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浣最近觉得很奇怪。
她见到李平生的频率高了很多,以前几天一次,现在无时无刻都能遇到他。
早晨出门,他拎着水壶在小阳台浇花,这个季节哪还有什么花开着,季浣好奇地看过去,就看见他脚下的仙人掌。
季浣:……
从画室出来,街边刚好停着一辆装满家具的货车,驾驶座的李平生一脸惊讶,仿佛在说:这么巧!
终于,季浣在某个午休时分看到在创意园闲逛的李平生后,她在微信上敲他。
【季:今天想好在哪儿偶遇了吗?】
对面隔很久回过来。
【还没。】
【正在想。】
【你有什么建议?】
刘老师路过,看着季浣奇道:“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季浣抬头啊了一声,摸摸嘴角。
刘老师端起咖啡,喝一口,“对了,你明天排休,别再像上次休息一样,傻乎乎忘记跑过来了。”
他说的是上周,画室周末一般是正忙的时候,所以实行轮休制。
季浣刚来的时候不清楚,下班当天忘记看排班表,第二天就如往常一样跑来上班了。
不过,时间过去一个月,季浣现在已经摸清楚自己的排班规律。
她敲击屏幕给李平生发过去几个字,然后收线结束闲聊。
临近学生寒假,画室的工作多起来,等季浣忙完手头工作,已经到下班时间。
她走出画室,在创意园门口见到李平生。
街边站着的人身形颀长,他今天穿了件高领毛衣,整个人又清俊几分。
李平生走过来,脸上挂着笑意,“建议不错,刚好‘偶遇’到你。”
季浣心虚地咳了一声,试图转移话题,“你怎么过来的,没见你车,我们一会儿打车回去?”
李平生中午刚给哑叔送完货,怕时间来不及没回公寓,就从店里直接打车过来。
现下他建议,“打车吧。”
季浣没意见。
只是这段路这会儿下班高峰期,车子都堵在外面的路口,进不来,车也不好打。
于是,他们并排着走了一会儿。
这个季节的树叶掉得厉害,几根树枝在风中飘摇,抖落一地金黄。
李平生抬手在半空截下一片落叶。
侧边的季浣似有所感,转头问:“怎么了?”
李平生笑了笑,丢开手中的叶子,“没什么。”
先前无人的开口的安静被打破,气氛活跃几分,李平生看着前方宁川一中的围墙,随口道:“怎么还给围墙加上铁网了?”
一个多月前宁川一中的围墙还不过两米高,现在两米高的围墙上方有围了一圈半人高的铁网,将学校围得密不透风。
季浣看了铁网一眼,“前两天围上的,估计是翻墙出来的学生太多了吧。”
李平生想起在公寓遇到的那个少年,心想,难怪很久没见他。
李平生思忖着,又问:“你真不认识上次公寓办公室那个小鬼吗?”
季浣回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李平生指的是谁,她沉吟一会儿。
“你看那个像小鬼认识我吗?”
像。
不光像,还挺护着你。
但李平生看见季浣脸上一闪而过的失落,到底没说出口。
李平生随口扯了个话题,“晚上想吃什么?自己做,还是外面吃?”
季浣:“自己是你做,还是我做?”
“自然是我!”李平生笑着揉了揉季浣的头。
没多久,李平生带着季浣在公寓外的超市下车。
超市的人不多,李平生单手把着推车,专注地挑挑拣拣,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
他回头搜寻,长身玉立的女生端着手机神情专注。
李平生无奈地走过去,抬头弹她脑门,“买个菜还这么不专心!”
季浣回过神,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忙将手机按灭塞进口袋里。
季浣:“没事,我就看看朋友圈。”
说完她看见推车,“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李平生不以为意,“吃不完放冰箱。”
小姑娘看着人是比刚来时胖了点,可整个人总透着股说不出的虚弱,比起胖,倒是更像浮肿。
李平生不动声色地看看她的脸,精气神这么萎靡,不好好补补怎么行。
抱着这个想法在厨房忙碌的李平生格外勤勉,季浣看着端上来的一道道菜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就我们两个会不会浪费?”
李平生端着最后一道汤出来,“没事,吃不完我给羌子打包带过去,他正好吃腻了他舅舅做的清汤寡水。”
季浣呛笑,“做你朋友还挺可怜,谁知道哪天你送过来的饭是不是你吃剩的。”
“你肯定不是这个待遇。”李平生盛起一碗汤放到季浣面前,神情坦然,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有什么不妥。
季浣却不自然地偏了偏头,耳尖染上红晕。
话是这么说,最后李平生还是在动筷前拿过保温盒将羌子的饭菜先留出来。
季浣吃饭时不喜欢说话,一顿饭安静的吃完。
屋外的天幕渐黑,李平生看着季浣挑出一旁的葱姜蒜,心想,小姑娘忌口还挺多。
不能吃辣,不吃鸡蛋,不吃葱姜蒜……看样子以后养起来还有点麻烦。
李平生啧了一下,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响亮。
季浣:“怎么了?”
李平生:“没怎么,就觉得我这厨艺还得再练练。”
说实话,季浣觉得他的厨艺算是很不错了,用的调味品少,每道菜都是原汁原味的清香。
比她做的强多了。
饭毕,季浣洗碗,李平生将羌子的晚餐打包。
临出门时,李平生对季浣道:“我送完饭回来估计会有点晚,你早点睡。”
季浣心不在焉地点头。
待李平生走后,季浣回到自己房间,她先进了卧室,隔一会儿出来,已经换了身轻便的衣物。
沙发上的手机在昏暗的客厅散发着光亮,季浣再次点开癞子的朋友圈,更新于两分钟前的动态里有他现在的位置——一家酒吧。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季浣养好腿上的伤。
跟癞子的矛盾具体怎么个化解法,她还没有想好,反正要她向癞子低头,绝对不可能。
一开始在烧烤店,癞子借机占了她便宜,她当下觉得被冒犯,但也忍住没发作。
可癞子后来侮辱夏灿,就真的惹到了她。
本来就算季浣生气,癞子要是买完单离开,季浣也没有机会拿他怎么样。
偏偏他不知死活,还企图对季浣动手动脚。
季浣睚眦必报且当下必反击,所以癞子在她手里没讨到好。
先前都是癞子挑衅在先,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出击。
只是这次不能按照她之前的方式来解决,你打过来,我讨回去的暴力方式没有头。
最好是能让他一次就长记性,不要再来招惹她。
夜幕初降,季浣带着口罩出了门,上出租车后给司机报了刚才在朋友圈看到的定位。
季浣在车上觉得癞子也奇怪,刚开始加微信那会儿,几乎是一天里有十二个小时都在骚扰她。
隔了一天,他却跟突然消失了一样。
直到前两天,朋友圈才开始频繁出现他的动态,他没给季浣再发过消息,季浣只当他是又物色到了新目标。
——
李平生从羌子家出来,在街边看到熟悉的身影,一时还已经自己出现了幻觉。
定睛看了两秒,确认是季浣后,他纳闷跟上。
华灯初上的街,季浣站在酒吧对面,点开与癞子的对话框,发了条消息过去。
等半天不见回,她又发个表情。
屏幕上跳出红色感叹号。
季浣:?
就这两秒的功夫,癞子已经把她给删了?!
删了的意思是不会再找她麻烦了,还是什么其他意思?
季浣一时捉摸不透,她不准备在癞子身上浪费新的时间。
今天事情必须解决清楚。
这样想着,季浣就站在街边耐心的守株待兔。
等街上的行人渐渐减少,癞子终于出现。
三三两两的人群中,他怀里揽着个女人。
季浣渡步过去,那群人停下。
癞子喝了不少酒,走起路来歪七扭八,看清季浣,他条件反射般后退了一步。
可酒壮怂人胆,待看清她只有一个人后,癞子顿时挺直腰杆,说出的话带着火气。
“你们特么没完没了是吧!不已经删了你吗,还找上门来!是不是贱得慌!”
这话听在其他人耳中歧义不少,听着就像是季浣死缠烂打的倒贴人。旁边一阵嘘声,看着季浣的眼中都带着轻蔑。
季浣眼里压根没看其他人,她只盯着癞子。
“你这意思是,这件事已经了结了,你不会跟条狗似的咬着我不放了是吧?”
各自的话语带刀,旁边人听得迷惑。
“怎么的,这倒是是谁追谁啊?”
“癞哥,这女的骂你是狗啊!”
癞子立马上头,一把推开怀里的女人,指着季浣骂道:“你特么别给脸不要脸!真以为找着个劳改犯就找着靠山了!李平生就特么是个畜生!为个女的害死全家!你以为舔着他就安全了,他比老子危险多了!”
话音落完,见季浣脸色平静地看着他。
癞子:“你别不信,这事儿你上附近打听打听,他李平生就是祸害!这片的人都知道!”
季浣讥讽道:“你是不是怕他?”
癞子哽住,又硬着头说:“老子会怕他,你特么眼瞎了吧!”
季浣朝他周围的人努努嘴,“那你出门带着这么多人,别说是你朋友啊,谁和朋友出来喝酒还带着刀?”
癞子身后的人闻言摸了摸裤腰,警惕地看着季浣。
季浣:“哦,你不光怕他,你还怕我!”
癞子本就酒精上了头,那还经得起季浣这么激,“都围着我干什么,该回家回家,该泡妞泡妞去!”
旁边的人还想说什么,直接被癞子打断,“你真以为老子怕这么个小姑娘,快滚!”
三言两语打发完旁边的人,癞子一回头,发现季浣已经转身走了。
这是什么操作,癞子踉跄着追上去。
“话没说完你跑什么?”
专注盯着前面女生背影的他,没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变化。
等他看见幽暗不见光亮的深巷时反应过来,可已经晚了。
还没来得及呼喊出声,一闷棍砸在他头上,剧烈的疼痛后,有温热的液体从他额头流下来。
他摸了一把,手指黏腻,血腥味冲鼻而来,他循声怒吼着出拳反击。
手臂又挨了一棍,棍子是从路边随手捡的,边缘粗糙,砸在人身上又刺又疼。
癞子感觉到,对面的人出手跟以往不一样,是真的冲着要他命来的,比李平生更甚。
顾不上其他,他一反常态地用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想报警。
接着手腕一疼,手机跌落,他想喊人,脖子被人掐住,后背摔在墙上。
癞子憋着气,喘不过来,他刚想抬脚,肚子上就挨了一下。
离得近了,他看见季浣眼中的暴戾。
季浣掐着癞子的脖子,用力甩了他一个耳光,吐出的字眼让癞子莫名。
“这是为我妈。”
反手又是一巴掌。
“为我。”
两巴掌下去,癞子本就涨红的脸火辣辣的疼,他尚没反应过来,啪啪又是接着好几个耳光。
季浣松开桎梏着癞子的手,语气冰冷,“这几巴掌奉劝你少管闲事!”
癞子从墙上瘫软在地,一手捂头一手捂肚,哼叫着。
季浣拿出手机,按下几个数字,接通之际,癞子拽住她的裤脚,抽着气,“别,别报警。”
季浣停住,“什么意思?”
癞子说话断断续续,“我……我离你们远点,这事儿到这就算了,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季浣原本是打算报警主动自首来着,可癞子的表现出乎意料,仔细想想,之前几次也是,不管癞子吃了多大的亏,最后也没报警。
季浣觉得事情古怪,但癞子既然说事情了结,她也没必要再揪着不放。
她捡起地上的木棍,朝癞子递过去,癞子反射性一瑟缩。
季浣皱眉,“起来。”
癞子没接,他可不信季浣会这么好心拉他。
季浣等了一会儿,见癞子没有反应,丢开棍子,“行,到此结束!”
说完不再管癞子,癞子身上看着的伤看着吓人,可除了开始正怒火当头的一闷棍,后面季浣下手还是掂量着来的。
癞子会觉得季浣想要他命,完全是被季浣散发出的骇人气势吓唬住了。
事情结束,癞子也拒绝帮忙,季浣转身离开巷子,这条巷子确实人烟稀少,是季浣来酒吧时发现的。
她当时心想,要是真的发生冲突,这个地方就是最佳的位置,所以,未雨绸缪的她,还特地从垃圾桶里,翻了条木棍丢在这边。
天已经晚了,季浣步履不由加快。
突然,她身形顿住。
李平生站在巷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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