邑涞郡,  邑涞城。

    郡守府。

    缪钟海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对着自己的幕僚叫道:“修运河,区区一个小郡王也敢修运河,  我这就写封折子,上报朝廷。”

    幕僚道:“大人慎重。他敢联合左行怀做这事,  多半有所倚仗,  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缪钟海:“这也从长计议,  那也从长计议,  我们从长计议的时候还少么?你瞧这段时日,他怎么一步步爬到我们头上,  整个邑涞郡,  现在哪还有我们说话的地方?”

    幕僚:“那郁徵崛起之势已势不可当,京都中都毫无办法,  我们又能耐之如何?大人平平安安过完这个任期,何苦卷入他们之中。”

    缪钟海的拳头攥了起来,  眸中晦暗不明。

    幕僚轻声:“天下乃郁家的天下,  我等与郁徵相斗,如何能讨到好?大人三思。”

    缪钟海叹一声:“你我生死相交,  我也不说虚话瞒你。若这事处理不好,  我这邑涞郡守多半也到头了。”

    幕僚沉默不语。

    缪钟海摆摆手:“你先下去吧,我再想想。”

    郁徵修运河这事上折跟朝廷说了,不过他用的不是修建运河一词,而是修缮运河。

    他们这里本来就有运河,  他作为一地郡王,修缮一番,  实属职责范围之内。

    折子递上去,  皇帝很快给予批复,  同意他修运河的请求。

    只不过上面也派了监察大臣过来,已出发,月余便到。

    郁徵将上面回复的折子给左行怀看。

    左行怀坐在郁徵旁边,看完之后,问:“殿下是何看法?”

    郁徵垂眸思量。

    左行怀:“运河是依原计划修,还是依给朝廷送上去的那份折子修?”

    郁徵反问:“左兄如何觉得?我敢修,左兄敢派人与我一道修么?”

    左行怀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我自追随于殿下左右。”

    郁徵道:“左兄不是瞻前顾后之人,徵亦不是,既然如此,有何可顾忌之处?”

    左行怀一笑:“殿下说的是。”

    两人决定依照先前的规划,将修运河提上日程。

    时间紧迫,郁徵这头抓紧时间准备物资,左行怀那头也积极调动兵士。

    修运河乃是大事。

    九月十七,经过郁徵亲手卜算,诸霁二次卜算后,最后选出了个黄道吉日。

    郁徵与左行怀商量,决定在九月二十一日上午辰时三刻,祭祀过后,正式开挖。

    祭祀有祭祀的规矩。

    郁徵对规矩不大熟,主持祭祀的主祭乃左行怀一名裨将,副祭则是诸霁,也算夏南军与郡王府一边出了一个人。

    郁徵与左行怀皆正服大装,从头到脚拾掇得整整齐齐。

    伯楹乃收拾的好手。

    郁徵被他按着里三层外三层地穿好朝服不算,还得修眉毛。

    小小的刮眉刀在郁徵额头上轻轻刮动着,发出轻轻的声音。

    郁徵郁闷:“穿朝服也就罢了,怎地连眉毛都要修?”

    伯楹轻笑:“祭祀便是这样,殿下少安毋躁,很快便弄好了。”

    郁徵:“方才你也是这么说的。”

    伯楹安抚道:“这次是真很快弄好了,殿下眉形好,黑而聚,如绵延远山,不必如何精修。”

    郁徵:“不还有胡子?”

    两人正说着话,底下来报:“殿下,左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郁徵闭着眼睛让伯楹帮自己弄眉毛,听到动静,鼻端闻到一点暗香,知晓是左行怀来了,含笑问道,“左兄那么快便弄好了?”

    左行怀没说话。

    郁徵纳闷,睁开眼睛,正要看他,却从镜子里瞧见他站在自己身后,正看着自己。

    左行怀穿着一身薄甲,头戴金冠,身形挺拔,压迫力极强。

    郁徵被他看得不自在,开口问道:“左兄在看什么?”

    左行怀:“甚少见殿下打扮得这么整齐,令人耳目一新。”

    郁徵盯着他觉得他今天打扮得也格外整齐,整个人似乎充满了魅力。

    不过这话不能当着左行怀的面说。

    郁徵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

    吉时快到了。

    他们穿戴妥当之后出去,底下人已经在外面等着。

    显然,在更早的时候,大家已经排练过了,地面上还能看见爆竹的纸屑。

    一切准备妥当。

    辰时三刻,运河两边站满了准备挖运河的将士。

    郡王府的一部分食物与夏南军一部分将士提着爆竹,抬着三牲,跟在郁徵与左行怀身后,准备祭祀天地与河神龙君。

    这一天实在太过忙乱,很多细节郁徵后来记不大清楚,他唯一记得的便是左行怀一直跟在他身侧,两人并肩而行,完成一道又一道复杂的祭祀。

    偶尔有些地方他不大记得,左行怀就会在旁边悄悄提醒。

    祭祀过去之后,一切正常。

    左行怀的手下率领着将士按照原计划,在相关河段开始挖淤泥。

    为了今天的清淤,上游的水已经堵了,现在河里的水很少,不过仍然有一部分水。

    现在天气冷,大家上身穿着袄子,下|身却要卷起裤脚,直接站立在河水当中忙活。

    郁徵看了一下,让伯楹等人做好后勤工作。

    红糖姜汤要管够,酒糟与酒也要备一些,其他菜肉都要准备齐全。

    这份工作非常辛苦,不可在饮食上亏待大家。

    这是条大河,城外的河边没什么人家,都是耕地,现在收了水稻,耕地上没种什么,只有光秃秃的稻茬和荒草。

    伯楹令后勤的厨师在田里架上大灶,准备煮午饭。

    郁徵说要有肉,今天的午饭就两个菜。

    一个是肉炖萝卜,大片大片的肉放到锅中炖,加上酱油大料等,底下的柴火烧得很猛。

    伙夫等肉炖得差不多,把萝卜块放进去,在汤水咕嘟中,萝卜快一点点变熟,肉与萝卜的气味慢慢飘出去。

    除了炖萝卜之外,还有个熬梅干菜。

    这是郡王府专门去市场里买来的梅干菜,简单清洗过后放到大锅里熬煮,把里面的盐分熬出来,把甘甜的味道也熬出来。

    梅干菜熬煮过后还要在里面放上切好的蒜子和葱花,最后熬出一道又香又辣的下饭梅干菜。

    香味飘到大家鼻子底下,大家很快受不了了。

    在河里干活的将士们猛吸着鼻子,一边干活一边乱糟糟地讨论起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什么时候放饭。”

    “还早着呢,抬头看看太阳就知道了,起码要再干一个时辰。”

    “那也太早了吧,怎么今天的香味那么浓?”

    “听说郡王殿下杀了两头猪,全都放到锅里去了,足足两头猪,那香味能不浓吗?”

    “哎哟,两头猪。那等会吃的时候,肉该切得多大片,味道能有多美啊?”

    正在大家讨论的时候,有人在排头那边大喊:“今天放饭的时间不定,大家清完手底下的这段河就可以去吃饭了,早到早吃,晚到晚吃啊——”

    这个事情一宣布,大家爆发出了更热烈的讨论:

    “早到早吃,晚到晚吃,那么没干完的是不是没得吃啊?”

    “那不能有,郡王殿下做主呢,怎么着也得给你个汤汁和稀饭,不会让你饿着肚子的。”

    “别人都吃大片大片的肉,我们吃汤汁跟稀饭啊,这我可不干。”

    “知道不干,还不老老实实地干你的活,哎,锄头看着点,别砸到谁的脚了。”

    “我看着呢,谁在踩我的脚?”

    “谁踩你脚了?你边上又没人。”

    大家说着话的时候,猛地发现淤泥里面开始变得不对劲,有白花花的东西在淤泥里钻动。

    大家乱糟糟喊起来:

    “哎哟,不是脚,是鱼!”

    “这边也有一条,这鱼好大。”

    “我也捉到了,还是黄鳝,小心一些!”

    郁徵听到外面的喧哗声时,外面已经非常热闹。

    他和左行怀对视一眼,好奇地走出去看。

    一看,整条河里大家都跑动了起来,一个两个身上都沾了乌黑的泥点子,脸上也多有污泥,与污泥相对的是他们灿烂的笑容。

    好些人用力抓着手底下滑溜溜的鱼,举起来给大家看。

    这些鱼也不知道在河流里生活了多久,一直没有人能捉完。

    现在把水放干了,随着河里的水越来越少,河里的鱼才慢慢显露出来。

    河里的鱼跟池塘里的鱼不同,河里的鱼大大小小一大堆,什么规格什么类型的都有。

    有的鱼是吃草的鱼,被人追赶只是拼命地往前蹿。

    有的鱼则是吃肉的鱼,被人一追赶,它们不仅不躲,还凶狠地摆着尾巴,扭头过来要咬人。

    鱼不怕人,将士们更不怵鱼。

    他们淤泥也顾不上清了,直接将锄头丢到岸上,弯腰摸起水里的鱼。

    他们摸一条往上丢一条,不一会儿岸上全是肥美的大鱼。

    在岸上当伙夫的人也顾不上做饭,纷纷拿着桶和盆过来接鱼。

    见到郁徵出来,大家还高兴地跟他打招呼:

    “殿下,这里的鱼好多。”

    “殿下走远一些,小心鱼溅您一身泥点子。”

    “殿下,这么多鱼,晚上吃拆鱼羹行不行?”

    郁徵还没往前走两步,左行怀跟着出来。

    将士们一看到左行怀,立即噤声,低头摸鱼去了。

    左行怀看着地上的鱼:“这么多鱼,收拾一部分出来晚上吃,另外一部分用盐腌了,挂在树上做成咸鱼吧?”

    郁徵没什么意见:“那我让他们回去驮两袋盐过来。”

    左行怀道:“除了盐之外,大料也要一些。”

    两人也没想到有那么多鱼。

    郁徵身体不好,地位又尊贵,不方便下水。

    左行怀却无顾忌,走到合适的河段,他脱了大氅,挽起裤脚,与将士们一道下去摸鱼。

    这条河里的鱼又多又密,以至于看到小鱼,他们根本不摸,只摸大鱼。

    郁徵指挥人将鱼晒成咸鱼干,舂成鱼丸,还熬鱼汤。

    中午,大家的午饭是萝卜炖肉和熬梅干菜。

    傍晚,大家的晚饭变成了鱼丸汤和酸梅煮鱼。

    可能是在美食的驱策下,也可能是大家一起干活,今天大家干劲格外足。

    忙碌了一天下来,大家超额清理了河段中的淤泥,还把一部分狭窄的河段扩得更大,方便后期船舶通过。

    清淤的地方离营地十分远,晚上,大家就着自己带来的棉被,铺上稻草,点上篝火,就在野外睡觉。

    郁徵与左行怀在附近巡视的时候,还能听到远处的狼嚎声跟各种野生动物的怪叫声。

    郁徵画了几道安神符,让人贴在篝火外面,又与左行怀商量第二天要清理的河段。

    左行怀之前还劝他回郡王府先休息,劝了几次,劝不动,便由着他。

    两人跟着将士同吃同住,辛苦归辛苦,成就感也很高。

    冬天没什么事,郁徵现在所有的重心都铺在运河上。

    这个运河挖得非常不错,挖一段就有一段能用,当运河能用后,他们想把粮食和日用品运过来也方便许多。

    郁徵一门心思扑在运河上,除了会接朝廷的邸报外,再不管其他事情。

    他不知道的是,外面关于他们这段运河的消息已经传遍了。

    几乎所有邑涞郡的人都盼望着这段运河能早日通行,他们出去外面也更方便。

    这日,邑涞城中。

    邑涞城最大的客舍内,有一帮商人坐在店里唉声叹气。

    他们叫了饭食,叫的却是咸菜和白粥。

    掌柜看他们风尘仆仆,上前问候道:“客人从哪来?”

    “从外郡来。”为首的人说道,“做完你们这边的生意,我们就要回家去了。”

    掌柜笑道:“回家好,回家舒坦。”

    客人摇头,叹气道:“谁不知道回家舒坦,可我们这货要卖得出去啊。若是卖不出去,这一趟就白跑了,不仅白跑,还得折本。”

    话说到这里,大家看着他们的表情,心里都知道这帮人叹气是真叹气,打探消息也是真打探消息。

    饶是如此,店里也有热心肠的人忍不住说道:“你们都带了什么货过来?不妨说出来,让大伙给你们出出主意。”

    客人说道:“我们带的都是杂货,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像风干羊肉,盐渍海菜,上好的皮毛……路上看见什么我们就买了什么。”

    掌柜问:“这等上好的杂货怎么会卖不出去?”

    客人:“若是卖得出去,我们就不必愁了。连在城中摆了好几日摊,也没卖出去多少,下一步还不知道要去哪里。”

    热心肠的人快言快语:“货卖不完你们去蓬定县啊。”

    这话一出,掌柜连忙使眼色,叫那热心肠的人不要再说了。

    倒是客人,听到这话颇为惊奇,压低声音问:“邑涞郡中最大的邑涞城货物都卖不出去,怎么去底下的县城货物反而能卖出去?”

    热心肠的人嘿嘿一笑,压低声音:“你们可知这邑涞郡中,来了个郡王老爷?”

    客人:“有所耳闻。”

    热心肠的人:“那你们猜猜,这位郡王老爷住在哪里?”

    客人听到这里恍然大悟,朝那热心肠的人拱了拱手:“多谢兄台教我们,我们这就分一部分能带走货物去蓬定县中碰碰运气。掌柜,这位客人的餐费挂我们账上。”

    热心肠的人还礼:“不必如此客气。”

    两人推却一番,客人怎么也要请那人吃饭。

    那热心肠的人压低了声音,再次说道:“我建议你们既然要把货物带过去了,不妨把所有货物一起带过去,去了之后也不要再回来邑涞城,而是直接从他们那边走。”

    客人:“我们的货物那么多,除了郡王老爷之外,其他人恐怕吃用不起。”

    热心肠的人:“你们这都是想差了,反正若信得过兄弟,不妨去试一试。”

    热心肠的人说了这么多,也不敢在店里停留,吃完抹了抹嘴,很快就走了。

    掌柜缩缩脖子,继续在柜台后面。

    客人再问,掌柜却不敢回答了,摆摆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客人见状心里有数,当天下午让底下的商队收拾东西,退了房又带上干粮,直接往蓬定县那边走。

    邑涞城离蓬定县并不远,两边临着。

    不过只靠双脚走,要走的路还挺远,商队走到彭定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商队大部分人都来过这个小县城,对这个小县城也有一定的印象,然而今天再看到这个小县城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才一两年没来,这个小县城的模样变了许多,沿街的店面整齐了不说,连底下的青石板都干净了不少。

    商队的人迟疑着找记忆中最大的客舍投宿。

    客舍倒和以前没太大的变化,只是干净整洁了不少,客舍外面还配着大水缸,听掌柜说是用来救火的。

    蓬定县的老爷们统一要求,每家客舍都要放。

    商队的人发现,除了店里面的陈设有所变化,掌柜态度也有所变化。

    这家客舍这次从上到下都热情有礼,住店吃饭的价钱也便宜。

    丝毫不像之前遇到的客舍,能宰一笔是一笔,全靠他们在路上积攒的经验,才能避开大大小小的坑。

    商队的人跟掌柜聊天,好奇地问:“这里变化怎么那么大?若不是路还是那条路,我们险些都不认识了。”

    掌柜骄傲道:“这多亏了我们郡王老爷。”

    “我一路上来,听说了不少郡王老爷的事迹,我们若想拜谒郡王府,可需要做些什么?还是直接去就行。”

    掌柜:“你们好端端的,去郡王府做甚?”

    “这不是带了许多货物过来,想去郡王府瞧瞧,看老爷们对我们的货物是否有兴趣。”

    掌柜:“你若想卖货,去郡王府便去错了,现在郡王府只留一些侍卫老爷在里面,郡王老爷已经出去了。”

    “还请掌柜帮忙指条明路。”

    商队的人说着摸出银子要递给掌柜。

    掌柜连忙推拒:“我们这是正儿八经的特色,不能乱收费,你若想知道郡王老爷的消息,这也不难,明日出城后,你们便沿着河往上走,郡王老爷正带着人疏通河沟。”

    商队的人没太听明白,面面相觑。

    掌柜看他们这样,乐了:“总之你们按我说的,明日出城之后沿河往上走就是了,走着走着你们会看到一堆人和一堆商队。”

    商队的人道谢。

    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第二天天还没亮,起来拜别掌柜,拉着马匹,驮着货物,果然沿河流往上走。

    他们一直走到中午,很快听到了前面人声鼎沸,等走近一看,发现在荒郊野外有无数人正在往来。

    这些人当中,有兵卒,有商人,有百姓,还有差老爷。

    商队的人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已经不知道作何反应,走近了去问一下才知道,这里正在淘河。

    将士们这么多人,每日要吃用的东西不计其数,所以很多人过来这边做生意,也有附近的百姓主动过来帮忙。

    商队的人茫然地跟着人往前走。

    很快,他们被带到一个看起来像是管事人的面前。

    管事看他们一眼,也没多问,只让他们把携带的货物拿出来看看都有什么货。

    商队的主人陈一尘意识到对方这是要买他们货物,忙让手底下的人把货物搬出来。

    陈一尘:“老爷,我们带来的货都在这里了,海陆干货,南北皮毛,应有尽有,您看看要些什么?”

    管事:“先把你们带来的干货让我瞧瞧,你们带了海菜和虾米?”

    陈一尘:“回老爷,带了两车,都是我们去海边收回来的上好货色,这玩意不值钱,我们卖得也不贵。”

    来的时候陈一尘闻到了很大的咸鱼味,也看到了外面树上挂着的各种咸鱼。

    有这么多咸鱼在这里,这些人肯定不会买他们的虾米与海菜了。

    就是不知道肉干对方还动不动心,肉干这玩意非常重,他们来回倒腾不太方便,要是对方有意要买,无论如何他也要把这些肉干卖出去。

    管事仔细查看,说道:“你们的虾米和海菜倒是好货色,在这里等着。我请上峰过来瞧瞧。”

    管事很快出去,也不怕陈一尘他们乱跑。

    陈一尘他们当然不敢乱跑,目送着管事离开之后,鼻观眼眼观心待在原地。

    这里这么多人,好些人浑身健子肉,一看就吃得好,练得好,绝不是简单的货色。

    借他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乱窜,万一听到或看到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这条命就没了。

    他们在屋里等着,等了一会儿,心思闻到一阵淡淡的香气,接着一个中等个头的儒雅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年轻人看着像是个读书人。

    陈一尘战战兢兢:“老爷。”

    伯楹道:“你们都带了什么货物?全都拿出来给我瞧瞧。”

    陈一尘:“回老爷,都在这里了,这边的是海货,这边的是路货。这里头还有些药材,也是我们压箱底的宝贝。”

    商队的人把所有箱子都打开,老老实实地垂手站在箱子后面。

    见到这个年轻人跟他身后的侍卫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在他面前没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跟这些老爷们打交道,是不能主动要银子,得等老爷们赏赐。

    老爷们说多少就是多少,多说两句话说不定脑袋都没有了,不过大部分老爷们心地都比较慈软,不至于做出杀人越货的事情。

    伯楹仔细看了一圈,发现这队商人带来的货物非常不错,他们来的时候应该挑选过,所有货物都很精良。

    伯楹看完之后按照市场的价格买下了他们所有的海货。

    郡王府及夏南军的将士们虽然不缺鱼吃,但郁徵说遇到海货还是要买一些,这些东西吃了对身体有好处。

    伯楹不太明白为什么同样的鱼,海里的鱼吃了对身体有好处,不过郁徵说什么,他都会努力去做。

    伯楹以优惠的价格买完东西,看着这群风尘仆仆的商人,笑了笑:“你们有没有兴趣做点生意?”

    陈一尘恭敬道:“老爷,不知道您说的生意是?”

    伯楹:“瓷器和符纸,我们郡王府的特产。”

    陈一尘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他从来没有听说过郡王府有什么特产,更不知道这地方的符纸和瓷器是什么样。

    伯楹道:“郡王府出品,必然是精品,你们瞧瞧便知道了。”

    陈一尘有些犹豫,不过看起来今天不买好像不行,他对手底下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伯楹装作不知道他们在背后的动作,带着他们往前走,那么多侍卫,也不怕他们做出什么。

    最近有许多生意人过来,伯楹推销他们郡王府的东西已经推销习惯了,他们还带了样品过来,现在直接带这群商队的人去看样品。

    商队的人还没有走到仓库,耳边就听到了前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争吵声有大有小,与一般的争吵声不同,这里的争吵声非常诡异的是,别人都争吵着要杀价,这里的人却争吵着说要多买一点。

    陈一尘心里十分疑惑,不过什么都没说,乖乖地跟着走进去,没想到一到库房里,进入他眼帘的先是一箱箱红色的瓷器。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瓷器!

    这么红,又这么薄,一个个瓷器放在箱子里,像一块块红宝石一样。

    不对,红宝石都没有那么漂亮!

    起码在野外看见的红宝石原石没那么漂亮,非得那些红宝石收回去,被细细切割打磨过,才有这么莹润的光芒。

    这些东西实在太漂亮了,陈一尘走在其中难以想象,这里居然有那么好的东西。

    要知道他们几年前也来过这里,那时候这里还是不毛之地,连人都没有什么,更别说产出如此精美的瓷器。

    这该不会是郡王老爷从京都里带过来的吧?

    陈一尘悄悄怀疑,只有京都里带来的匠人才烧制出如此完美的瓷器。

    或者,烧出的直接是皇家秘瓷?

    这也不是不可能,一个郡王总要带点什么东西傍身,要不然来这偏远的地方,吃什么喝什么呢?

    陈一尘咽咽口水,瞧瞧看前面伯楹的背影,心中忽然发现,他们不是要倒霉,可能是要走大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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