着他要他拒绝这门亲事。

    但她毕竟还保留着一丝理智,便不敢放任自己胡作非为。

    趁师父在昏睡中,叶若风取出窥梦丹,一手撑着床沿,一手捏着灵丹悬置在他头顶上空。

    窥梦丹发出银色光晕,将应松玄笼罩其中,一点一点映照出他的梦。

    叶若风有些紧张,做足心理准备才敢看他的梦。窥梦丹光晕中画面若隐若现,她忐忑不安地等了好久,才看见一副高朋满座、热闹非凡的喜庆场面。

    这是什么?合籍大典?师父梦见的竟是合籍大典?所以他真的娶了严师叔,他爱的人也是严师叔?

    即便早有准备,叶若风仍然心头一慌,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在他梦里努力寻找新人的身影,说不定这是别人成亲的现场。除非亲眼看到师父和严师叔,否则她不会相信。

    光晕中画面变幻,高朋满座消失,情境变作了红烛摇曳,春宵帐暖。这是,新婚之夜?

    叶若风看清了梦里那房间的陈设,很遗憾,就是她现在所在的这间房。再鼓起勇气去看新人的脸,在床边端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师父,另一个,是严师叔。

    很好,师父所爱之人,是严师叔。

    她右手一抖,窥梦丹险些掉落,慌慌张张接住,才没让它落到他脸上。

    不久之前他们闹了别扭,师父从瑶光岛接她回来,曾与她在这张床上相拥而眠,那时候她分明感受到浓烈的爱意。当时师父分明亲口答应她,假如有一天他们分开了,不论海角天涯,天上地下,他都会去找她。她把那些话记在心里,当作是一种承诺。

    可是沃野仙会一系列变故之后,她被开阳派囚禁在幽冥海牢,日日受酷刑折磨。他明知她在那里,却从来没有找过她,甚至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不仅如此,他还急切地筹备婚事,在大婚前夜梦见他的爱人。

    叶若风忍住头痛仔细回忆了一番,其实师父也不算骗她。毕竟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爱更是无从谈起。每一次她表明心意,无一不是被他拒绝,他甚至否定了她的爱,说那不是真的,说她仅仅是被魔气误导。

    师父从头到尾都很坚决,是她执迷不悟,还妄想在他梦中见到自己。她决定成全他的梦,悄悄回来,悄悄离开,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不要影响他对严师叔的感情。

    叶若风正欲收起窥梦丹,那光晕中的换面恰好又变了一变。不知是什么缘故,梦里严师叔起身要走,师父上前握住了严师叔的手腕。

    与此同时,在梦境之外,应松玄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她慌张地想要挣脱,但他力气很大,她挣脱不了。

    梦中画面还在继续,师父将他的新娘拉到跟前,闭眼吻向她的唇。

    梦外,他拽紧她的手腕让她俯下身来,两人嘴唇相贴,化作亲吻。

    “不要走。”他迷迷糊糊说着梦话,听上去也很伤心,像是一种祈求。

    叶若风讨厌这样的吻,只觉得自己是别人的替代品,心中一再委屈地质问:“师父,你现在拉着的是我,亲的也是我,听见你说‘不要走’的也是我。我以为你爱我,可是你梦见的是别人。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她不愿一错再错,遂握紧窥梦丹,让那光晕消失,梦也就此停止。

    应松玄随之平静下来,手上力气放松了几分。叶若风抽出手腕,透过层层泪光看了他最后一眼,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他的房间。

    她原打算只看看他的梦,然后悄悄赶回幽冥海牢,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现在路过吟风居,心头留恋不舍,忍不住走进自己住了许多年的房间。

    她身子很弱,心力交瘁,一时间赶不回瑶光岛那么遥远的地方,决定在木床上小憩片刻补充体力。没想到这一躺下,很快便陷入睡眠。

    她睡得很熟,连有人进屋也不知道。

    那个人站在她床边,静静看了她很长时间,最后悲哀地低语:“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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