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国事隆重,不能像往常一样到处溜达,

    狗狗浑身难受。

    阿休提了桶好肉安抚大犬。

    瞧见姚将军穿一身常服,靠坐在门边,不停抽刀回刀。

    随口问道:

    “我姐都去了,主公不去好吗?”

    姚将军落刀入鞘,皱起眉头:“人不到场也无妨,却非拉人当她排面。”

    阿休更加不明白:“主公这么在意大姐,怎么能娶时,又不肯去了?”

    姚将军偏头看他:“我若去,不独她一份,我不去,便不能作数。”

    阿休道:“主公不是爱计较的人,怎么偏在这上头较真?当头领的谁没几个老婆。”

    将军只反问他:“那找几个给你,你要不要?”

    阿休连连摇头:“不要不要!我也只那一个就够了。”

    姚将军听了,把眉一扬:“你整日留连外棚,原来是为了人?”

    阿休两腮霞光大盛,赧然道:“去外棚探视是主公叫的,可不是特意为她,再说,人家也看不上我。”

    将军正色道:“能不能叫人家看上,全凭自己本事。”

    阿休咬着嘴不说话,将军道:“没什么好避讳。”

    “外头有传言,说我姐她…她看上了旁人,要跟着那人,想弃了主公。”

    姚将军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叹口气:

    “你姐离城并非为那先生,外人误会也就罢了,自家人不许错看。”

    论到血缘,阿休和齐家小姐更近。

    论到关系,远不如跟主公来得亲厚。

    主公喜欢,他才喜欢。

    明知流言蜚语是有人刻意散播,仍是影响到他对他姐的观感。

    听主公言明是误会,也算替他宽了心。

    但说到底是不关自己的事,才能提落自如。

    一旦事关己身,就怎么都不妥当。

    阿休蹲在地上抚摸犬背。

    想了良久,抬头看向将军。

    这是从小教诲他长大的父兄。

    凡是心里打结的,也只有主公能帮忙拿主意。

    “那万一,我中意的人,中意的不是我,该怎么是好?”

    “真是两情相愿,放手也罢,若不然,为何要让她枉付心意?”

    “她要始终惦记那人呢?”

    “任由她惦记,只管好好待她就是,你若真想要,不如我先替你作主。”

    阿休脸色红里透青,忙道:“不不不,我不想强逼她,等她自己肯时,再劳主公费心。”

    姚将军正为着一堆事犯难,眼见阿休还有点儿主张,暂时让他自己处理。

    等什么时候处理不来,也就由不得他了。

    田夏穿着厚重的嫁衣,木头人一样,被摆布了一整天。

    名义上她是第一夫人,却连陪亲的队伍都没给安排。

    刘夫人当众区别对待,一是明着给人看的,二是明着警示她。

    但田夏在意的不是这些。

    记得她娘走的那天,也是个大热天。

    进宫送丧的命妇,全都挤在屋内。

    按说有冰块降温,也不至于全不透气。

    今天裹着棉被,在大太阳底下巡游了一整天。

    她是吃过多年风吹日晒的。

    刘夫人早年也是游历丰富。

    都好说。

    连姚家两个细养的女娃儿,也挺了过来。

    她娘的衣服还不比她们的厚实。

    主君连面都没露的仪式,不过就是一场作秀。

    却到底定下了“孙媳妇”的名分。

    往后不止将军,连她也要把“孝”字顶在头上。

    回到九月观,田夏直奔寝房。

    姚将军早派人送了冰来。

    一屋子凉爽。

    田夏迫不及待拽脱礼衣首饰。

    只剩单衣,披头散发扑在冰座前。

    锦儿端了冰水,她拿来一饮而尽。

    文姜姑姑轻斥:

    “过凉伤身,一会儿还要去君母殿里问安,快去洗一洗。”

    田夏像只癞皮狗一样赖在地上:“洗是要洗,问安就算了。”

    文姜顿时红了眼圈:“再不想,有些事已成定局,总要受些委屈。”

    田夏抱着冰座,恨不能全身贴在上面:“除非她老人家亲自过来,不然谁也别想叫我再出去。”

    文姜懵了:“你这是要主动送把柄给她整治?”

    田夏问道:“姑姑,你听过恃宠而骄吗?”

    文姜当然听过,她也听过恃宠而骄的,多半没有好下场。

    她家这孩子现在的态度叫她实在摸不着头脑,又感到害怕。

    虽然说要松姚大公子的心,总也不能太得罪顶头的人。

    而且最难度过的,却是今晚。

    只盼他本人不认可的事情,也就别有什么后续了。

    刘夫人迟迟没等到田夏,虽暗自记恨,倒也略感宽心。

    若那丫头真变得识趣,说明还有几分心机。

    只会依仗君宠,反倒好收拾。

    洛水却沉不住气:“齐女进了咱们家门,还敢如此骄横,君母要容她到什么时候?”

    刘夫人道:“不单老妇要容她,你也不许犯她。”

    洛水没好气道:“她是大的,我是小的,按规矩只有她犯我,哪有我犯她。”

    刘夫人见秋玲在一旁垂头不语,催促道:

    “主君不来,你去就是,总不能把这好好的日子给浪费了。”

    洛水一听,不依了:“我才是二夫人,便没有齐女,也轮不到她这个最小的呀!”

    刘夫人横了她一眼,她转过去瞪秋玲一眼。

    嘟着嘴不说话了。

    刘夫人不理会洛水,叫御喜给秋玲一个香包。

    吩咐姚管事车马送出东门,直到姚将军住处。

    阿休带大犬守在门口。

    那大犬见生人近门,跃起来狂吠不止。

    把姚禾吓得半步不敢动弹,连话也说不利索。

    秋玲自行下了车,见阿休勒住大犬。

    小心走上前。

    阿休笑嘻嘻道:“二夫人来啦?主公有令,先到先得,夫人请进。”

    说着推开门,拉大犬让出通路。

    秋玲攥紧袖子,低头迈进门槛。

    阿休随即把门合上。

    见姚禾还站着不动,把手里绳子放长。

    那大犬龇着尖牙,朝他扑去。

    快扑上身时,被阿休及时拽住。

    那大犬扑不到人,只一个劲儿吼叫。

    喷得姚禾满脸唾沫星子。

    姚禾瞪着那张血盆大口,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往下身走。

    想夹住了,奈何两腿发软,一屁股跌坐地上。

    “哎哟,我快拉不住了!救命啊!”

    姚管事手脚并用,好容易爬上车子。

    叫车夫赶紧起路。

    阿休见地上那一串□□,把大犬拉到面前,蹲下身,捧起它毛茸茸的大脑袋,责备道:

    “你也忒过头了,好歹别叫人弄脏门口。”

    那大犬“呜”了两声,狗眼里亮晶晶的,毛尾巴摇得飞起。

    也不知有没有听懂。

    秋玲进了院子,里面黑洞洞的,只一间屋子敞着门,有朦胧光亮透出。

    她从袖子里掏出香包,丢进墙边灌丛里。

    踮脚走到那敞开的门前。

    姚将军合衣躺在外帐的长榻上,后面墙上挂着一灯。

    灯光本就微弱,又在外面遮了厚罩。

    将军整身陷没在靠背的阴影里,只见一团黢黑,根本看不清形容。

    秋玲见半天没反应,又走近了些。

    隐约可见将军双目紧闭,似是已入睡。

    她悄悄从头上摘下一根长簪,反握着,藏进袖里。

    跪下来,轻声道:

    “妾身奉君母之命,特来陪侍。”

    仍是没声音。

    秋玲咬了咬下唇,攥紧长簪,起身走到榻前。

    手刚抬起,一道亮光晃眼而过。

    脸上一阵热辣辣的疼痛,簪子脱手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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