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若风闯了大祸。

    应松玄出现在文渊阁时,一座书架正熊熊燃烧,睡梦之中的人毫无察觉,白色衣角上也烧着一片火苗。

    他从来没有中途把她叫醒过,当下却是忍无可忍,将一招凌厉的仙术拍到她的眉心。

    叶若风打了个寒颤,睁眼看见一片火光,瞬间被吓得睡意全消。

    “掌门,我错了——”她又惊又怕,赶紧唯唯诺诺地认错。

    应松玄一言不发,一挥手熄灭了熊熊燃烧的火焰,文渊阁顿时陷入黑暗,四处生起浓浓的寒气,让这个寒冬腊月的夜晚雪上加霜。

    “在做什么?”他的话比霜雪更冷。

    叶若风丝毫不敢隐瞒,老老实实交代了前因后果。

    “既然喜欢抄书,先把衍星宫宫规抄一百遍,明日之内交上来。”他话一说完便拂袖而去,也不等她。

    叶若风不敢吱声,也不敢跑去跟上他。是自己闯祸在先,不论是什么处罚她都不能觉得委屈。

    但他的盛怒让她害怕。

    她好不容易与他拉进了一点距离,一夜之间又退回了原点,甚至比原点更远了。

    文渊阁内冷冷清清,窗口处透进来一抹微光。她借着朦胧的微光收拾了一地狼藉,书和书架的损毁情况看不清。但掌门那般生气,想必是损失惨重。

    叶若风要赶回吟风居,刚踏出文渊阁,才山里发现下雪了。

    大雪纷纷扬扬,覆盖了整座悉云峰,雪花也飘落在她头上肩上。这画面与初入苍岚山时遇见的雪中幻境如出一辙。

    不对,眼前这场雪是真的,而且比当时更冷。

    叶若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进了迎风居,坐在紫檀木榻上,才看见床尾叠放着新的长衫。她知道是谁放的,但心里仍然感到害怕,甚至不敢去说一声谢谢。

    下了雪,天气异常寒冷,新的白色长衫和旧的一样单薄,她换了衣服仍觉得冷。因为太冷,连一点睡意也没有。

    对了,还要抄一百遍宫规。她打算现在就开始抄,却发现自己连宫规是什么都不知道。

    拜掌门为师之后,她一直处于被放养的状态,除了昨日在文渊阁,师父也从来没给她说过什么规矩。

    偏偏就在那里,她闯祸了。

    心里害怕,便不敢去问他。若他发现她连宫规是什么都不知道,处罚可能就不止抄一百遍了。

    她觉得头皮发紧,焦虑地盯着窗外的大雪,直到天亮了。

    她得去玉阙峰找救星,希望阿隐师兄还没有出去练功。

    冒着大雪出发,越远离悉云峰雪下得越小,快到两峰交界处,雪已经停了。玉阙峰干燥清爽,好像丝毫没下过雪一样。空气也不像悉云峰那般寒冷,她呵了几口气,稍微回暖了几分。

    叶若风走到裴隐房间门口,见唐元正在等他一起出门练功。

    “叶师弟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裴隐一眼便看出她作息反常。

    叶若风三言两语讲了讲自己是如何闯祸的,直到她说惩罚是抄宫规一百遍,唐元惊讶地插嘴:“掌门竟然罚你抄一百遍,不知道藏书室损失多惨重!”

    叶若风不敢去想这个问题,又听到唐元幸灾乐祸地说:“叶师兄你惨了,你今天抄不完了。要是完不成任务,明天可能还要翻倍吧。”

    不会吧,衍星宫宫规有这么长吗?叶若风气唐元诅咒她,忍不住想捶他一拳。

    唐元躲得飞快,朝练功的地方跑了,边跑边喊:“裴师兄你找到了宫规就快过来,不要耽误了练功!”

    裴隐带叶若风进屋去找,在高高一摞修仙手册之间抽出一本大书。

    叶若风摊开一看,里面的文字密密麻麻,这宫规简直是鸿篇巨制。看来唐元并不是骗她,她惨了,别说今天,就算通宵达旦抄到明天,她也不可能抄完。若是明天也抄不完,惩罚是要翻几倍呢,这样下去,她岂不是一辈子都抄不完?

    不知道文渊阁损失有多惨重,师父竟然给她一个没完没了的惩罚。她此生大概修仙无望了。

    裴隐见她皱着眉头出神,伸出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叶师弟,抓紧时间。”

    叶若风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像抓住了一株救命稻草,她眼巴巴地瞅着他,欲言又止地喊了一声:“阿隐师兄——”

    裴隐感到不妙,想抽回手腕但她抓得很紧,便由她抓着,问她:“说吧,这次又想干嘛?”

    叶若风知道他这样说就是答应了,赶紧接话:“阿隐师兄,你能不能帮我一起抄抄?”

    裴隐不想答应:“今日我要去练功,唐元还在等我呢。”

    “汤圆等你你就不管我了,你喜新厌旧!”叶若风着急起来口不择言,她摇了摇他的手臂,“对,就是这只手臂,当初我还为你包扎伤口呢,你这叫‘负心薄幸’!”

    一群师兄刚好从门口过,撞到这番场面震惊不已,这一对师兄弟之间一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众人捂住嘴憋着笑回避了,有几个好奇心强的师兄还偏过头又看一眼。

    “拜托了小叶子,你不懂成语就不要乱用……”裴隐揉了揉突起的太阳穴,彻底认输了,“走吧,我帮你还不行吗?”

    叶若风这才松开手,两个人即刻到书桌前开始动工。

    这宫规只有一本,此时被摆在书桌中间,叶若风和裴隐一左一右抄写,时不时往中间看看。

    叶若风第一次读它,对内容十分陌生,写不了几个字就得偏头看一眼,进展十分缓慢。她的头偏来偏去,越着急越焦虑,整个人苦闷不已。

    她还没写完第一页的四分之一,瞥到右边那人搁了笔在休息。

    “阿隐师兄,不要偷懒。”她请人帮忙,对别人要求还挺多。

    裴隐慢悠悠地回答:“我没偷懒,我在等你翻页。”

    “你怎么写得这么快?”叶若风感到不可思议。

    “因为我熟记在心,所以才下笔有神。”他似有一丝得意,又有一丝嫌弃,“不像你——”

    然而叶若风看过他的成品之后,遗憾地告诉他:“阿隐师兄,你这个不行,你得重写。”

    “为何?”裴隐眉毛抖了抖,一种不良的预感油然而生。

    叶若风把她写的那份挪过来放到一处,两相对比,简直有天壤之别!裴隐的字端正工整,一看就是书香门第的笔迹;而叶若风写的字,个个张牙舞爪,堪比龙飞凤舞。

    “叶师弟,你真的上过学堂吗?”裴隐忽然对她“令眼相看”了。

    “阿隐师兄,你帮忙要帮得像一点。你这个一看就不是我写的,会露馅的。”叶若风一脸郑重其事,又督促他,“快,你按我的风格改改。”

    裴隐面露难色,提笔模仿了几个字,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只好无奈地说:“实不相瞒,我真的学不来。不过你想想,反正掌门又看不见,他不会发现你找人帮忙的。”

    叶若风不敢冒险,她总觉得师父不需要睁开眼睛,也可以明察秋毫。

    她突然想到个办法,朝裴隐靠过去,干脆利落地宣布:“算了,我来教你吧。”

    裴隐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教”是什么意思,她就已经握住了他执笔的右手。

    一撇,再一撇,然后一竖,她一笔一画教他写字,动作十分缓慢,比幼年时教他写字的启蒙先生还要仔细。

    “阿隐师兄,你的手不要那么僵硬,放轻松。”叶若风纠正他的笔势,循循善诱指导,“这样,这样,再这样。你看是不是就像我写的字了?”

    她把他的一手好字教成鬼画桃符了。他不敢说不像。

    “阿隐师兄学会了吗?”她站在身后问他,个子没比他坐着高多少,这句话在他头顶上方盘旋,偏偏又是个男孩子的声音,气氛有些古怪。

    察觉到古怪的不只他一人。

    叶若风手把手教他写字时,唐元正好练完功回来了。

    他原打算去关心关心师兄抄写的进度,哪只刚走近门口便看到这亲密的一幕,立马收回了半踏进门槛的脚尖,慌慌张张跑开,不小心撞到一个人,是他师父。

    贺夕辞问他鬼鬼祟祟在跑什么,他招招手示意师父弯下腰来,神神秘秘地凑近:“师父,我不想打小报告,可是裴师兄和叶师兄,我看他们真像是大有问题。”

    贺夕辞笑着拍了拍小徒弟圆圆的脑袋,表情比徒弟还神秘,用洞悉一切的口吻说:“哦?你现在才发现吗?”

    唐元怀疑人生了,师父竟然早就发现了端倪,是他自己迟钝了,往后他一定得擦亮眼睛。

    贺夕辞绕过唐元,留他在走廊上思考人生。他也不去打扰两个认真抄书的师兄弟,而是走向另一侧的房间,应松玄在那里等他。

    应松玄从前不常来玉阙峰。他成为掌门之前大部分时间都与严析玩在一处,很少安安分分地待在衍星宫。当上掌门以后,诸多事务缠身,更难腾出时间到师兄师妹那里走动。

    但最近他来得勤了。

    今日是找贺夕辞商讨魔灵的事宜,与他说一说在文渊阁查资料的情况。

    师兄弟二人正仔细分析书中查到的线索,长廊另一侧突然传来“啊嚏”一声,音量不大,却清晰可闻。

    贺夕辞暂停了讨论,若有所思地看了应松玄一眼,费解地问:“你是怎么当师父的?这么久了,连基本的御寒之术也没有教吗?”

    应松玄没有说话。

    “要是后悔收了这个徒弟,不如早点送到玉阙峰来吧。反正依我看来,叶若风迟早是玉阙峰的人。”

    “哦?是吗?”应松玄回答了一句。

    他师兄却说:“难道不是吗?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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