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静时,  暮光透过纱窗照进落在两人身上,地上影子莫名添了几分暧昧的滋味。

    怡和郡主端着药推门而入,猝不及防地瞧见陈皎和谢仙卿两人执手相看。只见在落日余辉中,太子望向皎儿的目光温柔至极,  怡和郡主看得心惊肉跳。

    怡和郡主出身大长公主府,  自认也是见过几分世面,  可亲眼撞见这一幕,她大脑登时都思考不过来了。

    在她出声后谢仙卿也松开手,淡淡起身,  对陈皎温柔道:“你好好休息。”

    谢仙卿仍然处于禁足中,此行是为了探望陈皎悄悄前来,不便久留。陈皎受了这遭罪,  他必不可能轻飘飘放过,  此时还要忙着回去布局。

    等他走后,怡和郡主越想越不对劲。

    两名男子,  怎么能做出手牵着手这种暧昧的举动,又不是勾栏院里断袖分桃的那类小倌。

    想到这,犹如一声晴天霹雳!

    怡和郡主脑海中闪出不久前老夫人的担忧,一时间惊得愣在原地,难不成老夫人的猜测竟是真的?!

    清风朗月的太子,  疑似与自家世子有断袖之好?!

    想到这个结果,  怡和郡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端着药碗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颇有些慌张,忙不迭拉着陈皎逼问:“你和太子殿下什么情况?为什么牵手!”

    怡和郡主都快发昏了。陈皎还毫未察觉她娘的崩溃,  满脑子沾沾自喜自己要升职加薪了呢!

    她接过药碗,  慢吞吞地喝药,  被苦得直咂舌:“没什么大事,  是殿下看我伤太重了,安慰我。”

    怡和郡主当即竖起眉毛,凶道:“安慰你?!安慰你需要手牵手?”

    她又不是傻子!

    她想了想,倒也不敢明说,拉着陈皎小心道:“你跟娘说句实话,你和殿下到底有没有……”

    陈皎正在喝药,闻言无奈道:“娘你就不要瞎担心啦,我和殿下之间,是纯洁的兄弟情!你不要总是说些这种话来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嘛。”

    为什么每次她娘和奶奶见她和太子殿下相处,都会大惊小怪。

    她和太子都是好兄弟,拉拉手怎么了,男孩子和男孩子拉手也不犯法啊!

    相处一段时间后,陈皎已经大约摸到了几分太子殿下的性子。虽然对方看起来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实则却是性情淡漠,心冷如石,寻常人很难让他记挂。

    太子殿下性情清冷,现在却肯主动握她的手,这说明什么?说明太子殿下对她的信任和看重啊!

    陈皎花费了数月的时间,好不容易打开太子殿下的心房,成为一名受领导看重的下属。前面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她决心杜绝一切可能会挑拨她和太子殿下纯洁兄弟情的事物!

    而且她们之前在太子府抱都抱过了,现在拉手更没什么大不了啦!

    陈皎内心很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她态度坦荡,连带着怡和郡主原本紧张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怀疑是自己想错了。

    怡和郡主回想方才太子望向皎儿的温柔眼神,一时间忧心忡忡,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难道是她看错了?

    怡和郡主蹙眉,问道:“你们方才聊什么了?不许碗里还有药!”眼看女儿嫌苦,想偷偷摸摸将药碗放下,她瞪起了眼。

    陈皎小动作被识破,很失望,闷闷地说:“太子说我这次被牵连受了委屈,他不会忘记我的付出,以后会多多提拔我。”

    若是太子在这里,估计都要无语了。陈皎说得这些话,和他当时的话一个字都对不上!!

    没错,陈皎没有复述太子的原话,而是根据自己的理解,私下加工翻译了一番。

    她还理直气壮,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问题。毕竟太子殿下说的话,在她理解中就是这个意思啊。

    怡和郡主听她这么说,思考后也觉得似乎没什么问题。

    她素来觉得女儿千好百好,这次陈皎为太子殿下才会惹来这场祸端。太子若是真英明,便应当好好回报女儿……

    就这样,在陈皎逻辑的影响下,怡和郡主居然也诡异的隐隐理解了太子和陈皎执手相看这件事,觉得太子是单纯慰问谋士……

    她渐渐放下心,也有心思点评道:“皎儿你这次也算是和殿下同甘共苦了。只要殿下记得你的情,日后除非你犯了谋逆抄家的大罪,他都会保下你。”

    陈皎畅想一番升职加薪的生活,闻言喜滋滋道:“我也觉得。”

    她和太子殿下有过同甘共苦的情谊,日后殿下登基,她就是权倾朝野的天子近臣。到那时,她看谁不爽就偷偷给谁进谗言!

    见女儿一副官迷的样子,知道她励志要做奸臣的怡和郡主忍不住觉得好笑,随后又不由感到心酸。

    长安城中和陈皎年纪相近的高门贵女,大多都待字闺中,成日操心的都是些秀艺赏花诗宴。她女儿却要为了前程整日风里雨里的奔波,战战兢兢在暗流涌动的皇权博弈中周旋,明明是身份高贵侯府嫡女,却不得不放下身段去讨好太子。

    想到这,怡和郡主垂下眼。她这些心思从不对外人言语,也不会对陈皎说出口。

    她知道陈皎活得开心,每天去太子府比谁都积极。所以尽管她心疼对方,却不会在这种时候给女儿泼冷水,带着对方和她一同自怨自艾。

    她要做女儿的后盾,而不是拉对方的后腿。

    陈皎喝完药,便有些困了。怡和郡主见她睁不开眼,给她盖好被子便准备离开。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陈皎现在最需要静养身体。

    就在她离开时,昏昏欲睡的陈皎忽然睁开眼,说:“娘,我如今已是太子党,又和五皇子关系本就不佳,得罪了他……”

    听到五皇子的名字,怡和郡主脸色顿时冷了下去,明显已经知道这次是五皇子从中作梗,才害陈皎被陛下惩罚。

    陈皎打着哈欠,小声道:“我听太子殿下言语,他这次不会轻易放过此事。若是他想做什么,你跟祖父他们说一声,便说是我的意思,让他行个方便。”

    趁他病,要他命。这个亏她吃了,就得加倍还回去。

    陈皎不知道太子准备做到何种地步,但祖父老谋深算,她的话传给出去,对方自然知道要做什么。

    有了祖父的帮助,陈皎相信太子党不会让她失望。

    今天明面上是她一人受罚,实则却是所有太子党都身在险境。五皇子不久前坑了陈皎,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怡和郡主显然也知道陈皎的意思,道:“娘知道你的意思,你先休息,这些事自有我们来操心。”

    陈皎也不再坚持,点点头便安心倒头睡了,她今天是真的困了。

    怡和郡主转过身,面无表情。

    五皇子害她女儿,她便要他的命!

    ——

    数日后,一起震惊朝野的密报呈到皇帝面前。

    豫州太守在山路上查封一批盔甲,无论是哪朝哪代,私运武器都是重罪。

    兹事体大不敢耽误,当日豫州太守百里加急上报朝廷有人谋逆。而被抓捕到押送盔甲的校尉,乃是领军府下的校尉。

    当日校尉便被押进大牢拷问,据他供认,他是替统领十二卫府兵的威武侯运送盔甲。

    当朝文官设有三省六部,武将却是分为两府十二卫。两府负责守卫皇宫,保护皇帝安全;十二卫则是驻扎长安,负责保护京都。

    从字面来看,很容易得知两府充当的是御前侍卫的角色,而十二卫才是长安城中实实在在拥有大批兵力的主卫军。

    换而言之,统领十二卫军的威武侯,掌握了长安城的绝大部分兵力。这个位置帝王只敢交给心腹中的心腹,威武侯能被提拔,其中不免有他的亲妹妹,在后宫颇为受宠的云贵妃的功劳。

    就在事发当日,皇帝震怒不已时,朝中又有另一名官员揭发威武侯私自藏匿兵器,意图和五皇子谋反。查处后,果然在对方家中发现藏匿的大批兵器。

    当朝严令禁止私运武器,尤其是掌管将士的将军,一旦发现便按谋逆处置。威武侯私藏兵器许久都没被发现,是因为他本就掌管此事。

    牵扯到十二卫统领以及五皇子,朝中上下哗然。

    此事一出,威武侯当日便下了狱,五皇子府上也被团团围住,软禁在家中的五皇子当日便病了,焦急等待陛下召见。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场“谋逆”的缘由。

    五皇子和太子的斗争愈发激烈。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中,太子党便占去其中之二。

    太子外祖父乃是尚书令,负责统管六部,权力之大又被称为右相。中书省侍中协助皇帝处理政务,不久前陈皎在太子府上因一杯茶无意间得罪此人,后又重归于好。

    中书省和尚书令都由太子把控,五皇子能跟太子叫板,争夺皇位,便是凭仗他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将军舅舅。

    母族是皇子天然的后盾,同时却也是容易被攻击的短板。

    五皇子立身安命在于兵,要想跟把控朝堂的太子斗法,自然要掌控兵权。早在一年前他便暗中囤积武器,好为兵变做斗争。

    他一直进行的非常隐秘,藏匿东西也都是只有身边亲信才知晓,不料马失前蹄,不但运送盔甲的亲信被抓,就连藏匿武器的地点也被找了出来。

    事情出的这么巧,五皇子再不知道自己着了太子的道,他就是天下第一的傻子!

    可恨他被软禁府中,气头上的父皇不肯召见他,五皇子心急如焚,又气又急。

    事发突然没有半点风声,否则他就是跟舅父强行反了,也有几分胜算!总不至于像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与此同时,宫中。

    老皇帝坐在上首,面色骇人,太子站于阶下,神情淡淡。

    一夜之间,老皇帝看起来苍老了数岁。他坐在上首,注视着自己这个儿子,像是第一次看清对方。

    半响,谢仙卿率先开口,语气沉稳道:“不知父皇唤我前来所谓何事?”

    老皇帝冷笑,“你心中难道不知?!”

    谢仙卿面色淡然,恭敬道:“威武侯仍在狱中,满朝文武皆在观望,父皇准备如何处置五弟?”

    皇帝终是压抑不住,已是怒极:“处置?朕把他杀了你最心喜吧!”

    他忽然站起身,用力将桌上的折子朝着下方的谢仙卿砸去,怒骂道:“手段狠辣、心机深沉、谋害胞弟、好、好!你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奏折狠狠砸在谢仙卿身上,他却纹丝不动,神情半分变化没有,仿佛被斥责怒骂的人不是自己。

    皇帝怒喝道:“你想要朕如何处置你的兄弟,我的儿子!抬起头来,回答朕!”

    谢仙卿抬起头,语气平静:“要如何处置他以及威武侯,从来都是父皇您做决定。”

    他太平静了。

    一举掰到争夺皇位的敌人,使对他不满的父皇大受打击,在政治上取得更大的权力……很少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克制住自己的喜悦。

    但谢仙卿做到了。他仿佛置身事外,好似整件事情都与他无关。

    正是因为这样,怒极的皇帝诡异的冷静下来。他注视着从头到尾都极为淡然的太子,竟然生出了一丝恐惧。

    他重重坐落在龙椅上,良久没有出声,不知何时谢仙卿已经离开,偌大的宫殿只留下他和内侍。

    皇帝神情怔怔,良久自嘲道:“我倒是想放了他。”

    他知道这是一场陷害,甚至是预谋已久的算计,就连自己也是被算计的一环。

    他知道太子是主谋,知道五皇子是无辜的,至少现在他并不打算谋反。

    但他还是不能放过五皇子。他甚至要如谢仙卿所预料的那样,从重处置威武侯。

    老皇帝当然偏爱五皇子,甚至想过要将皇位传给对方,但他绝不能允许对方有谋逆之心!

    他不是不懂五皇子为什么这么急,太子如日中天,但他依然无法接受自己信任的儿子密谋谋反!

    当他今日看见那些武器时,才触目惊心。长安城中,天子脚下,居然已经囤积了如此多武器,若是哪天五皇子和威武侯想要反了,他恐怕只能退位做太上皇。

    皇帝认为自己身体还不错,至少还能再活十几年。若他愿意舍弃权利退位,也不会要和太子斗法。

    所以谢仙卿方才说的那句“取决于您”,便是早就预料到了他的顾虑和恐惧。

    皇帝明知自己被算计了,却还是会如此。

    傍晚,威武侯在狱中畏罪“自杀”。他死前认罪伏法,宣称一切都是自己的主意,五皇子对此毫不知情。

    威武侯一人承担责任,被判抄家流放,云贵妃被打入冷宫,一个家族就此倒下。

    五皇子洗清了谋逆的嫌疑,没有被贬为庶人,劫后余生却并不感到开心。

    没了舅父,他彻底失去了和太子博弈的资本,又因为有意图谋逆的前科,他恐怕也失去了父皇的信任和看重,没有了继承皇位的机会。

    五皇子萎靡不振失魂落魄,后来更是宣传病了闭门不出,再也没有平日的张扬。

    成王败寇,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威武侯倒下,十二卫也迎来大清洗,在永安侯的帮助下,太子党趁机安插了不少人进去。

    老侯爵当年陪高祖打江山,后来功成身退,临走前却也留了心眼,在军中留下的人脉布局。

    永安侯府如今还能屹立不倒,被众多皇子瞧在眼里,便是因为大家都怀疑他当初在军中留了后手,这次果然也印证了大家的猜想。

    自古以来,权力厮杀背后四个字,都是无数人的鲜血。

    在五皇子和太子两人之间,所有人都认为前者更狠毒凶残,是一条毒蛇。大家的眼中,太子从来都是风光月霁、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他待人和善礼贤下士,端是仁君之相。

    然而此次太子雷厉风行地斩断五皇子继承大位,一时间内,朝中上下一片胆寒,为之心惊不已。

    能准确找到五皇子藏匿兵器位置,又能“恰好”堵截到运输的兵器的校尉,可见太子早在五皇子身边安插了人手,对此事布局已久。由此可见太子手段残酷,心机之深沉。

    ……

    陈皎在家里休息时,太子便雷厉风行地替她收拾了五皇子。此次太子党大获全胜,朝堂中腥风血雨,引发这场动乱的永安侯府却异常安静。

    说起来,永安侯府最近几天可是有些倒霉,唯一的嫡子被圣上厌恶惩戒,永安侯也因此御前请罪辞官。

    在外人看来,永安侯府最近必定是愁云惨淡。但其实内里气氛还算和谐,一家五口人,四个人凑在一起关着门骂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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