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憋着火气回了宫,摔了好些东西,端茶的宫女缩在一旁不敢上前正巧被她瞧见,过去便是一巴掌,扇得人热茶也拿不稳,洒了一地。
“滚,没个眼力见的东西!”
碧柳将斗篷放好后,便迅速过来扶着丽妃去内殿坐下,这才出来伸脚踢了踢方才跪下连声认错的宫女让她走开,招呼一边的人赶紧过来。
“愣着作甚?还不快把这都收拾了!”
章媛死死捏着榻旁的流苏毯子,方才在御花园的怒意此时已然绷不住。
她与德妃良妃不同,并没有什么好为之打算的,此番只是为章滢出口气罢了。
皇后的警告她忍便是忍了,可昭阳竟当着众人的面无视她。
还有那淑妃,竟派了步辇送阮繁枝出宫,不就是在打她的脸面,说她跋扈嚣张欺辱人?
章媛自幼便被家族安排,早与她说了她将来定是会进宫,这也注定了她登高位比旁人轻松些。
只是宫中封妃的多数是崇明帝潜邸时的旧人,而她不过进宫五载有余,本还收敛些,自被崇明帝封妃后,才日益跋扈起来。
到底是背后的章家增长了她的气焰,都跋扈在明面上。
要不与章滢是姐妹呢,连性子都差不离,倒是章媛入了宫还好些,但她的手段在宫中的老人面前也是不够看的。
原本她也曾有喜,只是怀相初显时偏要寻个错处罚人,结果自己不小心磕着了,皇后查得缘由也如实报给了崇明帝,崇明帝面上没说什么,实则也是有些厌了这般行径。
自己掉了孩子又能怪得谁?
偏章媛觉着自己无错。
她与自己说,到底还有机会。
所有的聪慧手段都耗在了一堵宫墙中,眼界窄了,想得少了,心小了,只容得下无间断的争势和帝王偶尔的宠幸。
……
这边繁枝与沈清然乘着步辇出宫时,一眼便见着长余站在不远处。
长余瞧着自家姑娘坐着步辇出来,先是掩下惊讶恭敬行了一礼,而后对身后的马车低声说了几句,随即便过去将马车门推开。
繁枝也是有些讶异,没料着哥哥会过来。
“阿稚,你先去吧,我有闲儿了便来寻你。”
“好。”
阮颐修束手站着,视线在钟粹宫的步辇上停顿了一瞬,又转向繁枝,他察觉出繁枝的站姿有些不自然,眼眸一暗却也没说什么,只是走过去从春思手中接过伞拿着,稍稍借了些力,对沈清然颔首示意。
“有劳沈大姑娘了。”
沈清然倒是想说点什么,不过还是止住了,现下四处都是人,也不大方便。
花宴大抵是这个时辰结束,各家姑娘此时瞧见阮颐修皆是有些羞涩,毕竟成阳侯世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不晓得他竟会自己过来接家中妹妹,在场的人之前也有没见过繁枝的,当下还有些后悔在御花园时未曾替着说几句话亦或是多与她一同走走逛逛。
丽妃娘娘主动刁难,她们不敢上前开口,可后来也因着不想惹上章滢,这才未有接近。
阮颐修不管旁的心思,这回花宴结束至岁除前还有接连着的几次,不过并不全是由皇后娘娘操办的,好在阿稚这会子赴宴之后便可推开,来一回即是够了。
总归是个不算太过规矩的宴会,若有心思的便是回回都来,瞧今日文相府上的及其他几位不就还没出着什么风声。
要不是为了面上做功夫,他也不乐意让阿稚来这。
瞧着定是出了差错……
……
“哥哥怎么在这?”
阮颐修今日向夫子告假,出去处理了些事,多少还是不放心,原打算在马车上坐着不欲下来,只是长余说的话让他觉出不对。
“无事,方才去买了份你近来喜欢的云片糕,正好离着近些。”
繁枝一面应下了,一面轻轻揉着自己的膝盖,此时坐在软塌中,觉着腿都有些抬不起来。
“阿稚今日可发生什么了?”
阮颐修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递了个早已备好的汤婆子到繁枝的膝盖上放着,而繁枝手上的花枝早便给春思拿着了。
此时触及兄长的眼眸,所有的情绪一下子涌上来,仿佛找到了发泄口,云片糕也吃不进去了,纤细的手指攥着裙衫不断揉搓,轻皱着小脸,额头抵在了阮颐修的肩上,忍不住抽噎。
在宫里的坚强现下如冰碎一般。
“哥哥……”
他的衣裳用料都是极好的,磨着也不会不舒适,让繁枝觉着特别安心。
阮颐修单手揽着繁枝,一面听着繁枝断断续续地说,风眸中慢慢蕴起了怒意,又担心她哭久了喘不上气儿,便轻轻拍着繁枝的背给顺着。
“阿稚先不哭,缓一缓。”
与见着元祈的时候不同,即便他总是耍自己,但繁枝省得元祈对自己并无带有伤害性的恶意,相反,那会儿见着了熟悉的人忍不住委屈,眼下却是如雀儿终得找回巢能够告状的委屈。
阮颐修从桌案上拿起帕子给繁枝一点一点地揩去泪痕,将她另一只手紧捏的云片糕取出来,替她擦着碎屑。
他面上一片温柔,低声安抚着繁枝,让她的情绪莫要太过起伏,眼中锋芒却是一闪而过。
阿稚虽病弱,长大后却也极少哭,回京后被娇养着,进趟宫便莫名被人寻事刁难,还是以不褪下斗篷做筏子?
侧妃之位?
简直是滑稽可笑!
如今自个儿尚未考取功名,也未入朝为官,但还顶着个世子衔儿呢,候府可容不得章家的作践!
“阿稚与哥哥说,可还有哪儿不适?”
繁枝虽还有些抽泣,鼻头微红,可好歹也稳了稳情绪,手抚着缓解胸闷的感觉。
“宫里灌了三碗姜汤进去还是有些头晕,膝盖也酸。”
阮颐修眉眼都带着冷,不欲让妹妹瞧见,便低下头去给她揉着膝盖,听得倒抽气一声,更放轻了力道。
章滢,丽妃,章家……
……
阮禾上马车时才发现繁枝并未在里头,问了车夫才知晓她已经被阮颐修带走了,便吃些糕点等着阮书怜回来。
不若说她与阮书怜玩得不错呢,都能等好会子,等繁枝倒是一刻也不行。
“二姐姐,四姐姐还没出来呢。”
阮书怜听着马车向前踢踏踢踏走去,这才转向阮禾。
“她?早给大哥接走了。”
接走了吗?
阮书怜不可否认的是,当她瞧见繁枝被丽妃出言刁难时,心中是暗喜的,只觉得通了好大一口气。
原来在府中被千娇百宠的人也是可以碍着宫中规矩跪在雪中,即便她身子差也不能脱开,也只能跪在那儿听着欺辱的言语。
她跪着,而她自己却能坐着瞧热闹。
一切都是因为权,一切都是因为地位。
若是……
阮书怜的思绪慢慢飘远,混着阮颐修曾对她说过的话,心中已有什么芽叶长出来了。
一旁的阮禾本还想再多说几句繁枝的闲话,虽然她觉着丽妃有些过了可也不碍着自个儿,便没什么好表示的。
见着阮书怜低着头,索性撇撇嘴不说了,自己记着回府与母亲说去。
……
再说元祈,出宫后直接打马到了军营,刚翻身下来,马鞭本要扔给早早候在一旁的烬肆,却是忽而顿住,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马鞭,在思索着什么。
“爷?”
烬肆去接的手也停在半空中,微侧着头不解,还在思索元祈这是怎么的呢,下一瞬就见着马鞭向自己扔来,还有一根树枝。
“你去查查今日宫中花宴具体发生了何事?”
“花宴?”
烬肆这大早上的就来了军营练兵,并未伴着元祈去书院,平素并不会总跟着,此时虽是应下了可也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地跟在元祈后头一块往里头走。
爷可从不管这些女儿姑娘家的什么什么宴。
忽而,烬肆眼睛一亮,倒是难得地脑子灵光了一回,咂摸出了点东西,试探地瞥了一眼元祈的背影。
“是……有关阮四姑娘?”
烬肆才问出口,都来不及躲开,便见着自家爷迅速转身往自个儿腿上踹了一脚,力道可不轻,颇有些气急败坏的味道。
“阮什么阮?去查不就晓得了?你是不会查东西还是听不懂爷说话?”
得,差不离了。
“是,这就去这就去。”
元祈瞧着烬肆快速退出帐,摸起桌案上的茶碗喝了一口,降了降郁气。
小姑娘委屈的模样一直在眼前,元祈只觉得更烦了。
……
阮颐修将人送回屋后,便直接去了静和郡主的院子,具体说了些什么繁枝不清楚。
此刻她正坐在榻上,由着春思将裙衫掀开,繁枝养得好,又少有磕碰,两条腿自是纤细如玉,只是眼下瞧着却多了两块淤青,肤色衬着更是吓人。
“嘶!”
“姑娘,不若换个活血化瘀的方子罢?”
春思拿着药油,大夫说要揉开的,只是姑娘皮肤嫩,自个儿又不敢用着劲儿,便想着换个法子。
“无事,这样快些。”
站在一旁的宋嬷嬷过来接过药油,满眼都是心疼,但她也知晓春思做这个总比不得她。
“姑娘暂且忍忍。”
繁枝点了点头,抓着手指尽力忍着,自己若是又叫出声指不定嬷嬷也不敢揉下去了。
待宋嬷嬷站起身,繁枝的额前已是一层薄汗,冬钰赶忙上前替她擦着。
“姑娘受罪了。”
繁枝缓过方才那股子劲儿,眼下见着冬钰掉泪珠子还能反过去拍拍她,好叫她别哭。
“好啦,去拿碗莲子羹来,我还有些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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