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李平生也没跟羌子多纠结“小嫂子”的事儿。

    他还忙着赶回医院。

    见羌子的宵夜吃得差不多了,李平生下巴朝外面停着的箱式货车努努嘴,“搭把手。”

    羌子一抹嘴出来,问:“什么东西啊?”

    拉开车厢门这个问题得到答案——里面堆放着几套家具。

    羌子知道五楼还有一个房间空着,但不是说还要等几个月才住吗?

    他好奇问:“周姨要住过来了?”

    李平生回:“不是,我住。”

    那就更奇怪了,羌子纳闷:“你住的对门不是刚装好?”

    李平生默了一瞬,“你下午是不是没看合同。”

    羌子昂一声。

    可不是没看吗,他要看了就知道,那个房间下午刚租出去。

    李平生先搬着一套茶几上了楼,羌子抡着几个椅子紧随其后。

    羌子上了楼梯,嘴里还在念叨:“还别瞎叫,公寓这么多空房间,偏偏租了自己家!”

    李平生懒得搭理,只提醒他小声些。

    季浣没睡着,如以往很多个夜晚一样。

    她闭着眼,脑海中却响着一根神经在跳跃,烦躁得她根本没法静下心入睡。

    公寓的隔音效果一般,外面的动静季浣听得清楚。

    有人在不停走动,搬东西。

    季浣听到了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

    只是很奇怪,没听到人说话。

    不然就能知道斜对门住的是个什么人了。

    外面的声音窸窸窣窣,安静一会儿复又响起。

    好几个来回后彻底安静。

    季浣便感觉到整个空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第二天,季浣顶着两副黑眼圈出门。

    楼下办公室的房门紧紧闭着,季浣不经意间看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她准备去买个小桌放在卧室,手机上已经事先查好了最近的家具市场,走路过去需要半个小时,公交只转两站就到,但最近的一班公交二十分钟后才来。

    季浣最终决定走路过去。

    这片城区是跟仄清路那边完全不同的热闹,才早上九点,街道上已经挤满熙熙攘攘的人群。

    季浣开着导航,也融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周围有人背着书包,有人夹着公文包,还有挎着菜篮、布包的老奶奶,他们步履匆匆,各自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这是种蓬勃又充满生机的生活状态。

    导航提醒已到目的地。

    季浣收起手机,发现家居市场开在一片梧桐树后,她正准备进去,目光突然被家居市场外的一家小店吸引。

    小店并不突出,掩映在绿荫中,店门前没有招牌字样,只小店外摆放着桌椅、小茶几。

    吸引住季浣的就是店门外的小茶几。

    无怪乎其他,这个小茶几看起来就是跟现在公寓的家具是配套的。

    季浣走进店,店里装修不算好,甚至看着很简陋,却不杂乱,已经完成的家具叠放在边,另一边坐着位老叔正给手中的椅子上漆。

    老叔专心致志,没注意到人进来。

    季浣一时有些无措,她拉了下椅子弄出动静,老叔抬起头。

    那是张饱经沧桑的脸,遍布沟壑,双眼浊白。看起来年纪很大了,拿着椅子的手却稳稳当当。

    季浣抬手指了下外面的小茶几,问:“那个多少钱?”

    老叔放下手中的刷子和椅子,伸出一只手,三个手指弯曲,比了个八。

    季浣会意,“八十?”

    老叔点点头。

    价格倒是不贵,季浣掏出手机扫描墙上贴着的二维码。

    老叔突然过来,嘴里咿咿呀呀,双手比划。

    季浣惊讶,老叔是个哑巴。

    哑叔的手势并不标准,季浣只能靠意会来猜测。

    “你是让我不要扫这个码?”

    哑叔点点头。

    可是……

    季浣摸一摸衣服口袋,比脸还干净,她身上并没有现金。

    这就有几分尴尬了。

    哑叔似乎也看出季浣的窘迫,又抬手指了指外面。

    季浣循着动作出去,街对面是家小超市,看样子是像让她去换零钱。

    一来一回太麻烦,季浣秀眉微蹙。

    “扫吧。”

    侧边传来声音。

    季浣抬眼望去,外面停着一辆箱式货车,驾驶座的车窗落下大半,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李平生!

    怎么哪儿都有他!

    季浣心中叹息。

    李平生开门下车,见小姑娘一脸纠结地站在那里。

    他敲了敲墙上的二维码,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冽。

    “扫这个。”

    季浣扫码付款,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怎么哪儿都有你?”

    李平生闻言挑了挑眉。

    旁边的刚才还站着的哑叔,转身往里间走,半刻后端着杯水出来,李平生接过,一饮而尽,看样子跟哑叔是认识。

    水润过的喉咙,吐出的嗓音多了几分温润。

    “我也想问,旁边那么大个家居市场,你怎么就走进了我家这毫不起眼的小店。”

    我家?

    正巧季浣手机里的二维码扫描出来,付款人:生。

    ……

    这人是有多少职业。

    废品回收站、修家电……再多个家具店倒也不那么惊讶了,左右跟她也没什么关系。

    叮咚一声。

    付款到账,季浣收起手机,跟端着另一杯水出来的哑叔打了个照面,她挥挥手,挤出笑脸拒绝,“不用,我赶着回家。”

    哑叔见她嘴巴一张一合,侧着耳朵过来听,但明显还是没听清,咿呀指向对面立着喝水的人,又指指季浣。

    季浣心下咯噔,看来哑叔是把她误会成李平生的熟人,所以才会贴心的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水。

    这种误会让她有轻微不适,又多了点不知名的情绪。

    季浣一时想不清楚,只依靠本能想赶紧与人划清界限。

    可她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就对上哑叔和善中还带着几分讨好的目光,季浣张口结舌。

    或许是看出了季浣的窘迫,李平生喝完自己那杯,顺手接过了哑叔手里的另一杯水。

    “叔你先忙,我下午再过来送货。”

    话是凑近哑叔耳朵说的,哑叔这回听懂了,点完头又拉着李平生咿咿呀呀比划。

    年逾半百的老人和眉眼和煦的青年站在一起,一人连说带比划,一人静静地听,竟然让季浣觉出几分和睦。

    哑叔说着又指了指季浣,李平生偏头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笑了笑。

    季浣眉头微蹙,看样子是在说她。

    看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坏话,但被人当着面议论,具体议论什么自己还听不懂也看不懂,难免会尴尬。

    季浣垂首,盯着脚尖,躲过旁边投过来的视线。

    几秒后,季浣转身出了店门。

    木质的小茶几立在一条长椅上,还好不算高,季浣很轻松拿下来。

    不再管店内的两人,季浣双手环抱着小茶几离开。

    小茶几虽然不大,但抱久了还是手累,季浣手臂还有之前的伤没有好全,没走多远,双手就传来酸软和疼痛。

    季浣将茶几放在路边,活动手臂放松后,决定还是打车回去。

    这边出租车少,季浣好不容易等来一辆还是有人的,她掏出手机,正准备网上预约,路边缓缓靠过来一辆小货车。

    半开的车窗里还是那张熟悉的脸,板寸下的双眼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不是李平生又是谁。

    季浣只停顿了一瞬,立马转身背对那人,只当作没看到。

    但李平生不配合,他径直下了车,单手提着茶几腿,将小茶几放到了车厢内。

    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活像顺手牵羊的‘贼’。

    ‘贼’放完小茶几,拉开副驾驶车门,言简意赅,“上车,送货。”

    季浣从这两个词里理解出家具店的家具可以提供送货上门的服务,现在可以顺带将她连货带人一起送回家的意思。

    季浣打量了车门旁的人一眼,心里那点不知名的情绪被放大,一时僵持着没动作。

    李平生也耐心地等着,过了半响,季浣还是走过来,侧身上车,轻声说了句,“谢谢。”

    李平生扯扯嘴角回应,绕到另一边发动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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